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的神明》梦驴子

17、许瑶篇3

　　阴暗的地下通道里，许瑶正在挥汗如雨的忙碌着。

　　“你们俩不觉得热嘛？”百忙之中，许瑶转过头去，无奈地冲着斜靠在地道墙壁边的两个人道。

　　卡芙看了看娜娜，娜娜冲她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可爱笑容。卡芙下意识地摸了摸娜娜毛茸茸的脑袋，半晌才觉得似乎不太合适，便慌忙把手抽了回来。但娜娜却是很受用，脑袋继续朝卡芙所在的方向倾斜着。

　　许瑶终于停下手上的活儿，将沾满泥土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了两下：“有人听到我说话了吗？我还活着……”

　　娜娜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不觉得热哎，毕竟，做苦力的人都没有抱怨呢！”

　　卡芙也摇了摇头：“我也还好……”

　　许瑶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狐狸般地笑容：“不是吧，我美丽的小姐，你的表情可不像还好的样子。”

　　卡芙沉默而郁结的面具被这句话打破，布满暗紫色疤痕的脸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

　　闻言，娜娜立刻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好：“我也是！”

　　许瑶放下铁锹，挤在两人身边，不甘示弱地跟风道：“我也是！”

　　“这种不安并不是来自我们即将要采取的行动，而是，对方的反应。”卡芙并没有被两位少女打乱节奏，继续缓缓分析道：“你们注意到了吗，最近马戏团西南角的荒地正在大兴土木，据说要设立新的场馆，但是什么场馆会需要这么多的玻璃制品呢……灯的数量也格外的多，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场馆，而是一个……”

　　“一个可供人观赏的巨大囚笼。”

　　卡芙和许瑶都震惊地望向发出惊人之语的娜娜，少女祖母绿色的眸子里透露出罕有的忧郁：“在我小的时候，卡尔克萨还没有废止角斗士的传统，那些嗜血的贵族们并不满足于在角斗场观看血腥的杀戮，而是建造了一栋巨大的玻璃城堡，每一层都关满了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珍奇异兽和好勇斗狠的角斗士。每个月都会举办盛大的活动，放任角斗士和猛兽们在城堡中厮杀，而那些贵族，就会围在城堡外，喝着珍馐佳酿，庆祝着疯狂的死亡……”

　　卡芙紧抿着双唇，几乎是从牙缝中问出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们也会这样对待我们？”许瑶目瞪口呆。

　　“我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人性。”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了……”卡芙低下头，仔细研读着手中的地图：“许瑶，也许我们还需要策划另一条逃跑路线，你的时间来得及吗？”

　　“随时待命，我的小姐。”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让人难以入眠。

　　“我的天哪……”娜娜翻身而起，怒视着正在身旁熟睡的少女。只见许瑶大张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似乎是吞咽空气的饕餮一般发出充满节奏感的呼噜声。

　　正准备发作的娜娜被楚灵拦住了：“让她睡吧娜娜姐，我感觉她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一样……”

　　楚灵并不知道这几个女孩子暗中的谋划，还以为许瑶是和她一样太过紧张，才导致昏睡不醒。她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外套给许瑶盖上，并耐心地劝说娜娜放弃了往许瑶嘴中塞一捧稻草的过激举动。

　　娜娜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身旁肮脏的草垛，对楚灵说：“你来靠着我睡吧，离那个家伙远一点……”

　　楚灵点头应声，刚刚起身，却又被远处纷乱而来的脚步声吓得坐回了原地。而不远处的呼噜声，几乎是在瞬间停止了。许瑶翻身坐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如猫一般，灼灼发光。

　　“孩子们，让你们受苦啦！”黑暗中，莉兹妈妈温柔甜腻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依旧穿着那身熨烫得笔挺的红色制服，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得体笑容。不知为何，在那摇晃的火光里，在那帮马戏团打手的簇拥下，这个笑容显得那般冰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莉兹妈妈……”娜娜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往常亲昵的称呼在这时听来也带了几许疏离。

　　“孩子们，虽然你们犯下了大错，但是好在绅士先生是悲悯而宽容的，他愿意原谅你们的无礼冒犯，只是……需要你们去新的场馆进行演出。绅士先生说了，当你在阳光下发现一只蟑螂，那说明阴暗处已然多得挤不下了……哦，抱歉我的孩子，我并不是说你们是蟑螂，而是说这种叛逆的情绪绝不能再蔓延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吗？”莉兹妈妈歪着头，笑着打量每一个人。

　　一阵可怕的沉默弥漫在地牢之中，楚灵被娜娜护在身后，许瑶则敏锐地发现了站在地牢拐角处的独眼老头乔尔，那只可怖的独眼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们，眼神里有些许瑶看不懂的东西。

　　“那就走吧！让我们也欣赏一下新场馆究竟是什么样子。”许瑶笑了，一马当先，走出了地牢。

　　走过拐角处，许瑶特意放慢了脚步，她目不斜视，手却有微微的颤抖。她听到乔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却没有听清。

　　很快，在地牢外，许瑶、娜娜、楚灵和清水茨木与萨沙汇合了，和女孩子的灰头土脸不同，萨沙的脸上有被鞭打过的痕迹，衣服没有遮盖住的锁骨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昭然若揭。茨木的状态却是好多了，虽然还需要搀扶，但已经能正常地行走了。楚灵紧紧抓住茨木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孩子们，让我们一起去见证真奇妙马戏团的又一个奇迹！”莉兹妈妈的语调异常兴奋高昂，步速也越走越快。在她的带领下，一座巨大的玻璃宫殿呈现在众人面前。

　　冰冷的月光将那座晶莹剔透的水晶之城映得通亮，如同一双大得骇人的水色眼球，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向它走近的渺小众人；又似一张雪塑冰砌的饕餮巨口，吞噬着所有蓬勃而出的希望。

　　许瑶感到，少女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耳边响起楚灵极轻微的絮语：“他说，不要站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