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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9 ...

  •   医生离开后,手冢才一步一步的靠近病床。

      迟来的钝痛的撕扯着自以为坚强的神经。

      先前因为满怀的希望而压抑住的惊惶恐惧,此刻,犹如涨潮的海水,汹涌的卷上沙滩。

      不确定的俯下身,微带着颤抖的抚上那张脸,手指尖感觉到令人心安的温度。

      只是一个长长地睡眠,他还会醒来,然后露出熟悉的笑脸,说着俏皮的话,做着让自己头痛的事情。

      从来不曾对神灵有过敬意的手冢,此刻也无来由的喃喃自语,感谢上天。

      不是真的相信了神灵,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手冢从来都不是会逃避现实的人,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认真积极的去面对。

      可是,感情,总是让习惯理智的人变得迷茫。

      那种抓不住看不透想不通的心惊胆寒以及莫名欢喜,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以及无所适从。

      因为,一个女子已经把她的感情交付于他,而他,也已经交付了同样的东西。

      近于自苛的理智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需要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许诺过给她幸福的自己,怎么能够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选择背叛和离弃?

      即使有了这样明确的判断,可是,心里并没有解答完一道难题后的轻松,反而像是梅雨季节里沾了湿气的青苔,湿漉漉的闷重。

      房间的门被推开,忍足和迹部走了进来。

      手冢站起身,轻声道,“刚刚睡下。”

      迹部几日来没有见过手冢,看到原本就瘦削的手冢越发清瘦,神色间有些憔悴,皱了皱眉头,“本大爷认为你也需要睡下了。”

      “我没事。”手冢垂下眼睛,“藤野胜的通夜仪式在六点开始,我先走了。”

      迹部这才注意到平日里穿休闲装的手冢穿着黑色西装。

      看了一眼坐在病床前的忍足,迹部冷笑一声,手冢怕是还不知道不二之所以躺在那里的原因吧,“万能的神也拯救不了肮脏的灵魂。”

      手冢有些疑惑的看着迹部,发现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后,告别离开。

      “明天的告别式你要去吗?”迹部走到忍足旁边,抱着胳膊看着忍足。

      因为刚刚成为藤野制药股东的身份,按理来说,忍足没有不去的道理。

      忍足身子微微后仰,抬眼看着迹部,“明天是迹部生日呢。”

      “本大爷没那些忌讳,”迹部不屑的撇撇嘴角,“而且,生日宴会在本宅,恐怕藤野先生本人还要去呢。”

      忍足心有余悸的想起国中时迹部的生日宴就已经堪比国宴,那明天场面的景象,可想而知,不是一个盛大可以形容的。

      第二天到了迹部本宅后,忍足才意识到之前的心理准备的确是很有必要的。

      站在迹部老先生左边的是经常在电视报纸上看见的首相秘书,右边站着的是党魁。

      忍足想,如果不是恰逢日欧峰会,恐怕首相和首相夫人都会出现。

      晚宴上,照例的寒暄,迹部老先生的老友松冈先生更是极力赞赏迹部,接了某个古典音乐的话题后,“景吾弹奏的钢琴可不逊色于他。”

      坐在迹部身边的忍足只是笑着听周围的人说话,只是偶尔才插两句话,自以为把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却不想松冈先生话题一转,“好久没有景吾弹琴了,让我这个老人家饱一次耳福吧。”

      在场的各位政界人士,以松冈先生的官阶为最高,他话音一落,其余人也就附和起来。

      迹部不是扭捏的人,利落的站起身,问松冈先生听什么。

      “前几天听的那首克鲁采,让我又感觉到久违的激情啊,”然后哈哈一笑,“不过,这里没有小提琴手,怕是听不到了。”

      藤野先生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微微笑,“这里有位很优秀的小提琴手呢。”

      松冈先生目光一亮,“哦?”

      对于儿子的这个国中好友,迹部老先生倒是颇为了解,“没错,侑士的小提琴可是专家级别。”

      既然被点名了,忍足只好站起身,谦虚的说了几句。

      管家立刻指挥着仆人在大厅里搭了一个临时的舞台,为了符合迹部的美学,特意把灯光调整的和真正的剧院一样。

      “不要给本大爷拉后腿。”迹部坐在钢琴边貌似不经心的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自开始弹钢琴,迹部就一直是个人独奏,而这首克鲁采,其完整的名字是A大调第九小提琴协奏曲。

      虽说贝多芬的这首协奏曲不像其他小协那样钢琴只是个辅助,而是与小提琴不分主次平分秋色,但是,问题在于,迹部从来没有过跟人合奏的经验。

      对完美的追求使得迹部不能想象在这么人面前把一首协奏曲演奏成蹩脚的二重唱。

      他不是对忍足的技艺没信心,而是对两个人的合作水平有怀疑。

      “相信我。”仿若看穿迹部所想,忍足依旧是一脸清雅的微笑。

      迹部不满的看了忍足一眼,就算你是天才,这种需要排练的东西,也不是天分能控制的吧,但是,那颇具安慰性的笑容,以及忍足的话却让他放下了在众人面前出丑的担心。

      先是一段缓慢深沉的引子,持续的慢板给了两个人调整的时间,然后进入到激情洋溢欢快跳跃的第一主题。

      克鲁采这首曲子一共有三个乐章,第一个乐章是整首曲子的精华所在,主部三个主题,最为动荡人心的就是第一章的快板部分。

      托尔斯泰借波兹内舍夫之口,评价道,“当我聆听《克莱采奏鸣曲》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的感情从我心底涌起,顿时觉得满怀希望。以前的一切——包括我所想的和所做的——都是完全错误的,生活应当是这样,好像是神告诉我说,并描绘了生活应有的面貌,然而这种全新的感觉具体指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它让我心情愉快,所有的忧愁一扫而光。周围的人没有变,还有我妻子,还有其他人,听完乐曲后,我对他们的看法也改变了。”

      他认为,这首乐章可以激起可怕的有破坏作用的感情和无处发泄的精神张力。

      事实上,正在拉小提琴的忍足在间歇时有了些微的怔忡。

      他记得他的小提琴指导老师,曾经这样评价过自己:忍足,你运弓很稳,强力度的运弓可以灵敏的变化力度,一个长音中能够表现出不同的感情色彩,轻力度也能保持明显的力度变化,可是,你拉得只是旋律,不是音乐。

      忍足自己也很明白,除了闲暇里无意识的拉琴外,每次面对观众,他的脑海里都是流动的音符,没有融入自己的感情,只是,一个单纯的演奏者。

      可是,刚才,就在刚才,那段时而热烈激情时而舒缓静谧的乐章,他看到不是跳动的五线谱,而是,和迹部往日里的点点滴滴。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想法,迹部的目光扫过来,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在充满激情的塔兰泰拉舞曲中,第三乐章结束了。

      一起鞠躬后,台下的掌声已经雷鸣般的响起来。

      很少有这样舞台经验的忍足有些不适应观众的热情,看了一眼旁边的迹部,正好迹部也看过来。

      习惯接受赞扬和瞩目的迹部倒是一份淡然,扬起一个嚣张的笑容,“恩,还凑合啦。”

      忍足笑意加深,能从迹部嘴里得到这样的评价真是不容易。

      知道忍足的家世后,忍足成了现场的另一个焦点,应付着其他人的赞词,偶然对上藤野先生目光时,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闪入忍足脑海里,脸上的笑意霎时变得僵硬。

      “怎么了?”迹部眼睛看着别处,低声问忍足。

      “迹部看过《克鲁采奏鸣曲》那部小说吗?”忍足希望自己只是联想能力过于丰富。

      迹部思索了一会儿,“托尔斯泰的那部小说吗?”

      “恩。”
      托尔斯泰在听了贝多芬的这首协奏曲后,写了一篇同名的小说,这部小说的知名度显然不如《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这些作品,但是,它带给读者的震撼力却毫不逊色。

      罗曼罗兰曾经评价:在效果的力量上,在热情的集中上,在视觉的鲜明与犷野上,在形式的丰满与成熟上,没有一部托尔斯泰的作品可和《克鲁采奏鸣曲》相比。

      小说的大意是一个堕落凶残的贵族子弟波兹内舍夫,他的妻子在琴房里和一个小提琴家有了暧昧的感情,他们在一场晚宴上合奏了一首《克鲁采奏鸣曲》。

      波兹内舍夫目睹了他们在台上的演奏后,不停地猜测妻子和小提琴家间在做什么,终于内心的嫉妒之火让他变得疯狂,亲手杀害了自己孩子的母亲。

      迹部蹙了蹙眉头,“一部认为音乐和爱情能够改变一个人抨击社会、婚姻、女性的小说吧。”
      随后冷哼一声,极为不赞同的评价,“只有意志不坚定的人才会坚持不住自我。”

      忍足想的不是这些,事实上,他认为刚才那场表演不是那么单纯,而且,他和迹部在演奏时流露出的感情,懂音乐的人多多少少会察觉。

      在场的人里,懂音乐虽然不多,但是迹部老先生绝对是其中一个。

      晚饭后的舞会时,忍足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仆人恭恭敬敬的把忍足和迹部请到了书房。

      进去之前,迹部仿佛也明白了忍足之前那个问题的意思,什么也没有说的握了一下忍足的手,然后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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