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187、番外三：梦境3

　　“好多人——”
　　幼灯瞪大眼睛，几乎要趴在窗户前面说。
　　中原中也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小小的、瘦弱的孩子离窗户很近，又因为怕弄破脆弱的窗玻璃，不敢靠太近，只是一动不动、眼睛几乎眨也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灯也回头看看小小的自己，“要呼吸哦。”
　　下一秒，中原中也就听见幼灯重重的呼吸声。
　　还真的忘记呼吸了啊？！
　　也不知道灯是太了解自己，还是没有听见呼吸声才这么说的。
　　幼灯深深吸了几口气，茫然的问，“为什么在梦里也要呼吸？”
　　灯毫不犹豫的说，“因为在梦里也要活着，要活着就要呼吸。”
　　幼灯想想也是，“也是哦。”
　　解决了对于呼吸的小疑问，他又继续看向窗外。
　　“植物、动物、人，还有长大的我。梦里真的什么都有。”他说，“可惜起床就会忘记了。”
　　“是啊。”灯说，“真的很可惜。”
　　面前的红绿灯转成红色，中原中也踩下刹车。
　　“车子也好多。”幼灯看看旁边，又看看前面后面，“好多好多人！”
　　“有将近七十亿个人。”灯又转过头说，“很多很多，数不清的人。”
　　“七十……亿？”幼灯呆呆的重复一遍，“唔、亿，是什么？”
　　“就是比一百、一千还要多很多很多的！”灯说。
　　幼灯看向外面，“……好难想像哦。”
　　“我也觉得很难想像。”灯说，“到现在都不太适应，走出门就都是人。”
　　中原中也挑起眉，看了灯一眼，踩动油门。
　　他还没听灯说过这件事。
　　或许不只灯不适应，千和尤也还没完全适应吧。
　　幼灯非常理解的点点头，“人很多，声音很多。”
　　灯用力点头，“真的很多！”
　　虽然中原中也不确定听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不用想也知道绝对很多声音。
　　灯是真的很辛苦。
　　中原中也低声问，“要不要再搬到更偏僻的地方去？”
　　“不用。”灯摸摸中原中也的手，“现在住的地方很好。虽然声音很多，可是已经习惯了，不去听就好了。”
　　幼灯也说，“嗯，不去听就好了。只是不适应很多很多人。”
　　“嗯。”灯说。
　　他们两个的声线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很清澈好听的声音，虽然能听的出来灯的声音成熟很多，有种完全长好的成熟感，但是和幼灯的声音好像没什么差别。
　　真神奇，灯到底有没有变声期？
　　中原中也忍不住这么问。
　　“变声期是什么？”
　　灯和幼灯同时问道。
　　好听的声音重叠起来，就是双倍的好听。
　　中原中也简单解释道，“十几岁的少年一般来说会有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变化。声音就是其中之一，通常会变粗变低，在变化的时候就会比较不好听。变声期就是指这个难听的时期。”
　　灯摸摸喉咙。
　　幼灯也同时摸摸喉咙。
　　“有吧？”灯说，“我的声音和小时候的我不太一样。”
　　“是啊，是不太一样。”中原中也道，“可是你的声音有变难听过吗？”
　　幼灯抬头看看灯。
　　灯想了想，“嗯……好像没有？可是有声音变得有点紧紧的时候。”
　　“紧紧的。”幼灯又摸摸喉咙，“好难想像。”
　　“只有我们自己听的出来。”灯说。
　　幼灯松了口气，“那就好。”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变声很正常，不用这么紧张。”
　　幼灯认真看着他，“中也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
　　中原中也差点把方向盘打歪，“咳、什……”
　　怎么幼灯忽然就喊他名字了？！从早上开始就都没喊过他名字，突然听见实在是、有点太冲击了。
　　是他去拿露营用具的时候，灯让他这么喊的吧？
　　他心脏砰砰乱跳。
　　幼灯小心的挪动身体，靠到椅背上，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中原中也的耳朵，继续说，“我也想找中也这样的人当伴侣。”
　　中原中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灯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就算是小时候的灯，自己也对他很有吸引力。
　　他不免有点小得意，又有点担心。
　　幼灯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之后还会去到其他地方，遇见不同的人。
　　他回去后不会有太鲜明的记忆，如果见到和自己比较像的人，就各种说要当伴侣什么的……
　　太担心了啊！
　　中原中也咳完了，就问，“你知道什么是伴侣吗？”
　　“嗯，长大的我有跟我说。”幼灯说，“要很喜欢很喜欢、比喜欢还要喜欢的人才可以。因为是梦里的我的伴侣吗？所以才会什么都让我好喜欢。”
　　他说到后来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
　　中原中也耳朵红的不行，默默捏住偷笑的灯的后颈。
　　有种被灯再次告白的感觉。
　　灯往后靠了靠，靠到中原中也手心里，“就算醒来之后忘记了，只要遇见中也，就一定会喜欢上你。”
　　中原中也脸红红的收回手，“……嗯。”
　　在离开城市之前，要先买好食材。
　　中原中也把车停好。
　　他们已经离开横滨，来到地处偏僻的超市，要遇见熟人的几率不大。
　　他斟酌一下，征询着问，“一起下去买？”
　　“好呀！”灯说，“买东西很好玩！”
　　所以也想让小时候的自己体验看看。
　　幼灯茫然的看看他们。
　　灯迅速下车，替幼灯打开车门，在外面道，“下来吧？”
　　幼灯小心翼翼的挪挪身体，慢慢爬下去，“到了吗？那个、三？”
　　“是山。”中原中也随口纠正，“还没到，只是中途停下来买东西而已。”
　　幼灯问，“买东西？”
　　“有点像拿着配给券去换东西。”灯说，“可是不太一样，买东西是想要什么自己挑哦。”
　　幼灯反应几秒，微微瞪大眼睛，“自己挑？！”
　　“嗯。”灯说，“自己挑。”
　　他朝着幼灯伸出手，“牵手吗？”
　　幼灯小心的把手放上去，露出满足的微笑，“喜欢牵手。”
　　“牵手很好。”灯也笑着说。
　　中原中也在后面看他们，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灯牵着幼灯的手，带着他走过自动门、走进超市里。
　　幼灯几乎是失语的望着眼前一片放置着无数物品的柜架，安安静静的跟着灯走。
　　推车里逐渐放进需要的食材。
　　幼灯看着灯挑选东西的动作，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小声的说，“真的好多东西。”
　　“是啊。”灯说，“而且都是看不懂的古代字。”
　　幼灯看了眼旁边柜架上摆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写着什么字的包装又问，“你看得懂古代字？”
　　“学了很久哦。”灯说，“以后你也要学。”
　　幼灯有点勉强的点头，“不喜欢读书。”
　　“可是还是得学。”灯说，“不然这里这么多好吃的，都不知道要怎么买。”
　　“这些都是吃的吗？”幼灯问。
　　“这条路大部份都是。这里是生鲜区……就是卖蔬菜和肉的位置。”
　　幼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听不懂没关系，晚点就能吃到了。”中原中也道，“等会儿再买点零食吧。”
　　比如草莓巧克力。
　　灯喜欢的，幼灯大概也会喜欢。
　　幼灯好奇的看着推车里的东西，再看看柜架上的东西，都不太敢去碰。
　　灯牵着他的手，“等一下再和你说我们买了什么。”
　　“嗯。”幼灯回答。
　　对他来说，从醒来到现在看见的场景，都虚幻的如在梦中。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中原中也轻轻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个笨蛋幼崽往后要经历的各种事情，就觉得非常心疼。
　　而且，如果这个小小的灯是平行世界的灯，以后也不一定会遇见自己，甚至不一定会遇见千和尤，或许得一个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上层，去到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心疼。
　　中原中也忍不住揉揉幼灯的头。
　　幼灯抬起头看他，小声的说，“……可爱。要找一个一样的。”
　　中原中也目光飘了飘，耳朵又有点红起来。
　　这就是灯当初偷偷观察他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吧？
　　可爱。
　　喜欢、喜欢、喜欢。
　　自己当时偷偷观察灯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哪哪都喜欢，一举一动都戳在自己心上。
　　从超市离开之后，灯没有继续坐在副驾的位置，而是到后座和幼灯坐在一起。
　　灯一个个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比划着介绍给幼灯听。
　　“这个是草莓巧克力！”灯开心的拿起来，直接拆开包装，“很好吃的，吃吃看。”
　　幼灯好奇的看，不太敢碰，“要用多大的力气拿？”
　　“拿汤匙的力气，再小一点。”灯说，“要不要我喂你？”
　　“我自己来。”幼灯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小心的剥开包装……包装唰一下被弄破，巧克力也发出了危险的啪一声。
　　他动作一顿，停了几秒才又继续拆包装，慢吞吞的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完成任务，“拆完了。”
　　灯看他拆完了，才接着熟练的拆开包装，“很香哦，也很好吃。”
　　幼灯低头嗅嗅，才珍惜的放进嘴里，“唔、好吃！”
　　“我很喜欢这个。”灯说。
　　幼灯眼睛亮的不可思议，“我也喜欢！”
　　中原中也看了全程，心情很好的说，“果然喜欢的东西也差不多。”
　　两个灯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同时对着对方说，“因为你是我，我是你。”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有点被他们说的话震撼。
　　灯和幼灯倒是都不觉得怎么样，只是继续分食着好吃的东西。
　　平行世界的自己很有可能会因为经历不同，而成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可是幼灯如果是从极为相近的平行世界，或者同一个世界穿越过来，就会和灯几乎一模一样。
　　中原中也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刚才说的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或许他们确实可以感觉的出来，对面的人就是过去的与未来的自己。
　　这种感觉一定很神奇吧？
　　他们慢慢远离城市，逐渐进入山林中。
　　幼灯又不知不觉盯着窗外林立的树木看，“这些都是植物吗？”
　　“嗯！”灯说，“全部都是！”
　　“好多……”幼灯喃喃说着，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兴奋的回过头和灯道，“好多！全部都是！还有好多奇怪的声音！”
　　“对吧？”灯也开心的说，“很多很多声音！”
　　“那个唧唧喳喳的是什么？”
　　“那是鸟的声音。”
　　“鸟……会飞的那个？”
　　灯应道，“嗯。”
　　幼灯恍然道，“原来鸟是这么叫的啊……那些小小的声音呢？”
　　“是昆虫的声音。”灯说，“昆虫是一种生物，有很多很多种。”
　　“原来如此。”幼灯认真的盯着外面，“就是那些小小的东西？”
　　“嗯。”灯说。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都是中原中也听得懂，却不太能想像的事情。
　　世界上大概只有他们两个能知道对方感受到的一切。
　　真的很想知道。
　　灯感受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定热闹又嘈杂吧。
　　他一路往预定的露营地行驶过去。
　　露营地位在深山，依旧没有设施，平时游客就零零星星的，今天也是空无一人。
　　中原中也把车子停好，“从这里走过去。”
　　灯先下了车，又帮幼灯打开车门。
　　幼灯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慢慢下了车。
　　“好好闻的空气。”他深深呼吸，“很舒服的味道。”
　　“这是森林的味道。”灯说，“真的很好闻。”
　　他们手牵着手站在车子旁边，望着远山发呆。
　　中原中也看着并排站立的两个小笨蛋，微微笑了一下，绕到车子后面，拿出露营用的工具。
　　灯也走过来，帮着背起一半。
　　“我也可以背。”幼灯从灯身旁探出头说。
　　“不用。”灯说，“这个很轻。”
　　幼灯看看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和灯相处的时间很长，完全看懂幼灯想说的话，回答道，“对我来说也很轻。”
　　灯补充说明，“这个世界上没有中也拿不起来的东西。”
　　重力掌控在他手中，灯说的一点都没错。
　　可是总觉得听起来让人有点小害羞。
　　尤其是幼灯一点都不怀疑灯的话，眼神闪亮亮的说，“梦里的人果然都很厉害。”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有点坏心眼的按住他的肩。
　　异能力的红光蔓延到幼灯身上。
　　幼灯身上的重力被他控制，整个人晃晃悠悠的漂浮起来。
　　他傻了几秒，接着震撼的看看灯，再看看中原中也，兴奋地挥舞手脚，“我飘起来了！”
　　因为是第一次飘起来，笨手笨脚的，像乌龟一样。
　　“对呀。”灯跳了跳，一副也很想飘起来的样子。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他一眼，也让他飘起来。
　　两个灯开心的在半空中牵起手，飘过来飘过去的。
　　“这是我的能力。”中原中也简单解释道，“可以控制任何物品的重量。”
　　“能力？”幼灯已经习惯了轻飘飘的身体，在空中顺利的站好，好奇地问，“就像我的眼睛、耳朵都很好一样吗？”
　　“嘛、差不多吧。”中原中也说着，又问，“等会儿要走一段路，你们要自己走，还是这样飘着过去？”
　　两个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要自己走。”
　　中原中也扬起眉，“我以为你们会想再飞一段时间。”
　　幼灯有理有据的说，“自己走，才能认真看风景，不会想着玩。”
　　灯也点点头，“要认真看风景，之后还可以再玩。”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中原中也就控制着让他们回到地上，撤掉异能力。
　　灯再次牵起幼灯的手。
　　幼灯看看交握的双手，又看看中原中也，“也想和中也牵手。”
　　中原中也便伸出手，牵住幼灯小小的、软软的手掌。
　　三个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在少有人踏足的林地里，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