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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教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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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不择路逃跑是方郝从未见过的温简。女孩一向带着或温柔或腼腆的笑意,从未像这时一样尴尬地红了脸不敢回头。
方郝不知道来人是谁,只下意识察觉到微妙的危机感,警惕地看着男人悠闲踱步而上,然后站到温简身后。
温简的肩膀因为呼吸小弧度上下起伏,背心长过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动。
明明防毒面具还戴在脸上,又背对着主路,不知道谢砚是通过什么认出了藏在邹悦风格下的她。
她早该想到的,只要谢砚和林梓潼认识,只要宋子训邀请她来画画,他们总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遇到。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勇气把这么多公之于众。
舞会上的人是她,看画展的人也是她,那些都可以摆在明面上供人观看。但偏偏这里不行,这时候不行,这温家和所谓不入流的涂鸦,让她有种被兀然闯入隐秘角落的慌张。
特别是谢砚。他本应该被清清楚楚划归在独属于“客套”和“表面”的范围。
见不得温简处于两难境地,方郝摘下烟替她解围,上前用身体把谢砚和温简隔开,问:“你是谁?”
说来也气人,谢砚像才发现他似的把视线移过来,挑眉没说话。
这是她的事情,再怎么也不能让方郝和谢砚起冲突。温简抿了抿嘴唇,终于忍不住转身,把面具摘下摆到椅面,拦住方郝,笔直看进谢砚的严肃下来的眼睛:“谢少爷,我想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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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聊聊,结果还是谢砚先发问。
两人坐在画廊二楼的公共休息区,林梓潼和宋子训都识趣地没来打扰。
这么多事摆在面前,谢砚居然先问:“今天是谁给温小姐搭配的衣服?”
不知道是想用轻松开启话题还是什么,内容有些意料之外的不严肃。温简拉紧衣摆,把整个人围住,看着鞋尖道:“我朋友。”
牛仔衣挂在身上有些厚重,也有些硬。温简把袖口拉下,抬头时领口摩挲过脖子:“怎么了,谢少爷觉得不习惯吗?”
穿什么衣服不是重点。谢砚抿了口茶,面不改色打量面前女孩。
长发做了造型,盘成两个半圆垂落在脑后,牛仔外套里的宽松布料堆砌在皮带上,露出锁骨和锁骨上银色的吊坠。
不能说看不惯,只能说不同往常。
“不用我习惯,你喜欢就好。”谢砚始终说不出好看两字,也没打算说,只是看着温简脸颊,被上边面具绑带勒出的红痕吸引了目光。
少女的脸白且嫩,即使是Alpha,也是吹弹可破。更别说沾着些彩色颜料,更显出些不搭调的反差。
温简抬手摸了下脸,微微往桌前靠了靠,顺着他的注意力接过主动权:“谢少爷,希望您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在跳下椅子转身想跑的瞬间,温简的忌惮就明明白白摆在了明面上。只是不知道各种原因到底如何,为什么如此怕被发现。谢砚如同平日喝酒一样用指尖摩挲着杯面,问“为什么”。
说来其实只是个小小的原因,只是因为温家和不赞同,因为与大众目光不相符。温简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这回答似乎听起来太过简单了。
她自己也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影藏的吗。
沉默良久,谢砚也就知道没什么可再问下去的必要,点点头算是默认。
“谢谢。”温简说。
“不用,谁都有想要隐藏的东西。”
谢砚想要隐藏的是什么温简不知道,但她现在确实真心实意感谢他。
“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温简说,“作为感谢。”
“不用。”谢砚摇头,欲言又止仿佛还想说些什么。温简等着谢砚开口,半晌见他抬手指了指窗外楼下升腾起的油墨,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站起身来。
“如果要道谢,教我画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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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朋友间的聚会,变成了情侣独处时间。林梓潼杵在窗口往下望,见谢砚已经和温简来到了刚刚在涂鸦的那面墙前,并排站着实在般配。
宋子训从背后抱住他的时候,林梓潼扭过身问:“老宋,你说老谢不会真喜欢上温小姐了吧?”
宋子训不清楚前因后果,只知道两人之间的身份联系,不能明确断言,只根据自己的判断道“或许”。
“怎么,不希望谢砚喜欢温简?”宋子训观察男朋友表情,抚着他头顶安慰,“我了解温学妹,她是个有责任心又正直的人,即使谢砚喜欢她也不会吃亏。”
“不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林梓潼犹豫,“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宋子训揽过他的手,“担心谢砚陷得太深?还是不会收到回音?”
“不知道。”林梓潼摇头,“或许吧。”
他反环住宋子训的脖颈,踮脚凑上前去,与他额头相抵:“我不了解温简,但我相信你。你知道,不是所有Omega都像我一样好运。标记后无法后悔,所以每当我们把真心交付给他人,就要能够承受一辈子与他捆绑在一起的后果。”
“我不会让你后悔。”宋子训说。
“谁说你了。”林梓潼被他逗笑,拍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我说谢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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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底草丛,方郝狐疑地看着谢砚重新走回来,连忙拉住温简的胳膊把人拽到一边,问她有没有什么事。
他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温简轻轻摇了摇头,弯腰从放杂物的篮子里重新拿出个防毒面具。
“这就是你的未婚夫是吗。”方郝语气不善。
“嗯。”温简点头,踮脚拍拍他肩膀,“他过来帮我们的忙。”
“帮忙?”刚刚相遇的场景能算帮忙?方郝不以为然地退开坐到椅子上挑了瓶红色喷漆在手机转着,要不是怕以后打脸,他真想问“他会点什么”。
温简继续蹲在挑拣粉笔,发丝垂落在篮边,语气笃定又温柔,制止住他的话头:“没事,他不会的,我来教。”
虽说不是故意为之,但明显的护短听在耳朵里还真刺耳。“行。”方郝拿着水瓶走开,赌气不去当他们的电灯泡,余光中看温简捧着工具走向谢砚。
后者正凝视着墙上粉笔画出的草稿,不自觉地拿手指抚过墙面,听见温简叫他,被水烫了似的倏然收回手。
“给。”温简攥着喷瓶,先把防毒面具递上前。
谢砚两手插兜,吊儿郎当往那一杵:“我不会。”
收拾时放的匆忙,几根弹性头带纠缠着绕在一起,确实难以分辨。温简仔细寻找每条带子的开头和结尾,指尖在其中勾划。
“就在这,有根线。”温简没成功,抬起来给他看,“先把它套在头上,耳朵以下。”
“哪里?”谢砚弯下腰与她平视,呼吸间带来淡淡的牛奶味。就在温简以为他还没看见头带,想要向他示意时,却听见对方无赖般提出要求,“找不到。你帮我戴。”
温简摇头:“戴就算了,我帮你把绳子分开。”
阳光落在谢砚的眼睛里,把那试探和等待照得通亮。那双桃花眼正适合被光源点亮,不管人如何,就显得晶莹剔透的纯粹。
既然是自己答应的教他,温简还是让了步。踮起脚把面具轻轻盖住谢砚口鼻,然后把头带绕过头顶安置在耳后。
轻轻柔柔的触碰划过耳根和发尾,谢砚垂眼,在温简再一次扯出带子时止住了她的手:“会了。我自己来。”
女孩从善如流松手。谢砚动作拙劣地把带子套上,调整鼻梁上的金属条。
在某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对劲。他像害怕温简似的不敢与她对视,连肢体触碰都显得灼烫。
“拿着这个瓶子,压住喷头。”温简把手中的其中一个油漆喷瓶递给谢砚,自己拿起一个做示范。颜料在空中喷出均匀的雾线,手臂上下移动,沿着粉笔的痕迹画出半条弧线,“手要平稳,注意喷头和墙面的距离。”
“好。”
事情看着简单,自己做起来却别有一番困难。谢砚眼睁睁见着那颜料伞般喷开,星星点点糊在墙上,根本连不成型。
粉雾让温简弯腰打了三个喷嚏,泪眼朦胧道:“没事,你继续。”
谢砚重新对准粉笔线按下喷头,歪歪扭扭在墙上画了条蚯蚓。
“稳住。可能刚开始会有点困难。”温简忍不住发笑,揽过谢砚的手腕。手指裹住第二节指节,牵引着他的动作继续往下,“我来帮你。”
纤细的手指带着阳光的温度,比谢砚的体温稍高些。手腕不时碰到手背,压着那金属喷瓶不断往下。
温简的手意料之外的稳。带着带状色彩往下,勾出均匀线条。朗姆酒混合无花果香漾开的恍惚中,谢砚才意识到身边将自己握住的人,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
“可以吗。”温简无知无觉松开手,“来试试吧。”
谢砚攥着瓶子站在原地,风送来对面人身上的香水味。香味其实浅淡,混合在刺鼻的油漆味中很快就被吞没。但又是如此明显,让人忽略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