《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246、番外四：现实31

　　绪濑瀑布位在釜渊瀑布对面。
　　回到车子停下来的地方，再往前开一段路，找个合适的位置停下来，就下车继续用走的。
　　“脚酸了吗？”中原中也关上车门问。
　　灯摇摇头，“还不会。”
　　“累的话和我说一声。”中原中也道，“……我可以带你走。”
　　“嗯！”
　　灯说着，忽然想起来，难掩期待的说，“我想背中也走！”
　　中原中也没想到灯竟然还记得，有点傻住了，“哈？现在？！”
　　“可以吗？”灯凑过去一点，眼睛闪亮亮的问，“可以背中也吗？”
　　被他那种眼神看着，能拒绝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中原中也看了看还算平缓、杳无人烟的山路，深深吸了一口气，“……嗯。”
　　要背就背吧。
　　也不是没有被人背过。
　　而且连手都牵过了，背一下而已，没什么的。
　　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开心心的微微弯下腰，“中也、上来吧。”
　　他的背脊很纤瘦，看着似乎根本承受不住中原中也的重量。
　　可是中原中也知道他绝对能背的动自己。
　　他踌躇几秒，还是慢慢趴上去。
　　没有特地用异能力让自己的重量变轻，而是将全身重量都交付给灯。
　　灯真的很瘦，可是站的稳稳当当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毕竟灯是力气异于常人的人造人。
　　中原中也的腿弯被灯轻轻揽住，依旧是稳稳当当的往前迈进。
　　“背着家走，就像蜗牛一样！”灯很雀跃的说，“就像变成蜗牛一样！”
　　中原中也无奈又好笑，又觉得有点难言的满足。
　　毕竟这代表他对灯来说有着和家一样重要的意义，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灯对他来说，也有着难以替代的意义。
　　真神奇啊，明明真要说起来，也才刚认识不到一个礼拜，为什么就能这么在意？
　　他果然不是那么了解自己，不太理解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他迟疑片刻，终于慢慢趴下去，让自己贴到了灯脸侧。
　　呼吸似乎纠缠在一起。
　　中原中也微微合上眼，嗅着灯身上浅淡的香气，心里竟然没有原本以为的那么乱七八糟，反而有种宁静的感觉。
　　草木的气味和灯身上的气味糅杂混合。
　　细微的虫鸣鸟叫、逐渐变大的水声、灯规律的呼吸声间次响起。
　　一切都让他感到非常安心。
　　仿佛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两个人走在一起，就什么事都能面对。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慢慢地往前走。
　　这条山道不长，没一会儿就走到瀑布附近。
　　“中也！”灯兴奋的声音响起，“瀑布好近！”
　　中原中也这才睁开眼睛。
　　真的离的非常近。
　　这里没有观景台遮挡，瀑布近在眼前，甚至可以触碰湖水。
　　灯站的位置已经是在因为水而湿透了的岩石之上，感觉有滑倒的风险。
　　虽然他们现在穿的都是登山用的防水靴，踩在几乎积着一层水的岩石上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中原中也还是从灯背上下来。
　　灯有点小失望的说，“不背了吗？”
　　“背着不好行动吧？”中原中也道，“我们再靠近一点看看。”
　　和高低落差比较小、整体以宽敞为主的釜渊瀑布不一样，绪濑瀑布的宽度比较窄，高低落差相对而言大了不少。
　　长长的、水量丰沛的瀑布顺着岩石往下倾泻，两边是深绿色的草木。
　　中原中也走在前面，转头看看灯，“小心一点。”
　　灯乖乖点头，“嗯。”
　　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总归是在废墟里独自行走过来的人，这点小小的路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困难。
　　中原中也想着，还是边走边回头看了几次。
　　灯的动作虽然慢吞吞的，看着有点笨，但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中原中也总算放下心，一路往前走到几乎能被瀑布激起的水花溅到的位置才停下来，伸手拉了一把慢一步走过来的灯。
　　他们并肩站在石头上，同时深深吸了口气。
　　“好漂亮。”灯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又对中原中也道，“中也，这个真的好漂亮。”
　　瀑布的水花飞溅而起。
　　灯伸手接了会儿轻微的水花，又蹲下来摸摸岩石上的水，“好冰——”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稍微往前几步才蹲下来，碰了碰湖水，“这就是天然的水。”
　　“大自然的水。”灯也维持着蹲姿走过去一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这些是从哪里流下来的呀？”
　　“从更高的山上。”中原中也抬头看向瀑布，“从不知道是哪里的源头一直往下流，流到这里，再继续往下流。”
　　“好想去看看哦，最前面的样子。”灯说，“顺着水一直走，就可以看见了吧？”
　　“可以是可以……”中原中也想了想，“这应该是台川的瀑布，我查查看。”
　　他拿出手机，稍微查了一下。
　　灯好奇的凑到他旁边看。
　　当然看不懂。
　　“……源头离的还挺远的。”中原中也顿了顿道，“要过去有点困难，用异能力也要走一阵子。”
　　“那就不去了。”灯毫不犹豫的说，“在这里看看就好了。”
　　瀑布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冰凉的水的气味和草木独有的味道缭绕在空气间。
　　中原中也侧头看看灯，“不会觉得遗憾吗？没看见源头的话。”
　　“不会呀。”灯摇摇头道，“有看到很好，没看到也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中原中也顿了顿，轻轻笑了一下，“是啊，安全最重要。”
　　他们站起身来，又往瀑布那里走近一点。
　　瀑布的声音几乎掩盖了所有其他的声音，耳边能听见的就只有不断落下的水声。
　　“声音会不会太大？”中原中也问。
　　“不会，很好听。”灯好奇的看了看，又看了看，“好神奇，水一直流，可是都不会溢出去。”
　　“已经形成平衡了。”中原中也道，“瀑布、水潭、溪流，已经在这里流了很多很多年，形成巧妙的平衡。”
　　瀑布几乎已经伸手可及。
　　不过毕竟还有水潭阻隔，没办法真的触碰到。
　　中原中也有点张扬的笑了一下，“想去摸摸看吗？”
　　灯毫不犹豫的说，“想！”
　　中原中也按住灯的肩，身上浮起异能力的红光，不过转瞬之间，红光蔓延到灯身上。
　　“走吧，可以踩在水上。”中原中也带着灯往前走，轻笑一声，“好玩吗？”
　　灯微微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脚，“好好玩！”
　　中原中也把重量控制的很好，是他们能飘在水上，不会往下沉的程度。
　　能踩在水面上，却又不会真的碰到水面，若有似无的，甚至会激起小小的涟漪。
　　真的很好玩，中原中也自己都觉得很好玩，平时偶尔也会自己去海上玩。
　　和辽阔的海洋不一样，水潭不大，从水面上走到瀑布前也没花多久的时间。
　　灯好奇的伸手摸摸瀑布。
　　中原中也放开一点控制，让水流能直接冲到手心上。
　　老实说，他也是第一次亲手触碰瀑布。
　　水流的力道很强，可是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强，冰凉凉的。
　　“好舒服哦。”灯开心的说，“夏天摸冷冷的水很舒服。”
　　中原中也想了想道，“之后带你去海边玩。”
　　就去江之岛另一边的片濑东滨海岸，那里和七里滨基本上就在同一个海岸线上，可是和不让人游泳的七里滨不一样，能让人做一些冲浪游泳之类的各种沙滩上的活动。
　　还能顺便去一趟江之岛。
　　那个什么、龙恋之钟的……咳。
　　不过现在正值夏天，那边又是有名的海水浴场，海岸边的游客肯定非常多。
　　人一多，有时候玩起来就不会那么尽兴。
　　还是再稍微考虑一下要去哪比较好。
　　中原中也的思绪稍微飘开了点，又被瀑布的水声冲回来，就听见灯说，“海边我们去过了呀？”
　　“不是像山下公园或是兰波那里的海边。”中原中也道，“是另一种海边。”
　　“另一种？”
　　“嗯。那种海岸也很漂亮，是和横滨的海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灯难掩期待的说，“想去看看！”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好啊。”
　　不过他们才刚来到岩手而已，想看海滩也是之后的事。
　　灯站在瀑布前，抬头看向两边的树木和岩石，“连石头也有好多不同的……”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唔、有说话的声音。”
　　正在用着异能力的中原中也一顿，“从哪里传过来的？”
　　毕竟灯听见了人声，不代表人就在他们附近。
　　而且山上这种比较空旷的地方，本来就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灯指了指大概是他们走来的方向，“从那边传来的，好像还有一段距离。”
　　“没关系，我们先走吧。”中原中也带着灯从水潭走回石头上，“到附近逛逛。”
　　这里可不是横滨，虽然像这样在荒郊野外用异能力没关系，但前提是没被人看见。
　　他们往瀑布旁边走。
　　瀑布旁边有个很小的神社。
　　说是神社都有点勉强，毕竟没有神社的屋子建筑，只有灰色的石质鸟居、有点难走的石阶，以及最顶上的两个石像。
　　鸟居矮矮的，攀附着绿色的青苔。
　　上头缠着的注连绳也攀附着轻微的绿色痕迹，前方同样生满青苔的石阶快要被两边的草淹没，只剩下中间一点位置有人走过的痕迹。
　　“这是鸟居。”中原中也道，“传说鸟居之后就是神明居住的地方，一般而言穿过鸟居就不能走在正中间了，因为那是神明走的道路。”
　　不过这条路已经变得非常狭小，除了中间也没其他地方可以走。
　　“神明的家？”灯好奇的往后面看看，“唔、没有不一样。”
　　“当然啊。”中原中也笑了一下，“这些本来就是人类的想像。”
　　他率先往上走，随口道，“这里的神像名为瀑布不动尊，可能是在守护着附近的瀑布吧。”
　　“守护瀑布的神明？”灯问，“我以为神明都是那种、实现人们愿望的。”
　　“神明有很多种。”中原中也道，“不一定每一种神明都是实现人们愿望的存在，至少在日本是这样，什么东西都可以视作神明。比如掌管水的神明、山里也有山神。”
　　“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中原中也说着，又想了想，“大概是将所有觉得敬畏、恐惧的事物都视作神明，也会希望有什么东西来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或镇压人力无法改变的事物……之类的。”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不过没懂也没关系，毕竟中原中也其实也不是很懂。
　　石阶不长，很快就来到了顶端。
　　顶端是两个刻在石板上的浮雕，一个是不动尊，另一个是菩萨。
　　浮雕前方有个用铁搭建起来的简易小神社，旁边黑灰色的陶制花瓶里插着紫色和粉色的鲜花。
　　不知道是谁来放的。
　　灯的目光被花吸引，看了几秒才看向神明，“神明都长这样吗？”
　　“不一定。前面的是这里的神明，后面一点那个是菩萨，去寺院里能看见。”中原中也道，“来都来了，稍微参拜一下。”
　　灯还在消化他说的神明寺院的，茫然的问，“参拜是什么？”
　　“就是和神明许愿，或者对神明说想说的话。”中原中也稍微让开一点位置，让灯和他一起站在最顶端的石阶上，“跟着我做。”
　　灯乖乖的看着他的动作，学着他先敬两个礼、双手合十拍了两下。
　　“合掌之后就能在心里默念许愿，许完愿再鞠躬一次。”中原中也道，“不知道要说什么的话，什么都没想也可以。”
　　灯乖乖点头，安静了几秒，就弯腰鞠躬。
　　中原中也比他早一步直起身，有点好奇地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瀑布很漂亮！”灯说，“谢谢神明守护着这么漂亮的地方。”
　　不出中原中也所料。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也说了类似的话。”
　　如果不知道要许什么愿、要说什么，就说谢谢吧。
　　无论究竟有没有神明存在，至少石像确实是一直屹立在原地，静静的守护着这个地方。
　　他们顺着原路走回去。
　　没一会儿就看见同样打算到瀑布那里去的几个游客，应该就是刚才灯听见的人声来源。
　　“下午好。”游客笑着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中原中也不怎么意外的回了个招呼，灯也乖乖的跟着打招呼。
　　双方擦肩而过。
　　中原中也才小声的对灯道，“在山上遇见登山客，彼此之间都会这样打招呼。”
　　虽然这里地势平缓，不太能称作是山区，可是还是还是会有过来看看山景的游客。
　　他们很快回到停车的地方。
　　附近有个小小的溪流。
　　“这个溪流，是刚刚的瀑布流下来的？”灯问。
　　“大概吧。”中原中也道，“要过去走走吗？”
　　灯点点头，“好呀。”
　　顺着溪流旁边的小路往前走，能看见一个小村落的影子。
　　周边的树木植物全都翠绿的惊人，黄色野花点缀其间，对比鲜明。
　　空气很好。
　　就位在山脚下的村落很小，只有几间房子，环境非常清幽。
　　他们顺着路走，一路上竟然也没遇见其他人，就像走在什么废弃村落里一样。
　　当然只是想像，这里的屋子每一间都明显有人居住，只是恰好都没遇见人而已。
　　“感觉和家里好不一样哦。”灯左右看看，“有很多大自然的声音。”
　　中原中也低声问，“更喜欢这里还是横滨？”
　　灯毫不犹豫的回答，“横滨。”
　　“……为什么？”中原中也问。
　　他应该更喜欢大自然才对。
　　比起横滨，或许灯更喜欢待在这种地方……
　　“因为横滨有我们的家呀。”灯弯弯眉眼，“而且中也在那里。”
　　家。
　　不久前才被当成家背过的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接着微微笑起来。
　　“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