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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追求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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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麻酥酥发痒,像被小兔子泄愤似的啃了一口。不重,但毛茸茸暖乎乎的。
条件反射般,谢砚却向后躲了下。手腕蹭过沙发柔软的皮面,被人温柔按住停止了动作。
脊背靠在柔软的沙发,原以为温简会像上次一样仓皇松手然后闷声道歉,可对方更进一步向他靠近,几乎是循着呼吸而去,得寸进尺一下又一下亲吻他的嘴唇和鼻尖。
Alpha醇厚的朗姆酒味弥散,海浪般盖过古典、玛格丽特和龙舌兰日出,从内到外将谢砚层层包裹,惹得他瞬间红了眼眶。
逃跑。
面对Alpha信息素的绝对压制,唯一的念头就是想逃跑。
可心脏像被死死摄住,从喉咙口挤出的声音也成了不成声的哽咽:“温小姐,温简,放手。”
掩盖在发丝下的脸似乎愣了一下,温简将谢砚手腕压得更紧,指尖抚过Omega腺体,然后贴着皮肤收回,小心抹去谢砚眼角亮晶晶的水渍。
“哭了吗?”
怎么可能承认。谢砚抬手挡住脸:“没有。”
音乐声似乎远去,牛奶味里,露出的耳根红的能滴血。温简板正地缩回原位,目光时而朦胧时而清明,确实还醉着,漫无目标地打量谢砚整理衣服的动作。
薄而晶亮的嘴唇,纤长的垂落的睫毛,桃花眼不笑或不板着时就剩点天然的委屈和单纯,完全没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嚣张跋扈。
照理说某人应该红着脸跳起来炸了毛,可现在居然还定定坐着,垂眼看着桌上盛着灯光的玛格丽特。
是欺负得太狠了吗。
包厢里飘荡的牛奶味太过惹人注意,像左出右进的白色幽灵。自画廊事故起,温简便时刻准备,才能转身从贴身口袋里拿出塑料包装的Omega抑制贴撕开,起身绕过矮桌,粘在谢砚后颈上。
“别躲。”
抑制贴带着粘性的边缘慢慢凑近脖颈,工整地将发红的皮肤遮住。谢砚抿嘴挨过在自己腺体作乱的手,反手攥住温简手臂,将她轻轻带到沙发坐下。
“温小姐,你醉了。”
因为醉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所以他才能心安理得知道这些全然不算数。
“不。”温简摇头,“我没醉。”
说着就在沙发脚上绊了个趔趄,跌跌撞撞摔出谢砚手臂能够着的范围。
谢砚叹气:“坐着吧你。”
他禁止温简再碰酒杯,不厌其烦去吧台要了醒酒汤回来。刚酒疯发得畅快淋漓的Alpha安静靠在沙发上假寐,睫毛投下的阴影蝶翼般投在眼睑。
谢砚又叹了口气,推醒温简道:“喝。喝完送你回去。”
“好。”温简乖乖点头。
谢砚完全不信:“好什么好。”
怕醉鬼有什么问题,谢砚牵着她手出门。刘北关揶揄的目光跟了两人一路,欲语还休,终于在推开门时忍不住嚎:“这么早回去了啊?才十一点半呢谢少爷。”
温简慢半拍回头,有礼貌地冲他挥手:“刘老板回见。”
回什么见,最好再也没有下次。谢砚拉下温简胳膊,在刘北关四处冒小花的回礼中快步出去打电话给谢家司机。
风有些冷,胳膊上吹起薄薄一层鸡皮疙瘩。谢砚跺脚打着电话,正转头辨认路标,肩膀却一重,回头看温简正踮脚把脱下的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
醉到深处,做什么都不奇怪了。谢砚无奈扶额,心里却因这体贴又理所应当的动作冒起火气,于是半路揽住那件还带着温度的外套,重新扔回给温简,把人罩了满头满脸。
“温小姐,我不是那些柔弱的Omega。”
如果想要找地方安放那些无处可施的善心,更会撒娇,百依百顺的大有人在,不必朝他这冷心冷肺的人做无用功。
对面人态度突然变得强硬,像躲进唇枪舌剑铸造的坚硬外壳。温简不明所以攥住衣角,从西装里探出头来争辩。
“谢少爷,可我给你外套,并不因为你是Omega。”
不是因为Omega比其他性别更需要照顾,也不是因为Omega在世人眼里都柔弱,而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连贯的思绪被提问打断。温简愣怔了一秒,看着对面冷脸等着答案的谢砚。他的紧张掩盖得不够好,期许与害怕都从眼睛与紧绷的嘴唇流出,与灯光混合在一起。
瞬间,心跳乱的失去节奏。
像拨动久置的琴弦,仅轻轻一碰,扬尘便在光里纷飞。
醉意似乎顺着眼眶爬上来,惹得眼眶发烫。温简轻轻抿了抿嘴唇,攥紧西装前襟,闭眼道。
“不为什么。是因为我想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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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八,明明应该忙于处理家事的方静居然来了学校。脸上还带着青紫,眼眶也红肿,但却散发着种解脱的轻松。
她已经不怕被议论,也不怕成为餐前饭后的话题。和过去一样的娴静里掺了些坚硬的东西,不会被过往轻易打倒。
教室没排课,画室里只有温简一人。两人面对面站着,方静突然弯腰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温简,谢谢你。”
长长的头发顺着脊背落下,露出脖颈同样累累的伤痕。
温简心中一阵酸涩,赶忙退后两步把人扶起来,慌张道:“方老师。”
方静推开她的手笑:“虽然作为老师,和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我想你会想知道,我决定和许慎明离婚了。”
终身标记也好,易感期也好,都会熬过去。留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里,只有痛苦和伤害。过去甜蜜的回忆如饮鸩止渴,早该舍弃。
况且她还有星星。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这么大了的星星。
即使经过AO平权运动,Omega特殊的身体情况还是让他们在社会中处于劣势。即使是家事,温简还是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便认真牵住方静的手:“方老师,如果协议离婚不行,我来帮您找律师。如果暂时没地方住,也可以暂时到我家。”
“不用。”方静摇头,“已经麻烦你够多了。接下来的路不管多难,我和星星都会一起走下去。”
在温简担忧的视线里,她捞起衬衫袖子,露出纤细手腕上层层叠叠触目惊心好了又覆盖的淤青和伤疤。
“接下来我会像学校请个短假,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毕业。”
“你的毕设主题是Omega压迫,以Alpha视角出发的压迫,如果可以,我私心希望你的心意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但这或许是奢望吧。”方静笑,“不管怎样,继续往前走吧,勇敢又年轻的Alpha。期待你改变这个世界。”
是师生,是朋友,是期望的托付者。时光如滚滚浪潮裹挟平等与追求而来,从三十年前的平权运动至今,从未停歇。
也不会停歇。
“温简,接下来有什么事吗?”方静问。
“画画。”后者回答得很快。半晌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仰头看着窗外即将偃旗息鼓的夏日天空,俯身整理散落的画笔,唇角带笑。
夏日已经快要结束,可有什么才刚刚开始。带着无法阻挡的生命力肆意疯长。
他们都才刚刚开始。
画纸搁上画架,笔杆相互碰撞,教室里弥漫着草木清香,方静听见温简的声音。
“画画,然后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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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分享的结束也意味着课程的结束。谢砚向台下听讲的同学鞠了个躬,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叉掉PPT回到座位。
林梓潼和他靠窗,让位置的动作显示出他其实并没有完全集中精神听到最后。谢砚抬手拿教科书在他头顶拍了下,后者没有反应,依旧直直盯着窗外。
“怎么,入迷了?”
“不是。”林梓潼飞快扭头,“你看那。”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能看见女孩纯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像雏菊般藏在密匝的枝叶下。垂落的长发,纤细的腰身,露出的藕似的胳膊和脚踝,让人眼前一凉,心头却发跳。
“哦,未婚妻来喽。”林梓潼起哄,“等你?等人?还是约会?”
路灯下的眼睛从未如此清晰。温简固执地鼓起勇气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
“不为什么。”
“是因为我想追你。”
是认真的吗。
还仅仅是酒精发酵的冲动?
她又是怎么找到他的教室,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下课的?
情怯。
谢砚扶着窗台往下望了半晌,久到林梓潼打了个哈欠拍他侧腰,嘟囔着说到底能不能走了。
于是怎么下楼的也搞不明白。只知道温简寻声看过来的眼睛亮得像清晨叶片上滚动的露水,闪着夜色与黎明的温柔。
“来干嘛?”谢砚问。
语气生硬且冲。林梓潼差点绊在台阶上跌倒。不会好好说话吗这人。
还好温简是个不在乎这的人,微笑着走来,把藏在背后挡不住的玫瑰花束递进几乎要逃跑的谢砚怀里。
橙黄色玫瑰扑了满怀,带着让人头晕目眩的色彩与香味,像阳光混着香槟全部浓缩在方格包花纸里。
明明是想拒绝的,可手已经自动伸出,环住了盛开的灿烂的花。
太不矜持了。
温简因为谢砚垂下眸子里闪过的不自然与慌乱笑了笑,知道他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不动于衷。
大概是以为酒后言论都算不得真,以为所有在一觉过后便能丢到九霄云外不管了,哪料她虽是酒后冲动,但记忆依旧清明。
于是双脚并拢,身体微微前倾,认真道:"谢少爷,昨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请你好好考虑,好吗。"
考虑什么,难道真的要让温简追他?看着面前人郑重其事的神色,谢砚身份互换的颠倒中却有些仓皇的欣喜。
可他应该是不喜欢温简的。如果就这么答应,那他之前的不配合与刻意疏远都算什么。
岂不是反复无常。
"谢少爷不必着急回答。"见对面神色浅淡,温简从善如流抬手晃了晃。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都需要谢砚好好想想然后做出决定。
家庭婚约虽一时半会解除不掉,但谢砚如果拒绝,她也一定会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