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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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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是中秋,又见中秋。
李白一曲“月是故乡明”,说是的心境,因为人到故乡,分外亲切,看出去的月亮自然也最好了。所以,何处是月色最美的地方,至今没有个准。
月光恰似银练,幽淡而寂静地一泻千里,为君山洒落一重轻纱,几点闲愁。君山的月,也许不是最美的,却绝对是清冷的。
冷月无声。
无声冷月里,却飘渺地传来箫声。
万千乐器中,洞箫称得上是凄清的。然而君山的箫声却全无凄凉冷清之意,有的只是几分闲淡,几许超然,浑然没有半点烟火气。
然而,没有烟火气的君山,却忽然传来凡世俗人的歌声,生生将那月色,那箫音破坏殆尽。
“苍天如圆盖哟,大地似棋盘哟,闲观一叶舟哟,来访谪仙人哟……”一身青衣的年轻人,手中甩着一支桂枝,边走边甩着。桂枝上最后一撮桂花,终于在他的不屈不挠下,黯然落地。
他口中哼着自编的小调,虽不是大声吟唱,却暗运了内力,是以几里之外,都可以听到这荒腔走板的歌声。
“闲观一叶舟哟,来访谪仙人哟,主人今何在哟,佳客远方来哟,速速出林迎哟,莫失待客道哟。”青衣少年晃着柳枝,在君山深处万杆翠竹前停下,提气叫道,“公子公子,叶观舟特来拜访,速速撤阵。佳客远来,公子万万不可失却待客之道。”
箫声戛然而止,似是隐隐一声淡笑,万杆翠竹中央,出现一条碎石小路。
“小径通幽处。叶兄请。”如水般温润清浅的声音,自小径深处传来,清清幽幽,似远似近。
叶观舟一击手掌,笑道,“公子有请,荣幸荣幸。”
举步近前,偶一回头,却发现身后走过之处,又是万杆翠竹,哪里有什么小径。然而脚下走的,却分明是碎石小路。叶观舟不由轻叹,这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博大精深,乃万人敌也。
思绪游离,转眼已然走过小径,眼前豁然开朗。朦胧的月色下,一栋竹楼悠然伫立,竹楼之前,有一张小几,几张石椅,一具琴榻,一尾素琴。
一名男子白衣临风,执箫而立。箫是白玉箫,隐隐流动着晶莹的光芒,恰似他肌肤的颜色。然而,他的面容却有着深沉的倦色,病态隐隐。
叶观舟盯着他,怔了好一会儿,忽然大步走过去,取过小几上的茶壶,对嘴灌了下去,“咕噜咕噜”一阵,他一甩茶壶,抱怨道,“你家的水怎么那么冷,楚公子,你真是真是……哎。”
楚落尘失笑,这叫什么情景,自动自发地灌了水喝,喝了整整一壶后,却抱怨水是冷的,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他叶观舟叶大会主做的出来。
叶观舟在石凳上坐下,一手支颐,灵动而飘忽的双眸,在楚落尘面上停了一会儿,忽然撑起腮帮子,认认真真地道,“楚公子,小叶忽然发现一件事儿?”
“什么?”淡淡一笑,楚落尘在他身边坐下,不置可否地问道。
“我发现,你似乎怎么也不会老啊,年岁越长,就越发水灵了。”笑眯了眼,叶观舟凑上前去,不规矩地伸手托他下巴。
“胡闹。”楚落尘笑斥,白玉箫重重往他那只毛手上击去。“说吧,你来我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忽忽……好痛。”抚着手,叶观舟嘟哝,“来拜访你不成吗?中秋节的,你这儿那么冷清,我来凑个人气嘛。”
楚落尘但笑不语。叶观舟虽然为人飞扬跳脱,却是无双会会主。无双会专卖消息,江湖之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无双会的耳目。他这个大会主,自然忙的很,要不是有什么大事,只怕他也没这个闲情逸致到他这聆雨轩来。
“我问你,你和冷大美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叶观舟收起轻浮之态,正色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楚落尘挑眉,不解地问道。
“还什么怎么回事呢?”叶观舟撇唇,“你们原来不是打算归隐了吗?怎么回残月楼几天后,就她当她的大楼主,你做你的陶渊明了?原来还以为你们终会是一对双飞雁,没想到终究是泪洒离恨天。说吧,你们究竟怎么着了?是不是她放不下权势,宁愿留在残月楼做楼主?”
听着他一个人在哪儿唱作俱佳,楚落尘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思反驳。还什么双飞雁,泪洒离恨天呢,真真唱戏一样,亏他想的出。他苦笑,摇头道,“你莫要乱猜,寒儿她不是这样的人。”
“哼,我只知道这中秋月明,你一个人吹个断肠曲,黯然神伤。”叶观舟不以为然道。
好好一曲《渔歌唱晚》被说成是什么断肠曲,明明箫声平和自然却被说成黯然神伤,楚落尘实在无话可说,只有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都不知道江湖之上把你们俩的事情传成什么样了。嘿,那次我在客栈歇脚,听一个说书人在那儿说书,讲的可不正是你们的事儿。你道他怎么说来着?他啊,嘿嘿,一拍牙板,说道……”叶观舟故意顿了一下,学着说书人的腔调道,“话说当年,冷楼主历劫归来,回到残月楼中。不料所属楼众处处推崇公子,隐隐然一楼二主局面。于是楼主一气之下,与公子反目成仇。公子终是痴心不悔,将残月楼留予楼主,黯然隐退。”
“哦?原来竟是这么回事?为何我自己都不晓得的事情,旁人会了解的那么清楚?”楚落尘无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终于领教到了。
“还有呢。上回我去沈阳,在酒楼里听到另一个版本。似乎是什么千筏帮的小喽罗在那儿说。”叶观舟状似沉思,“他们说啊,冷大美人爱的是千筏帮少主,碍于你楚大公子的恩情,只得勉强和你在一起。终于有一日她再也忍受不了,所以才与你决裂。”
“小叶,我和寒儿真是没事。什么黯然隐退,什么决裂,都是没有的事。只不过……残月楼离不了她。”楚落尘清浅一笑,带着些微苦涩,“我原该想到,一旦入了江湖,是不容易脱身的。当时我欲与她退隐,是我天真。”
“也就是说,你心里还是有她的。”叶观舟问道。
轻轻一声叹息,“我心里何时是没有她的?”
“那好。我来带给你两个消息。”叶观舟看着他的眼睛,肃然道。
“请讲。”
“其一,江湖之上,最近崛起一名新秀,名唤轩辕箫离,外号魔箫公子。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如何,只知其武功出神入化。自出道江湖以来,未尝一败。不过前几日,无双会得到消息,这轩辕箫离,即是当年白骨教教主轩辕竞雄之子。如果是这样,那他崛起江湖的目的,只怕就不那么单纯了。而且,当年轩辕竞雄死在你手上,与残月楼脱不了干系。如今你退隐了,他寻你不到,那冷大美人只怕就是头个目标了。”叶观舟一笑,接道,“这趟混水,你趟是不趟,你自己决定。”
“那第二个消息呢?”依然沉静如水的,楚落尘问道。
“第二个消息?嘿嘿,你当真想听?”叶观舟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莫要卖关子了,你说吧。”
“冷大美人要成亲了,对象是白虎堡堡主勿天。这江湖两大势力一旦联姻,嘿嘿,只怕今后的武林,就是他们的天下了。要不要去阻止,也由你决定。”叶观舟小心地觑着楚落尘的脸色,却发现那张绝美的容颜丝毫没有变色,不由感到无趣,问道,“你就那么笃定?冷大美人要变成别人的新娘了哦。”
“小叶,谢谢你的消息。”楚落尘淡然一笑,“说吧,你要什么?”无双会的消息,从来都没有白给的。
泄气地站起来,叶观舟道,“你这人就不会生气吗?那个要成亲的人是你浑家。”
“你又知道我没有生气?”楚落尘清清淡淡地道。
“你这叫生气,哼,我小叶的名字倒着写。”叶观舟哂然,决定现实一点,将卖消息的代价取回来再说,“两个消息,每个五千两,一共一万两,给你打个八折,八千两。不然你的宝贝药丸给我一颗也将就了。”
自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他,“里面是两粒朱丹,你将就吧。”
“公子果然慷慨。好了,小叶就告辞了,以后有消息一定还给您送来。”叶观舟抚着玉瓶,满意一笑。朱丹,不但可以延年益寿,尚可增加修为,是练武人梦寐以求的瑰宝,他居然得到两粒,实在不亏。何况手中这个白玉瓶,一看就是蓝田美玉里的精品,怕不值个几千两?看来这次来这一遭是值了。
“叶兄请。”再次为他撤阵,楚落尘微笑拱手。
依然是那条幽深的小径,叶观舟如来时一般,踏在石子路上,渐行渐远。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月色依然朦胧。楚落尘的心绪再不宁定。抬眸望天,天边的北斗七星熠熠生辉。七星之中,天璇黯淡,开阳亮极。
星象有言,月明则星稀。
今日星月皆明,实属逆天。
何况……
天璇主生。
开阳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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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倚在马车上,楚落尘轻瞌着双眸,听车轮辘辘的声音。他静静地靠在那里,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
疲惫晕眩之感一阵接一阵的袭来。他果然是禁不起奔波劳累的。
他终是决定回残月楼看一看。并不是去求证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把某些事情弄明白。轩辕箫离的事,他并不担心,他相信她的能力,也相信残月楼的实力。
然而,她要成亲了,和白虎堡的堡主。他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却相信她这样做自有原因。但是,无论她的原因是什么,她有没有想过这出戏该如何收场,她又有没有想过,她这样做,究竟……将他置于何处。她当真以为,他隐居君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还是,他知道与否,予她并不重要。
楚落尘苦笑,他从来都是那么淡定的一个人,却没有想到,竟也会患得患失起来。一年前,她答应与他隐居,却不料回到残月楼后,楼中银楼,船运,赌场接连发生变故。待她将一切处理完毕后,楼内兄弟以“楼不可一日无主”为名留她。
亲眼看见她眼中的矛盾挣扎,他决定放手。冷清寒,毕竟是残月楼的楼主,是江湖的“冰魄寒心”。这样的女子,若当真随他归隐山林,只怕终将枯萎凋零。所以,纵然不舍,却依然放手,带着淡淡的失望,淡淡的惆怅,回到君山。
轻轻地咳嗽起来,他取出一方白巾掩口。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他会留在残月楼助她。但毕竟,他的身子伤伐太甚,需要的是绝对清静的休养。他希望,可以用一生来陪她的。却没有想到,只一年的工夫,无双会竟带来了她要成亲的消息。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只听到车夫扯开偌大的嗓门骂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走路都不长眼睛吗?闪开闪开。“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清清脆脆,略带童稚之气的声音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
“留下买路钱是不是?这里可没有树。小娃娃,别胡闹,回家去吧。”车夫喝道。
楚落尘暗自轻叹,伸手拂开车帘,“怎么回事?”
“公子爷,这小娃娃猛古丁冲出来,小的也不明白是怎的回事。”车夫摇头道。
挡道的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小小的个子,却穿了书生的儒袍,手中拿了柄折扇,很是自命风流地扇着。他眼睛很圆,鼻子很小,一张小嘴红润润的,皮肤是淡淡的乳白色,十足十一个爱充大人的小娃儿。不过,他似乎很愤怒,指着车夫大声道,“我不是小娃娃,你听见没有。”
“小娃娃莫要闹了,回家去罢。”车夫挥了挥手,不耐道。
“你……我不是小娃娃。”小娃儿眸光一冷,轻轻一拂衣袖,一抹红影倏地自他袖中飞出,直直向车夫疾射而去。
楚落尘微一皱眉,衣袖随之一动,悄无声息的,白影顿现,后发而先至,在车夫右肩前寸许将红影堪堪击落。
那赫然竟是一条赤练蛇。
赤练蛇的七寸之处嵌了一粒洁白如米粒大小的玉珠,异物的倾入让它不住地扭动着身子,无力地挣扎着。
车夫被骇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象看鬼一样看着那娃儿。
“什么人那么大胆,不要命了吗?小心本少爷……。”望着地上的赤练蛇,小娃儿蓦然跳了起来,恶狠狠地冲楚落尘瞪去。
然而,这一瞪之下,他却楞楞地站在那里,微张着小嘴,动也不动一下。片刻之后,他忽然抚掌大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心。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道,“找到了,呵呵,终于找到了,呵呵呵呵。”
望着地上的赤练蛇,楚落尘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恶寒之气。没有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毒辣,稍有不如意处,便动辄杀人。若不是他及时阻止,只怕那车夫就这样糊里糊涂,无端送了性命。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微微冷下声音,道,“赤练巨毒,凡被噬者,无人可得幸免。你这般手段,不嫌毒辣吗?”
他这般斥责,照那娃儿的心性,早改立刻跳起来,还以颜色了。却不料,小娃儿只是怔了一下,似乎闪过一丝委屈,却随即敛去,撒娇似地道,“好嘛好嘛,大不了以后都不玩了。你不要生气了。”
说罢,他上前两步,要去牵楚落尘的手。
侧过身子,避开他伸来的小手,望着他委屈的神色,却是无心再去责备,问道,“你拦在车前,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娃儿扑了个空,似乎有些失望,闷闷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买路钱。”
“买路钱?你缺钱?”楚落尘微微诧异,看这孩子一身富贵,哪里是缺钱的样子?
“不是,我才不缺钱。”小娃儿摇了摇手,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劫富济贫。”
“济贫?贫在何处?”楚落尘轻声咳嗽,微微有些晕眩。他抚了抚额,强打精神问道。
“贫?你跟我去看,自然就知道了。”小娃儿一把拉起他,往马车走去,“还有,我叫箫雪。你就叫我雪雪吧。”
“箫雪,你……”尚来不及说什么,楚落尘就已被他拉到车上。
箫雪随手拣了一颗石子,向瘫倒在地的车夫扔去,叱道,“还不快点赶车,西南西南,往西南赶。”
楚落尘轻轻一叹,罢了,就随他去罢。他实是再没有精神与他纠缠。何况,他也确是想要见识一下那所谓的“贫”。
合上眸子,他闭目歇息。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箫雪一手支颐,一手扯着他的袖子问道,“还有,你刚才是怎么把我的小红儿打死的?我看的出来的,你根本就不会武功嘛。”
闭目养神的人儿却半点回应也没有,径自安眠。
“喂喂,你回答我嘛。”箫雪摇着他的手,不屈不挠地问道。
“你莫要闹了。”喉头一阵腥甜,楚落尘只觉逆血上涌。伸手取出白巾,掩口轻咳。
“咦?你身子不好吗?”箫雪轻轻拍着他的背,皱眉道。
“没事。”合了合眸子,楚落尘道,“你让我歇一会儿。”
“好。”箫雪乖乖点头,安静地坐在一边,倒当真一动也不动。
他侧头望着他苍白的睡颜,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江湖之行他跟定他了。
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呵呵。
哎,谁叫他一见美人就没辙呢?
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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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轻轻地震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
箫雪撩起车帘,向外望去。
一名青衫少女俏生生地挡在马车前。这女子生得娇小玲珑,眉清目秀,腰间沉甸甸地挂着几个镖囊,另外还佩了把宝剑,斜斜悬在腰际。
怎么又来了一个?再次被人拦住,车夫不由叫苦不迭,愁眉苦脸地望着青衫少女,道,“这位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青衫少女瞄都不瞄他一眼,径自走到车前,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箫雪,似乎有点迷惑,道,“咦?公子的马车里怎么多了个孩子?真是奇怪。”
说着,她伸出手来,就想摸箫雪的头发。
猛地一侧身子,箫雪瞪大眼睛,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本公子是随便让人乱摸的吗?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小小的拳头握了握,要不是楚落尘就在身边,他绝对要这个女人好看。
青衫少女暗自咋舌,心道,这小孩儿看来水水嫩嫩的,骨子里却是好凶。她微微想了一下,忽然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好,那么请问小公子,这辆马车上,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是公子,不是小公子。”箫雪摸了摸鼻子,纠正道。
青衫少女几乎绝倒,她可真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宝的孩子,不由笑着又问了一遍,“好,公子。请问公子,你这辆马车上,还有没有别人?”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本公子不想告诉你。”圆圆润润的眼睛望了她一眼,箫雪摇头晃脑道。
“不告诉我?”青衫少女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嘻嘻一笑,道,“那我就把人叫出来。”
“不要不要,你不要叫。”箫雪连连摇头。
楚落尘正在休憩,要是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女人真的叫起来,他一定会被吵醒的。这个绝对不成。
“那你还不告诉我?”青衫少女逗他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真的叫了。”
“不要叫。”箫雪鼓着腮帮子,瞪她。
“我要叫了,真的叫了。”
“不要叫。”
“真的叫了。”
“含情,你也随他胡闹?”清浅柔和的声音自车帘后传出,隐隐带着笑意。
蓦然眼前一亮,青衫少女抚掌笑道,“公子,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残月楼的情报网出了问题呢。”
“啊?你认识这女人?”箫雪嘟哝着,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嘿,怎么样?”青衫少女得意道,“本姑娘乃残月楼右护法,公子怎么可能不认得。想当年,我随公子……”
“含情,上车。”楚落尘淡淡打断道。
“哦,是。”冲箫雪眨了眨眼,颜含情双手一撑车板,轻轻松松地上了马车。
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瞪了她一眼,箫雪迁怒似的对车夫大声道,“驾车驾车,楞在这里干什么。”
心头不由跳了一跳,车夫唯唯诺诺道,“是,是,这就驾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箫雪咬了咬唇,怒道,“那么大的颠簸,你怎么驾车的啦。”
“箫雪。”低柔的声音虽是温和,却暗含警告。
“好嘛。”放下车帘,箫雪把头缩了回去,乖乖地待在车子里,一声不吭。
颜含情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楚落尘,不由奇道,“公子,你哪里弄来怎么一个娃娃?难得他那么听话,见了你服服帖帖的哦。”
“我才不是娃娃。”箫雪忍不住辩驳道。
“那么小,粉嫩粉嫩的,还说不是娃娃?娃娃都没你那么好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孩子,颜含情不由地就想逗弄。
“含情,你不要撩拨他。”楚落尘淡淡一笑,温言道,“箫雪是我在半途里遇上的。”
“半途里遇上的,你就让他上了马车?公子你可真是好心。”颜含情不经意地拨着手指,接道,“不过啊,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出了聆雨轩的消息,现在江湖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至少有七拨江湖人马想要找你,也至少有三拨人马要对你不利。你居然还轻易地让这小家伙上了马车,他要是别有用心,你可就惨了。”
楚落尘微微一怔,他此行虽未刻意隐蔽行踪,却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竟还是闹得纷纷扬扬。
“你知道楼主有多着急呀?这一路上,残月楼总共出动了近三十名高手,一路暗中保护。楼主却还是不放心,把我遣了过来。”颜含情眉眼弯弯,笑道,“公子执掌残月楼数年,大风大浪经历了不少,对自己却依然那么不经意。”
不置可否地笑笑,楚落尘道,“寒儿呢,她可还好?”
“好啊,当然好啦。楼主本来想亲自来的。可是楼子里突然出了点事儿,所以赶去处理了。”颜含情拨了拨车帘,忽然问道,“咦,这里不是去残月楼的方向啊。”
“本来就不是去残月楼。”静默了一阵子,箫雪按捺不住,道,“我要带他去桃园村。”
“桃园村?”颜含情蓦然惊呼一声,随即嘻嘻笑了起来,道,“公子,这下好了。”
“好什么?”她说话向来颠三倒四,楚落尘早已见怪不怪,只淡淡笑问。
“因为……”颜含情顿了一顿,神秘道,“楼主现下就在桃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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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见桃花,也没有桃园,十数间茅屋零落地散布着,冷清而又破落。三两个小孩子木愣地蹲在村口,身上的衣服几乎就是一块块的碎布。
桃园村实在是个很名不副实的村子。
“我就说我在劫富济贫嘛,没有骗你吧。”箫雪嘟着嘴,指了指村口的孩子,委委屈屈地道,“你瞧这几个小孩面黄肌瘦的,都成什么样子了。”
楚落尘下了车来,望着眼前的一片荒凉,不由微微一怔。这方圆百里,多是残月楼的产业,所居百姓也多得残月楼的庇护,何故萧索若此?询问的目光不由向颜含情望去。
“这个……公子,你看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颜含情显然也愣了一下,眨眨眼睛,无辜地道。
“你不知道?我问你,你是残月楼的人吗?”箫雪一瞪眼睛,老气横秋地问。
“当然,不是告诉你了,本姑娘乃残月楼右护法。”
“那你还说不知道?”箫雪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残月楼做的好事。”
“啊?我说小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哦。”小心地觑了楚落尘一眼,颜含情道,“公子,你千万不要听他乱讲。”
“这里本就是残月楼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自然与楼子脱不了干系。”楚落尘淡淡一笑,接道,“寒儿既然来了这里,自会有稳妥的处置。”
“好嘛,我不和他争辩就是了。”颜含情吐了吐舌头,冲箫雪扮了给鬼脸。
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箫雪才要还以颜色,却忽然发现前头踉踉跄跄冲了个人过来,眼看就要撞在她身上。不由“啊”了一声,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撞个正着。
不想那人忽地惨叫一声,猛然跌在箫雪面前,双腿汩汩地流着鲜血,面色更是死灰一样。
“咦?这不是统管这一带的欧阳香主吗?谁敢伤你,本右护法为你出头。”颜含情蹲下身子,打量着他的伤处,不由怒气上涌。什么人那么大胆,连残月楼的人都敢动。
欧阳明日不住地打着哆嗦,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面惊恐之色。
“你倒是说啊。管他三头六臂,欺负到残月楼身上,本右护法决不轻饶。放心,有我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颜含情挺了挺胸,豪气干云道。
楚落尘暗自叹息,提醒道,“含情,你看清楚了,他中的是清夜指。”
“清夜指又怎么样,清夜指也不过就是……啊?清夜指?”说着说着,颜含情猛然跳了起来,惊道,“怎么可能是清夜指?怎么可能是楼主的清夜指呢?”
“为何不是清夜指?欧阳明日枉用职权,顶着残月楼的名号鱼肉乡里,横征暴敛,更兼□□少女数十人。怎么,右护法想要保他吗?”不知何时,残月楼总管孙尧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天官赐福地朝颜含情拱了拱手,笑道。
孙尧身后,神色漠然地站立一名女子,黑衣清冷,隐隐带着寒意。
颜含情不由噎了一噎,垂首道,“属下拜见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