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好名字的ABO》贪栖

3、003

　　该怎么形容十几岁的祁以年和林知珩呢，十几岁的他们就好像是同一棵树上相邻的叶子，沐浴同一片阳光，淋同一场雨，吸收相同的养分，等待同一个季节坠落。

　　所有人都说每片叶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每个人都清楚，同一支树桠上的叶子有多相似。

　　十几岁什么都好，所有人都在，以至于林知珩无数次梦到那段从前都会想，还有没有人记得呢？

　　记得他和祁以年，曾意气风发，那么相似。

　　时间线拉的太长，如果没有刻意靠近，再小的城市也等不到久别重逢——

　　沈清颂晚些时候有个聚会，林知珩便没让他多留，把人赶走后自己也往家的方向走。身上的担子突然没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复盘近段时间的遭遇。

　　他还是太相信别人了，自以为林深白留给他的人就一定能用，没看出来一直以来对他那么和善的一个叔叔早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对方甚至从他毕业就计划着一步一步转移资产、拐走客户、伙同财务一起架空了公司。林知珩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恶意，要把林氏以及林氏的声誉毁地一干二净，甚至临走前还要签一个百分百亏损毁誉的几千万大单子，想让他绝无反击之力。

　　——林总，不是我为难你，这笔生意我也跟着赔了大半身家，念在你我合作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听我一句劝，要是实在坚持不下去就放弃吧……

　　——小林啊，看你一个Omega，年轻漂亮，林氏破产就破产了，你可以找个有钱的嫁了啊，死不了的。

　　——林总，不是我不帮你，林氏现在这个情况，谁会白拿个几千万给你填个无底洞？

　　——林知珩，你就是个Omega，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林总，你也别说我不讲义气，这样吧，好歹合作了这么久了，我这里倒是有一百万，如果林总愿意陪我睡一晚，这一百万就当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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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在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大差不大的，甚至有时候做梦，这些话也都像魔咒一样缠着他。身上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也凑不齐一个单子的缺损，他把林深白生前和他一起住的房子拿了出来依旧无济于事，身边人能帮忙的都帮了，但什么都没有改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今的林氏哪怕有几千万投进去也不会有任何反响，先不说整个林氏本来就是个小作坊，在经历这一场血洗后，能不能恢复运营都是问题，更何况要去要求它盈利几千万来还债……

　　毕业这么几年，其实林知珩知道自己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他有林深白留给他的林氏，所以毕业后在事业上见过的风浪都太小了，不足以让他真正成长。从前他只是知道人是有捧高踩低的，知道生意场上大多数都是利己主义，知道这钱最后赚多赚少都凭良心，也知道这个行业没有几个人能不见风使舵……只是，当“知道的”一切掀起巨浪，确确实实地打在他身上时，他才真正地体会到失落如同刺骨寒霜把人裹紧的感觉。

　　十二月的白天总是那么短暂，乌云一层又一层地蒙住了光，雪就那么轻飘飘地撒下来，落在黑色羽绒服上，浸出一点不明显的湿痕。

　　林知珩到家时才发现，单元楼门口站了一个人，感应灯总在将要暗下时重新亮起。那人身形有些眼熟，似乎已经在那里等有些时候了。林知珩身影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垂眸继续朝着光源走过去，鼻子有些泛酸。

　　“去公司了？”

　　林知珩闻声抬头，是他心中想到的那个人。

　　“没有。”两个字从林知珩口中说出来，没什么重量，差点让人听不清楚。

　　“嗯。”一时间，没人再开口，两人默契地低了头，就这么站在感应灯下冷了场。

　　回想一下，从前天重逢到中午领证，他和祁以年似乎还没说上几句话，连合同都是祁以年助理送过来的，询问林知珩，有一份合同看他愿不愿意考虑。在最狼狈的一天见到了最想见的人，其实他有什么再考虑的理由呢，不管是因为林氏还是祁以年，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我……”

　　林知珩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他。

　　“我把房子拿回来了，不过，暂时还不能住人，只能去我哪儿。”

　　林知珩下意识点头，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房子。

　　祁以年想了想措辞，道：“你的东西多吗，可以搬的话……”

　　“现在？”林知珩咽了咽唾沫，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好像有些晚了。”

　　祁以年拿出手机看了看：“五点三十九，东西不多的话，收拾完可以去吃个饭，到家八点左右。”

　　林知珩点了点头：“不多，两个行李箱。”

　　话说完，林知珩在前面带路，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道也有些窄，栏杆都生了锈，感应灯时常不管用……不过他搬过来两个月已经习惯了，拿出手机打光，微微扶着墙带人往楼上走，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等打开合租房的门，里面更是一言难尽，沙发靠背上的遮布垮了下来，没人整理，整个沙发看上去只有坐的那块儿地稍微干净些，茶几上堆放着外卖的垃圾盒，油渍滴在地板上已经凝固了，饮水机里已经没水了却还开着电，电视柜上没有电视，放着一堆打包了的纸箱子，阳台上挂着的衣服还在滴水，去往阳台的路上被一堆杂物和快递盒堵着，垃圾桶里的垃圾已经溢出来了，用完的抑制剂管子也随意地扔在地上，整个房子都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林知珩突然有些尴尬，他早该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毕竟如果他不收拾的话，这里早就和垃圾场没什么两样了。

　　祁以年皱着眉看向林知珩，林知珩欲言又止，带着祁以年回了自己房间，他没记错的话对方有洁癖的。

　　林知珩的房间是锁着的，整体还算干净。衣柜是敞开式的，里面挂着几件应季穿的衣服和几条裤子，两个行李箱在衣柜上面，被子并没有叠起来，但还算整洁地搭在床上，凑近的话，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床头旁边有个桌子，桌上摆着电脑和几个面包，桌子下面放着一个洗脸盆，里面是洗漱用品，想到屋子外面的场景，祁以年一点也不意外林知珩为什么不把洗漱用品放在卫生间里。

　　祁以年将两个行李箱拿了下来，其中一个行李箱里已经有了一些东西，还剩一半空间，林知珩将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放在了床上。

　　“就这么多吗？”祁以年看着林知珩将裤子折叠好放进行李箱，随手帮他折起了衣服。

　　“嗯，还有一些估计得拿个袋子……”

　　“只有这些？”

　　“还有，不过搬家前寄回老家了……”林知珩大学在A市，上大学后，林深白把公司迁到了Y市，林知珩大学毕业后就直接来了Y市，C城便只是回忆中的老家了，前些时候那边的房子也托老家的一个朋友帮忙给卖了，那些东西估计至今还放在那个朋友家吧。

　　祁以年嗯了一声，看着几件衣服就快装不下的行李箱道：“家里有的可以不用带了。”

　　没一会儿两人便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房间里剩下的可以麻烦房东查房的时候帮忙扔了。等两人拿着行李下了楼，楼下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幻影，祁以年走上前去和司机说了两句，随后招呼林知珩放行李。等把行李都放好后，林知珩心里才松了口气，之前住在这里纯属走投无路之举，他早就想搬走了，现在只不过是搬得比他想象中更早一些。

　　“那我先过去了。”

　　那边的司机开口，祁以年点了点头，拉着林知珩往后退了一步，等人走了林知珩才问道：“我们呢？”

　　“先去吃饭，我开车了。”

　　“好。”

　　林知珩也没什么想法。小区里的路灯有些已经坏了，光源之间隔得很远，雪越下越大，好在祁以年车停的不远。车很快驶出了小区。祁以年看了一眼身边靠窗装睡的某人，便自己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直到下车前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

　　吃饭的时候有些沉默，祁以年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两人都还没太适应这段新的关系。

　　“不打算聊一聊吗？”

　　祁以年突然问他。

　　林知珩抬头，迎上了祁以年的目光：“聊什么……”

　　祁以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不是一天两天没见的同事，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没聊天的同学，更不是一年两年没联系的故友，即使现在有认识他们的人来告诉他们，他们以前那么好，不应该是这样疏远，不应该是这样无话可说，可是他们彼此都清楚，空白的九年让他们就只剩下了这点一起沉默的默契。

　　林知珩看他不说话，笑了笑：“你干嘛啊。”

　　祁以年猝不及防看见对方的笑，抿了抿唇。

　　见对方不开口，林知珩笑容有些僵了，垂着头塞了一大口饭在嘴里，不知味地嚼着，努力控制着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其实我都还好……你呢？”

　　“嗯，一样。”

　　林知珩回想着如果是以前，祁以年这样说他会怎么回答，只是想来想去那些话都不太适合拿来应付现下的场景，想到这里，他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怎么了？”

　　林知珩嘴角扬起一个幅度：“没什么啊，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更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竟然结婚了。

　　“没想到求了那么多人，最后帮我一把的人还是你。”

　　林知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的看着祁以年，他觉得自己主动破冰，对方至少应该会笑着说句缓解气氛的话，或者应该像以前一样，说出一句很不要脸的话，像你还知道只有我会帮你之类的。只是林知珩注定要失望了，祁以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什么，比起以前，他变得看不透，也沉默了好多。

　　“吃饭吧。”

　　“嗯。”

　　看来，还是没什么话可说了。

　　“林氏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知珩不太想提这个。

　　“可以趁这个机会考虑一下转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祁以年。”林知珩打断了他的话。

　　祁以年顿了顿，等着他开口。

　　林知珩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谢了。”

　　“……”

　　餐厅里明明开着空调，却不知道哪儿在透风，隐隐地有丝凉意。

　　“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