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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寡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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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林效先跟林幼鱼解释他不太放心回来看看,又很心疼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崴到脚?疼不疼?”
林幼鱼本来还不疼,被一问感觉自己两天的疼都积攒在一块儿,还有她居然真的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住了好几天,越想越委屈:“疼。”
她一边哽咽一边说:“我一个人在家,晚上都没有人给我冲牛奶。”
林效立刻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从驾驶座探出去拿纸,手忙脚乱:“跳跳别哭啊,后天我跟你妈就回家,到时候给你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还要可乐鸡翅。”林幼鱼一边用纸胡乱擦鼻涕一边说。
林效哭笑不得:“想吃什么都行,爸爸妈妈回来带你去下馆子。”
林幼鱼使劲把眼泪逼回去,鼻头还是一阵阵发酸,她瓮声瓮气:“我想徐静玉同志了,她身体还好吗?”
“爸爸跟你保证,周六周天回来你就能见到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见林幼鱼情绪缓和林效又试探着问:“刚刚送你出校门的男生是?”
林幼鱼鼻子堵得厉害,面不改色解释:“我扭到脚走路不方便,老师说他劲儿大,能扶我到校门口。”
老蒋是这么说来着。
林效放下心:“到时候请他吃顿饭。”
家里有人林幼鱼睡得都更好,不过一大早她从林效车上下来还是很勇敢地说她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反正只剩最后一天。
林效看上去很欣慰,摸了摸她的头。又赶着开车去公司打卡。
林幼鱼站在原地目送林效的车走远,抽了抽鼻子。
还好班群里有江靳,她昨天晚上大半夜加了江靳,告诉他早上她爸在家,有人送,不用来。
不过这么一折腾她没来得及跟框木发晚安,今天早上起床才想起来。
少一天应该没什么,林幼鱼想了想安慰自己。
昨天惊心动魄的,又忘记问江靳能不能帮她补课,也没问他要让自己帮什么忙。
一整天林幼鱼都全身心放在作业上,她没听懂昨天那个立体几何解题过程,抓出辅导书看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弄懂晚自习过去快一半。
课间休息林幼鱼转了转酸痛的脖子,视线往后一转跟关澄对上了。
关澄跟她做口型,指了指外面:“一起去厕所,把复印的试卷给你。”
林幼鱼无声:“好。”
她跑到厕所趁没人看见跟关澄挤在一个隔间,关澄从校服口袋把叠成四方块的试卷拿出来,宛如完成什么神圣的交接仪式:“给你,收好了。”
林幼鱼接过来往裤兜里一塞,正准备推门出去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还没下课,她跟关澄是先后跑出来的,这时候厕所看起来像没人,林幼鱼刚要推门,突然听见熟悉的名字:
“夏冰姐,江舒怀十一月真的能来上课吗?”
夏冰是江舒怀的青梅竹马,这个学校如果有谁能第一时间知道江舒怀什么时候来上课非她莫属。
关澄立刻阻拦了林幼鱼放在门把上的手,摇了摇头。
“十一二月吧,我没问。”
先开始的女声又很羡慕地说:“夏冰姐从小跟江靳和江舒怀一起长大,关系一定很好吧。”
有口红盖子旋开的声音:“你想问什么?”
“我听他们说这周日江靳会去KTV……”
夏冰:“消息不错,不过咖居那么多包间,你未必找得到他。”
咖居,听起来很耳熟,关澄看向林幼鱼,隐约记得这地方她跟着林幼鱼薛定谔的堂哥进去过。
林幼鱼:看我干什么?
关澄:别说话。
女声带了恳求:“夏冰姐——”
夏冰似乎把口红盖子拧上了:“卡给你,前台报我名字,会告诉你江靳在哪儿。”
夏冰的鞋有一点高跟,她一贯将简单的校服百褶裙穿得淑女而吸睛,林幼鱼几乎能想象到她对着镜子整理裙摆的场景,最后她听见一句——“江舒怀去了立刻告诉我。”
人走了之后关澄拉着林幼鱼从厕所出来,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听说江舒怀身体不好,还以为高中三年他都不会来上学。”
夏冰是学生会自律委的,下楼应该是来查自习纪律。
林幼鱼好奇:“身体不好到什么程度完全上不了学?”
关澄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走一边说:“我也不清楚,应该很严重。这都是隐私,应该学校老师刻意帮他瞒住了。”
她反应太冷淡,林幼鱼又说:“你怎么一点不激动,我还以为你听说这件事肯定兴奋得手舞足蹈。”
关澄白了她一眼:“距离产生美懂不懂。”
“你以为我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狂热粉丝?我就希望他好端端在神坛上待着,保持永远的年级第一到高考结束,考个top1的学校。”
要到教室门口,她俩一前一后,隔着几分钟先后进教室。
第二天星期五,要放半月假,各科老师布置完作业大家都很嗨,晚自习讲闲话的声音比平时高出一倍不止。林幼鱼这周本来打算跟关澄还有两个小姐妹一起出门逛街,不过她脚这个样子别说出门能不能正常走路都是个问题。
听着旁边一群人叽叽喳喳说去哪儿玩哪儿新开了一家奶茶店的林幼鱼感到心累,这时候邓卓平还整个身体都转过来跟她讲话:“周六我们去滑冰,把你滑板也带上?”
林幼鱼用手把他胳膊从自己桌上推下去,佯装不高兴:“你架着我溜?你看看我的脚,要不我俩换换?”
邓卓平:“忘了忘了,明天下课给你带杯奶茶,”他用无比怜爱地表情看林幼鱼,“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安静过,一时不太习惯。”
林幼鱼坐不住,每天下课都要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这几天脚崴了后面桌子一直有人。邓卓平习惯性拿橡皮的时候总被吓一跳。
林幼鱼揉了揉脸,往桌子上一看就知道少了什么,新仇旧恨一起算,她阴森森:“你把我橡皮擦扔哪儿了,丢回来。”
“给您,太后。”邓卓平恭恭敬敬双手奉上,“您息怒。”
林幼鱼:“……”
最近邓卓平迷上一款宫斗剧,对她跟关澄的称呼从“六公主”到“娘娘”到“太后”,实现了辈分和权力的双重飞跃。
林幼鱼心平气和:“压低点,拿不够。”
下晚自习林幼鱼再度磨蹭出去,江靳果然还在门外。
今天明明不算热,不过他还是穿了校服外套,里面应该是自己的衣服,同样露出一截落拓锁骨。
林幼鱼扶着墙出来时觉得他低头时眉眼构成的弧度异样宁静。
她心底又升起奇怪的感受来。
林幼鱼这回说什么都不上当,坚持要自己走。
男生看了她一会儿,说“好”。
林幼鱼就这样自食其力地单脚跳一会儿歇一会儿,偶尔男生伸手搀一下。走了大段路路过公园,小道上全是被风吹下来的落叶。林幼鱼中途坐在长椅上休息,突然想起什么很神秘地冲他挥手。
“你知道江舒怀吗?”
公园种了不少桂花树,隐隐有早桂的香气。
夜色中男生的眉尾跳动了一下。
他迟疑道:“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个疑问的语气是什么。”
林幼鱼这几天跟江靳相处下来胆子变得很大,全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搜罗搜罗把校服裤子口袋里皱巴巴的复印卷子展开,眼睛狡黠地让江靳看:
“他的试卷。”
男生面上疑惑一闪而过:“拿他试卷干什么?”
林幼鱼朝他“嘘”了一声,坐直身子,抖了抖试卷,用最虔诚的表情说最荒谬的话:“信仰的力量。”
信仰。
信仰的力量。
“……”
男生嘴微微动了动,看上去要说什么。
林幼鱼立马明白,半趴在公园长椅上裁试卷。将试卷撕成两半,忍痛递过去,真诚地眨眼:“给你一半。”
她太认真了,男生突然笑出了声,撑着膝盖笑弯了腰,笑到肩膀一颤一颤,一边笑一边还说:“咳,对不起啊,咳咳,没忍住……”
身边就是路灯,林幼鱼莫名其妙看他笑,那笑意先开始在眼睛里点亮,又蔓延到唇边,接着是很小的波浪,再然后是整张用力而薄红的脸。
公园风吹得人一阵阵迷糊,林幼鱼抬着头,那句恼羞成怒的“笑什么笑”堵在了喉咙里。
这人真是,笑得好看。
男生忍笑忍得很辛苦,最后还是接过来可怜的半张试卷,仔细对折,收进口袋里。
临到林幼鱼家楼底下她实在忍不住,抓着背上双肩包带子闷闷不乐地问:
“你到底想好没,到底答不答应跟我补课。一节课……”林幼鱼不太清楚行情,试探道,“七、八十?”
一笔巨款了。
她哭丧着脸想。
她家住老小区,门口保安亭的大爷打着哈欠守夜。门口几盏要亮不亮路灯佝偻着身子,江靳跟她站在其中一盏底下。
他很高,高而清瘦。五官明明没有变化,跟白天打球的时候却有微妙的不同——那种微妙的不同让他身上气质也产生变化。
用个不恰当的形容,江靳让林幼鱼想到蜥蜴,趴在什么颜色物体上就跟什么变成一样颜色。白天被太阳光照的江靳就像太阳,晚上被月亮照就像月亮。白天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到了晚上周遭光晕都是朦胧而模糊的。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的林幼鱼用力拍了拍自己头。
完了,我脑袋坏了,周末可能要去医院。
江靳还没回答她到底要不要帮她补课。
林幼鱼握着书包带子的手都捏紧了,垂头丧气看着地上自己和江靳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你要是不同意也……”
她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结果听见江靳说:“你明天你问我吧。”
啊?
林幼鱼呆呆抬头:“为什么要明天问。”对了,之前她问江靳要自己帮什么忙他也让自己明天问。
她眼睛因疑问而睁大,像剔透琉璃珠,很漂亮。
触手可及,那句“因为你要找的人是江靳”还是没有说出口,男生忍住伸手的冲动笑了笑:“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