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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因人而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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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米在夜晚的利文斯通闲逛。
等待出海的前夕,杜尔米和肯这样的年轻学徒每天都很无聊。老水手的圈子他们混不进去,巨大的城市也令人陌生。他们只好每天去森罗协会听听讲座,然后在港口闲逛。
不过对于杜尔米来说,晚上就非常有“乐趣”了。
他已经在利文斯通的外域死了两回了。
一回是碰上了一个发疯的白色头发的女人,他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他是在利文斯通的大桥上遇到了这个女人,一个照面就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是觉得一阵冰寒般的刺痛,然后就去了帷幕。
还有一回是在城市的南面,他惊奇地发现了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和白日毫无区别的街区。那让他万分惊讶,兴致勃勃地就走了进去,然后就仿若被一张滔天巨口吞食,转眼就没了意识。
光是这两回,杜尔米就意识到,利文斯通实在是个危险的地方。这里出没着一些杜尔米压根不了解的疯狂与扭曲。
说到底,他对于【力量】也还是不够了解。
目前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拥有【海镜】、【时历】和【太阳】的天赋。这是经过测试的。
但他同样也知道,这世上大大小小的神明不胜枚举,天知道他究竟会拥有哪位神明的恩赐,又或者,任何一位神明都不愿意垂青于他。
那又该如何呢?
偶尔,杜尔米在外域乱逛的时候,他的大脑中会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他永远困在疯狂而可怕的外域、永远无法知晓帷幕背后隐藏着什么,那么他又该如何呢?
说到底,他不是为了得到力量。
——他是为了得到真相。
“【星群】的信徒……”他喃喃说,“哪里会有【星群】的信徒……”
“你是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杜尔米的喃喃自语。
杜尔米抬起头,幽绿色的眼睛很快捕捉到了一个“落魄”的身影。那是个男人,但是他并没有身体,只剩下一颗头颅……确切地说,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头盖骨和一块蠕动着的大脑。
声音不知道从何传来,但的确是这个“东西”在发问。
“我是……”杜尔米想了想,笑了起来,“我是一场白日梦。”
“新奇的说法,但【梦钥】的信徒或许会喜欢你。”白花花的大脑给出了一个评价。
“但我与【梦钥】没什么关系。”杜尔米说,他的思维很快跳跃到另外一个地方,“我总是听闻【梦钥】的信徒,他们很有名吗?”
上一次那位狮子先生的第一反应,也是“【梦钥】的信徒”。
听起来,就像是这种身份相当普遍、相当常见,因此人们总是条件反射一样想到这一类人。
脑子先生蠕动了一下,甚至发出了一声粘稠的水声。这个男人的脑子看起来软绵绵的,像是将要腐烂、将要融化。脑子说:“因为【梦钥】的力量很好用,所以【梦钥】的信徒也很常见。”
杜尔米眨了眨眼睛,感到这个评价有点微妙的……“渎神”。
“……你好像对这些事情都一无所知?”
“的确如此。”杜尔米哀叹了一声,“我只是一场白日梦罢了,夜晚的世界无法影响白日的世界,就好像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只是一团白花花的脑子,但我也没法将夜晚的你与白日的你对上号。”
脑子先生好像噎了一下,然后问:“你是幽灵?游灵?真奇怪,最近我家附近好像没死什么人啊……”
杜尔米立刻适时地说:“因为我是个外乡人。”
“哦……真稀奇。外地的游灵都要到利文斯通来吗?”
“因为我想出海。”杜尔米面不改色地将话题导向自己需要的方向,“听说森罗海很危险,所以,能不能请你跟我讲讲【力量】的事情?”
“啧,平常我可是要收钱的……算了。”脑子蹦跶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杜尔米坐到脑子先生的旁边。宁静的夜色中,他好像能听见浪花起伏的声音……也可能是脑子先生的脑子里的水。
他问:“我听说【力量】是神明赐予的?”
“差不多吧。但更像是神帮你打开了一扇门、提供了一个台阶、指明了一条道路。”脑子先生思考了一下,“这就好像你去海边舀一勺水,你需要器皿,而神明就为你提供了这样的器皿。
“可事实上,除了少数幸运的信徒之外,大多数人都需要自己去舀水,而不是指望神明立刻赐予无比强大的力量。大多数时候,神明只是给了你一把勺子。”
“一把勺子也需要天赋吗?”
“你起码需要能够举起这把勺子。”脑子说,“更形象一点的话,你可以认为那其实是一个沉重的水缸。”
杜尔米恍然大悟,他再接再厉地问:“那么,怎么拥有这把勺子呢?”
“选一位神明。”
“然后呢?”
“向祂祈祷。”
杜尔米等待了一会儿,然后震惊地说:“没了?”
“没了。”脑子先生懒散地蠕动了一下,“其实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大部分神明都准备了无穷无尽的勺子,只看你能不能伸手拿到一把,以及,神明愿不愿意递给你。”
……联系了一下当初肯的说法,杜尔米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
整个过程应该是,检测天赋,然后向神明进行祈祷,最后就是等待神明的回应。
在森罗协会那边,杜尔米卡在了第一步,而肯被挡在了第三步。
杜尔米没有天赋,所以更别想拿到【海镜】的那把勺子。肯没有得到【海镜】的回应,所以他也无法拿到,但也借着这个机会用手捧了点水回去——虽然会漏光,但聊胜于无。
杜尔米明白了,于是又问:“那这【力量】能做什么呢?”
“因神而异,因人而异。”脑子先生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杜尔米琢磨了一会儿,没太明白,或许他拥有【力量】之后才能明白。
于是他说:“谢谢您,脑子先生。”
脑子先生像是无言以对——说到底,为什么会是脑子?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杜尔米又问:“为什么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听见你在说【星群】的信徒。”脑子先生懒洋洋地回答,“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
杜尔米一怔,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脑子先生——【星群】的信徒,为什么只剩蠕动的粉白色大脑了?
这么说来,【海镜】的信徒是变成鱼、【太阳】的信徒是变成狮子,而【星群】的信徒则是只剩下孤零零的大脑?但是那位凯瑟琳女士却还是人类的形态,又分明不是这样的情况。
这些神明的力量看起来不太靠谱。他想。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没说出来。
他就说:“我听说,【星群】的力量不用测试天赋?”
“不用。至少见习和信众的阶段不用。”
“那更高的阶段呢?”
“我怎么知道?我都还没到那个需要测试天赋的阶段。”
杜尔米就耸了耸肩,说:“我以为你已经是选民了呢。”
毕竟那位虔诚的狮子先生就是选民,他已经完全异化,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狮子。而脑子先生也是一样,只剩下脑子了。杜尔米想当然地以为,这两位应当是同样的阶层。
结果,在外域中,连这种外表上的相似性都不是一一对应的吗?还真是混乱的世界啊。
脑子先生:“……”
他不是选民还真是对不住了。
但那可是选民啊。
无数信众之中,又有多少能真正被神明选中呢?
杜尔米想继续问问,比如说,力量究竟是什么?见习、信众、选民的区别又是什么?
但这个时候,更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杜尔米吓了一跳,下意识起身望过去。他身旁的脑子先生也漂浮起来,以一种字面意义上的“探头探脑”的姿势遥望着。
“哦,没什么事,港口区的水手们又和【塔】那伙人打起来了。”
很快,脑子先生就淡定地给出了一个回答。
杜尔米疑惑地问:“为什么他们会打起来?”
“拥有力量的水手,大多数都信奉【海镜】,他们……应该说,至少其中一部分,是相当粗鲁野蛮的。【塔】从来都看不起那些水手。这种矛盾已经存在很多年了。这两批人时不时就会大打出手,但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什么是【塔】?”
“【星群】的信徒中势力最强大的那一支。他们拥有星群的恩赐,掌握了无数深奥的知识,并且任何星群的信徒想要进阶,理论上都需要从他们那儿走一遭。”脑子先生点评着,“【塔】总是盛气凌人,当然也就看不起那些水手。”
杜尔米有点迷惑,他意识到,这群信徒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团结。
“信徒”只是对于掌握力量的人的一种称谓,并不意味着所有信徒都是虔诚的、敬神的。信奉同一位神明的信徒也未必团结,说不定内部还有不少矛盾。
这一点,从这位脑子先生对【塔】的评价口吻就能看出来。
……不过,杜尔米同样意识到,他对力量的认知基本都来自于外域,但外域与白日正常的世界相差甚远。
在白日,他可不会直接听闻什么【塔】啊勺子啊之类的事情,更别说遇到凯瑟琳女士、狮子先生、脑子先生这样的人了。白日的杜尔米连见习的力量都一知半解呢。
不过,现在的他仍旧需要一份力量。
他就回到最初的话题:“那么,我信奉【星群】怎么样?我就这样向祂祈祷吗?”
脑子先生转过“头”。杜尔米能隐约察觉到他古怪的眼神。
最后,脑子先生晃了晃自己:“没那么简单,你得先去【塔】登记,在那边成为信众,然后上课、考试……就是这样。顺带一提,找到【塔】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好吧,‘找到’。”杜尔米叹了一口气,“不过,登记?”
“信众名册。每一位正神都是这样,除了……”脑子先生几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帝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