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丫鬟真敢撩》银色雪地

2、落难千金

　　长生知道丑姑，因为她是秦牧氏从山神庙里捡回家的姑娘。

　　秦牧氏大抵是不信鬼神的，不过她却极其信奉那座连神像都没有的山神庙，这也是让人匪夷所思了。

　　秦牧氏捡到丑姑的第二天就来院里找长生，刚好卡在长生出门送月事带的时候，长生于是满不在意地听完了秦牧氏捡到丑姑的经过，而后颇为敷衍地敷衍走了秦牧氏。

　　他以为这事算完，却不想……秦牧氏这次算准了他拿回的月事带的时间，专门卡在他回院的时候逼他成亲。

　　从来只听说过逼良女做娼妓，从没听说过逼良男拜天地，长生觉得自己也算是开了一个先例。

　　*

　　长生看着丑姑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他撇过了脸去，“别叫我夫君，我不是。”

　　放下手里的红布，长生走到水缸边用水瓢舀了一瓢水，而后就站在墙边，静静地洗着自己的手。绮罗于是木然地坐在位置上，木然地看着长生。

　　“什么嘛……装什么装！”绮罗心里暗暗想。

　　她想到自己可憎的面容，一瞬间有些落寞，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只“王八”虽然丑陋，难道对面那只绿豆又有什么很大本事？

　　讨不到媳妇的衰男，自己嫁给他都算扶贫呢！

　　一想到这些，绮罗的心中便充满了勇气。

　　她有决心也必须有决心被牧长生承认。

　　其实对这种硬凑一对的日子，绮罗也很反感，但是没办法，人总得活着不是吗？

　　你可曾经历过一梦醒来，一无所知的时刻？

　　绮罗从山神庙中醒来，她甚至都不知道那里是一处废弃的山神庙。

　　只听到一老妇口中念念有词的呢喃，紧接着，台布被揭开，藏在桌下的她被老妇发现。

　　她听一声恐怖的嘶哑的尖叫，尖叫在说这桌底下有个丑陋的女人。

　　她本来还在好奇，那个丑陋的女人在哪？

　　后来她才意识到，那个丑陋的女人就是自己，那老妇人正是被她的样貌吓到了。

　　说起来好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容貌时，绮罗竟然吓得差点将铜镜摔了。

　　是真的很丑。

　　绮罗觉得，老妇人被她吓到实属正常。

　　可是……没人知道……

　　在老妇人尖叫的那一刻，她也被老妇人吓了一跳。

　　好在，好在……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起初那么不知所措了。

　　绮罗懒得再看长生，她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去盒子里拿喜饼吃。

　　凭心而论，长生长得还算斯文清秀，生得也是手长脚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有点让人担心风一吹来，他就得倒了。

　　饼吃到一半，长生就过来了，看来是洗干净手了。

　　绮罗低头看了一眼长生的手，她面上没表现出来，却在心里“啧”了一声。

　　长生的手挺大，形状也好看，五指修长，骨节明显，唯一的缺点就是指甲太长太尖了。

　　绮罗喜欢那种短短的、平平的指甲，她觉得指甲留得长长的、尖尖的，有点像妖精。

　　长生也拿了一个盒子里面的饼吃，他同时还看了一眼旁边装满鸡蛋的篮子，眼底一闪而过某种落寞的神情。

　　两个人默默吃着饼。

　　绮罗时不时地便瞟一下长生。

　　她在心里暗暗地想：倘若她真的留了下来，长生将来又看她不顺眼，要打她，怎么办？

　　长生虽然瘦弱，但比绮罗却高了半个头，真的动起手来，绮罗恐怕无力回击。

　　“欸……”绮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心想：留下没准是害人害己呢？她有手有脚的，只是长得丑了些，何愁养不活自己？

　　绮罗这样想着，看了一眼自己瓷白而且光滑的手指，想法开始动摇。

　　从山神庙中醒来虽然没有几天，但绮罗已经了解到了几个事实：其中之一是她生得非常之丑，其中之二则是她生得非常之娇。

　　虽然第一点无可改变，但这第二点也可以找到许多佐证。

　　譬如她身材纤细、挺拔，皮肤白皙、水润，和乡野糙妇之流显然泾渭分明；

　　譬如她莲步纤纤、优雅，语调清脆、动听，和乡野悍妇之流显然泾渭分明；

　　譬如她生性慵懒、惬意，不事生产、机杼，和乡野能妇之流显然泾渭分明；

　　譬如她能说会道、会画，识字知礼、知道，和乡野蠢妇之流显然泾渭分明。

　　而且，虽然知道依目前的情况自力更生才是正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绮罗心中隐约还是更偏好找个人养着自己。

　　参上，目前虽然记忆全无，但绮罗基本判定自己的身份是一个落难小姐。

　　这样想想……

　　绮罗看了一眼长生，就这样委身于他，还真是……便宜这老男人了！

　　长生已经吃完一个饼了，又拿了第二个，绮罗还是吃着自己那个饼，她连一半都没吃完。

　　然而绮罗其实一早就饿极了。

　　秦牧氏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虽好心将绮罗捡回了家，但一连几天，既没给吃好，又没给睡好。

　　而且因为今日要“逼婚”，更是一大清早便将绮罗赶下了床，要她梳洗打扮。

　　一想到这些，绮罗又在心里记恨了秦牧氏两分。

　　不过她抬头一看长生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浮起几分得意：长生吃得那么大口，好像生怕有人来抢，真不雅观；还得是她，小口小口的，得体优雅。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

　　点灯废钱，所以长生的原则就是早作早息。

　　除开月事带多得需要点煤油灯加急的时候，他平时天一亮就起床干活，天一黑便上床睡觉。

　　今天也不外如是。

　　绮罗站在一边，只见长生好似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了似的，一系列行为流畅地不像话：烧水洗脚、进屋落锁。

　　直到被锁在卧房门外时，绮罗才反应过来：她今晚睡哪？

　　秦牧氏虽然待绮罗不好，但饭点有她一只碗，睡点有她一张床。

　　而这个牧长生……绮罗气极。

　　绮罗感觉自己好像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现在越来越肯定自己的身份是某个不小心失忆了、但曾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娇女，因为她好像有点受不了这种被忽略的感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长生就醒了。

　　长生躺在自己窄窄的、短短的床上，看着窗外白蒙蒙的天，脑子放空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今日也没什么不同——继续去鼓楼送月事带、拿月事带。

　　长生很麻利地就起床了，今天的时间比较赶，他必须珍惜。

　　其实这次月事带的量并不多，本来不用赶的……

　　长生叹了口气，抽出了插上的栓。

　　长生从前没有上锁的习惯——他一个大男人，又没什么歪心思。

　　但从小院搬过来后，不知怎么，就有了这个习惯。

　　落锁的习惯不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但长生估计自己也是很难改掉了。

　　推门出去，看到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女孩时，长生有一瞬间的愕然，他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哦，她叫丑姑，是秦牧氏给他找的……女人。

　　长生没有管丑姑，既不想她要这样睡到什么时候，也完全不想自己起床后会不会打扰她，就是当她不存在。

　　长生走到院子里，打开了堆在墙边的大包裹。

　　包裹打开的一瞬间，一股难言的味道便袭击了这个院子。

　　怎么说？

　　骚味、腥味、汗臭味，还有各式各样的脂粉味，总之复杂地很。

　　这股复杂的味道无差别攻击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当然，现在院子里只有长生一人。

　　但它很快就不再满足于仅仅是院子了，它开始膨胀，向天空，向它的四周，向地底。

　　这股复杂的味道极其耐心地渗透到每一处砖缝和墙缝中，渗透到屋子里，渗透到每一处家具和布料中。

　　绮罗很快就成为了第二个受害者。

　　就好像她睡得好好地忽然被秦牧氏掐醒似的，她被这股难以言说的气味用一个大逼兜子给一下“打”醒了。

　　“嗯……”女孩闭着眼睛，哼了长长的一声表示不满。

　　然而……并没有人理她，而气味对她的伤害也还在继续。

　　“哼……咚！”随着一声明显的不满和某声听起来让人心颤的踢桌子的声音，绮罗醒了。

　　她懵然地看着院子——气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牧长生正在院子里，好像聋子一样，将……将月事带……装进篓子里……

　　绮罗眯着眼睛看着牧长生的行为，她在审视他，或者说在审视他手里的那团不明物体。

　　牧长生的手好像一个毫无情感的抓握装置，对着看起来让人作呕的月事带进行无差别的抓握动作。

　　手指插进了月事带们之间，他不管；

　　手掌贴上了月事带的血面，他不管；

　　一堆花花绿绿的月事带在他手里互相挤压，他也不管；

　　一堆各种红色的月事带在他手里互相渗透，他也不管。

　　绮罗看了几眼，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边，发现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

　　绮罗于是当机立断，一溜烟进了卧室，一头倒在了牧长生的小床上。

　　这时，牧长生倒是有了些反应：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绮罗趴过的桌子——桌上正盛着一滩不明液体。

　　牧长生也抬头看了看时间，他的篓子已经装满了，是时候出发了。

　　洗月事带有那么几个比较好的时候。

　　第一个是冬天，冬天的水冷，河边基本没人，怎么洗都没人管；

　　第二个就是早上，还是一样的道理；

　　第三个就是深夜，虽然同样人少，但长生最不想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