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191、番外三：梦境7

　　星星很亮。
　　天空仿佛铺着一层银粉，也像是无数宝石碎末撒在黑布上，亮晶晶的。
　　中原中也和灯并排坐在地上，静静望着天空。
　　世界很安静，一切都变得很遥远，能感受到的只有依偎在一起的彼此身上温暖的温度。
　　他们没有点起营火，也没有点亮提灯，让星光与月光自然地在周遭流淌。
　　灯靠在中原中也肩上，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中原中也轻轻捏捏灯的后颈，低声问，“累了吗？”
　　灯点点头，“嗯。”
　　“那就睡吧。”中原中也道，“天色也晚了。”
　　灯又点点头。
　　他们没有立刻站起身，而是继续坐了会儿，才默契的一起站起来。
　　把帐篷外的东西收拾完毕，两个人就窝进帐篷里。
　　灯缩进中原中也怀里，软乎乎的说，“晚安，中也。”
　　中原中也紧紧揽住灯的腰，侧头在他额上碰了碰，“晚安。”
　　灯一如既往的一下子进入梦乡。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的弯起唇角。
　　明明说好要一起入睡的……
　　不过睡意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想硬撑着不睡就能不睡。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本来以为自己还得过会儿才会睡着，可是不知怎么，睡意忽然就凶猛的涌上来。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事物牵引着，意识很快变得模糊不清，陷入深深的、黑沉的梦里。
　　下坠。
　　一直往下坠。
　　等等、好像在往下坠——？
　　中原中也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立刻反射性的发动异能力稳住身体。
　　没过一会儿，就轻飘飘的碰到地面。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
　　原本应该身在深山的帐篷内，可是现在……
　　他竟然出现在某栋大楼楼顶。
　　他静静地环顾四周。
　　雾很浓。
　　浓的几乎看不清前方，也将所有的光线都蒙上一层厚重的白纱。
　　明明是有明亮光线的城市夜景，因此显得灰沉沉的，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感觉空气有点糟啊。
　　中原中也挥挥眼前的雾。
　　周遭太过安静了。
　　就算是夜里也太安静了，静的仿佛整座城市都没有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远方。
　　隐隐约约能看见五栋矗立在夜色中的港口事务所。
　　……果然是横滨。
　　这是穿越了吗？
　　或者只是一般的梦？
　　如果是平行世界的横滨，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灯也不在。
　　他说过会做同一个梦的……再怎么说，距离应该都不会离他太远才对。
　　搞不好只是梦。
　　比如说，自己因为幼灯而回想起空无一人的阶层都市，就梦见了宛如末日来到之后、空无一人的横滨。
　　弥漫的白雾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他偶尔也会梦见当年的事情。
　　他很有可能又梦见了类似的事。
　　只是这一次梦境中的白雾扩散范围变得很广而已。
　　中原中也默默想着，喊了一声，“灯？”
　　没有人回答。
　　灯果然不在这附近。
　　中原中也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在梦里能这么清晰的思考吗？好像也不是不行。
　　所以到底是不是梦？
　　他正犹豫着要到底下街道看看，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有点奇怪的动静。
　　不。
　　好像不是有点奇怪而已。
　　中原中也震撼的看着远处逐渐成型的……
　　那是什么东西啊喂？！
　　是龙吗——？！
　　是龙吧？！
　　他瞪大眼睛，整个人有点傻住了，更因此确定下来。
　　这就是梦吧！
　　只有梦里才会出现这种奇幻的神话生物，也只有梦里才会白雾弥散的范围如此辽阔，导致整个偌大的横滨都空无一人。
　　中原中也注视着远处的龙。
　　就算是梦里的横滨也是横滨。
　　就算空无一人，也是他拼上性命也想守护的地方。
　　这只龙现在是想做什么？一副想要毁掉横滨的样子啊？
　　这算是他的心魔吗？
　　在他的梦境中化作龙身的涩泽龙彦，依旧在摧毁着他心中珍贵的事物。
　　中原中也握紧拳头，狞笑一声，身上浮起异能力的红光，轻飘飘的站在半空中。
　　反正是在梦里，要做什么都没关系。
　　比如说——
　　在未经首领同意下解放污浊。
　　他要击溃这只龙。
　　只要回想起当年六名因为涩泽龙彦而无辜死去的部下，那股愤怒依然如所有无可奈何的事一般盘踞在他心中。
　　现实因为各种因素，很多情绪都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消化掉，但至少在梦里，他可以狠狠击溃涩泽龙彦的化身。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他身上攀附起不祥的红色纹路，眼神依旧清明透彻，以几乎发出音爆的速度往龙的方向过去。
　　就让他大闹一番吧！
　　想要毁掉横滨、毁掉他和灯的城市，就算是看起来无法战胜的龙，他也会杀掉！
　　龙似乎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才刚形成不久的龙头一下子转了个边，面向中原中也。
　　数道火柱从龙身上发射出来，龙也同时张开嘴巴，一道明显有着强大能量的光球和火柱一起先发制人的朝着中原中也而去。
　　太慢了。
　　对他来说，龙的动作太缓慢了。
　　自从被不明生物吞了一遍，污浊变得可控之后，每次进入这种状态，他都像是站在某种人类难以触及的高度在注视着世界。
　　很难形容，但是周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变得极为渺小。
　　即便是龙也一样。
　　中原中也敏捷的将所有的攻击都以重力反了回去。
　　龙不甘示弱的继续反击，攻击数次被中原中也躲开。
　　被扫射到的建筑发出可怜的悲鸣，有的轰隆隆倒塌，有的直接灰飞烟灭。
　　部份石块被龙尾扫到空中，成为攻击中原中也的新武器。
　　中原中也没有打碎石块，而是躲闪着，让石块落到身后，接着重重掉落地面，掀起一地尘烟。
　　他站在最后一块石块上，和龙遥遥相望。
　　“还挺不错的嘛。”他张扬的笑起来，“还算能打。”
　　不过速战速决吧。
　　本来就是想保护城市才和龙打，如果为了和龙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而毁掉城市，就本末倒置了。
　　他右手掌心微张，中央迅速凝聚出一团黑红色的圆形光球。
　　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黑洞。
　　黑红色的圆球吸收着周遭的光线，也将所有飞扬在空中的石块都吸引过来，接着瞬间被摧毁。
　　这是和魏尔伦学来的招式之一。
　　当然是更新改良版，被中原中也化用成他自己的招式。
　　平时的状态也能使用，但是污浊状态时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威力也会更强。
　　圆球变得越来越大。
　　“消失吧——！”
　　中原中也喊了一声，将右手的光团朝着龙丢出去。
　　龙也同时张大嘴巴，喉咙里一团巨大的光球再次发射出来。
　　似乎很安静，也似乎发出了惊人的声响。
　　两团巨大的能量互相碰撞，周遭的白雾瞬间被驱散。
　　中原中也微微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从污浊状态退出来。
　　黑洞般的能量仍然在吞噬着光球和龙身，越是吞噬，越是变得庞大。
　　像是过了很久，也像是只过了几秒，龙一下子变得越来越小。
　　“什么东西？”
　　虽然光团看起来像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过实际上搅碎摧毁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他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随手把光团收起来，微微皱起眉，轻飘飘的几步跳过去。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盯着从龙身里脱出来的白色圆形光团和漂浮在里头的太宰治，有点茫然。
　　为什么他的梦里会有一个昏迷的太宰？
　　中原中也思考几秒。
　　既然太宰出现在注定会被他打的龙里，就代表他潜意识里很想揍太宰一拳……？
　　都有龙让他发泄心中的怨气了，有个做过更多不可原谅的事的太宰治会出现在这里让他打也很正常吧？
　　反正是在梦里，打一拳也可以。
　　中原中也掰掰手指，冷笑一声，“混蛋太宰——！！！”
　　“砰！”一声。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狠狠打了一拳。
　　因此咬碎口中解药的太宰治睁开眼睛。
　　他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愣了一下，“你没开污浊？”
　　中原中也皱起眉，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他和太宰治面面相觑，没过几秒就落到地上。
　　“你穿这什么衣服啊？”中原中也终于看清太宰治的装扮，忍不住嘲笑道，“也太搞笑了吧？原来在我潜意识里，你是这种搞笑的形象啊？”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原来是这样，有趣。你还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果然不管是哪里的小矮子都是个蠢货。”
　　中原中也顿了顿，“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声音，“——你是谁？！”
　　中原中也默默回过头。
　　来人赭发蓝眼，穿着一身非常眼熟的西装，神情严肃，和中原中也猛地对上视线。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中原中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灯和幼灯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因为平时很少透过其他设备听自己的声音，才会觉得声音有点陌生。
　　等等、所以说。
　　他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穿越了……？
　　对面这个世界的自己……就暂时叫他，呃、就叫平行中也吧，似乎也在对视中意识到了不对，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非常迅速的整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穿越了。
　　他在梦里……不、在某个应该是平行世界的横滨开污浊打了龙。
　　好消息是这里空无一人，看见的人可能只有太宰和平行中也。
　　坏消息是，灯不见了。
　　中原中也现在有点担忧，不过还是得先问清楚横滨的情况，也更能掌握灯现在的情况。
　　白雾……难道真的是涩泽龙彦？
　　他直截了当的说，“长话短说，我是平行世界的你。”
　　平行中也：？
　　平行中也：“平行世界？”
　　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为什么平行世界的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也比如为什么中原中也开了污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这么轻松地和他说话。
　　不只如此，大概污浊也并非因为揍了太宰一拳才解除。
　　他全都看在眼里。
　　就在中原中也开打前没多久，他才刚要在太宰可能已经死亡的情况下赌命开启污浊，解放语都还没说出口，龙就和不知道什么人打了起来。
　　拥有和自己一样的重力异能，在特务科监控下也能看见那个不明人士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当年那个实验室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瞬间出现在脑海中。
　　莫非——
　　平行中也毫不犹豫离开直升机，一路赶了过来。
　　谁知道会看见自己。
　　没错，就是自己。
　　中原中也总觉得完全能想像对面的自己脑中盘旋着什么疑问，可是……
　　“我的事情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们的横滨怎么了？”
　　两个中也的目光同时转向在旁边看戏的太宰治。
　　太宰治：……
　　太宰治搓搓手臂，喃喃一声，“两只蛞蝓，好恶心。”
　　两个中也的眼神同时变得有些凶恶。
　　太宰治被凑了一拳的脸还在痛，立刻正色道，“虽然事情还没结束，可是芥川和敦君会结束这一切。”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事件。”中原中也望着远方的雾，低声问，“……涩泽龙彦？”
　　如果真的是涩泽龙彦，那灯现在肯定是在这片浓雾之外。
　　平行中也听见涩泽龙彦的名字，瞬间握紧拳头又松开，“嗯。”
　　中原中也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不用一定要交给芥川和中岛君处理吧，我们可以亲手——”
　　“咦咦咦、不可以！”太宰治迅速制止，“这是给他们成长的好机会，你们出手就没意义了。”
　　平行中也轻啧一声，按捺住想要亲手杀掉涩泽龙彦的想法，看向中原中也。
　　这也是现在急需处理的问题。
　　中原中也不用看就知道对面的自己在想什么。
　　虽然有相差很远的平行世界，可是也有这种几乎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啊。
　　他停顿片刻，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道，“抱歉、擅自开了污浊打龙。”
　　不管自己开污浊的原因是什么，肯定、绝对，会给平行中也带来后续的问题。
　　“啊。”平行中也道，“没关系。看见那种东西，不管是哪个我都会出手打倒吧。”
　　沉默持续了片刻。
　　平行中也还是忍不住问，“污浊……”
　　“停停停！”
　　太宰治好像看见了什么，突然震撼不已的插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哈？污浊不是重点？”平行中也转头道，“没事就闭嘴待着！”
　　“不是啊。”太宰治一点都不想闭嘴，“那边的那个中也，你结婚了？！”
　　“你在说什、”
　　平行中也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傻了两秒，迅速扭头看向中原中也的左手。
　　中原中也虽然因为知道可能会穿越，没有穿的太随便，可是毕竟是在外面露营，他没有戴上手套。
　　明明是在没有光线的断垣残壁之中，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却仿佛在发着光。
　　中原中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眼戒指，目光飘了飘，有点小羞涩的说，“嗯。”
　　平行中也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才好了，整个人有些半石化。
　　太宰治倒抽一口气，“哪个女孩子这么想不开？！”
　　中原中也还没说话，只是表情稍微变了变，就又听太宰治道，“啊？！不是女孩子？！”
　　中原中也默默做了一下表情管理，本来想说关他什么事的，可是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可能还需要太宰治帮忙……
　　“……嗯。”中原中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是普通人，和我一起穿越过来。等白雾消失，我会去找他。”
　　平行中也越听越震惊，从石化状态活过来，结结巴巴的说，“你、等，男……我、他……”
　　中原中也默默点头。
　　平行中也再次石化。
　　中原中也说的很害羞，脸很红，刚想继续说，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清清喉咙，稍微比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灰白发、眼睛一金一紫，很好认。”
　　太宰治看着他比的高度，脱口而出，“好矮。”
　　中原中也没理他，继续道，“灯。他的名字是灯，如果白雾散去后有遇见他，就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
　　中原中也和对面的平行中也同时想到什么，同时拿出手机。
　　手机款式不太一样。
　　“过来点。”太宰治反应很快，也拿出手机，“在我这里才有信号。”
　　白雾覆盖的地方电波也会被干扰，只有太宰治这种作弊器附近还算能正常使用手机。
　　太宰治拨了个号码。
　　两个手机同时响起来。
　　太宰治微微瞪大眼睛，鸢色的眼里写满“有趣”二字，“哇——！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