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也是抢手货》红熨斗

4、第四章

　　坐在出租车上，我一边假装很镇定很放松的看着外面向后消逝的城市夜景，一边努力自我缓解自己此刻紧张的心情。
　　= =，刚才湛帅宇那个语气和眼神，是真的吓到我了。

　　原本我还指望车载收音机能调节下气氛，结果刚一上车没多久，湛帅宇就要求司机大叔“麻烦把收音机关掉，谢谢。”
　　——那也是他上车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气氛僵硬得能听到被冰冻的咔嚓声，十分诡异。

　　不过，做为一个自认为善解人意的女生，我十分理解湛帅宇此刻的心情——与跟自己结婚了两年的老婆离婚，婚姻生活受矬后失意的回国……他怀揣着如此郁结的情绪，而仅仅是导致一辆出租车里一方小空间的气氛不够良好……
　　应该可以说湛帅宇此人修养还是很好的，因情绪波动而波及他人的范围，还是很小的。
　　虽然我不幸就在这小范围之中，= =。

　　我把眼睛转向一侧，不动声色的想看看湛帅宇此刻是不是正瞪着眼睛，十分怨念的想把我的背影戳穿……

　　没想到他并没有看我，而是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想必是很劳累。

　　他呼吸的频率很慢，浅浅的呼吸声拉的很长。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诊断课上学过的正常人在睡眠时正常的呼吸频率的数据，在佩服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复习理论知识这种好学精神的同时，我还十分飞跃的运用理论联系实际的分析了一下湛帅宇现在的状态。
　　——不要笑我，理论上升到实践，马克思说过的么，这是一次飞跃。

　　……可惜的是，即使飞跃了，但我仍然不敢确定湛帅宇此刻是不是睡着了。


　　雨天出行的人果然很少，出租车在机场高速上几乎毫无障碍的疾驰。
　　夜色里明明暗暗的光线从车窗外面恍恍惚惚的照射进来，光影随着车的行进快速的变幻着。
　　湛帅宇面对着我的那张脸模糊不清。
　　但是看到他那张脸有棱有角的轮廓，我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的打量起他的样子。

　　回想起来，我六岁就认识湛帅宇了。
　　那时候他是个中学生，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却又摆出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很不受我们这些小孩儿的欢迎。
　　等到长大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湛帅宇其实是相当帅的。

　　印象最深的是某个夏天的傍晚，我在住宅小区里看到他。
　　当时夕阳西下，他背对着漫天火红的晚霞，背着单肩的书包，慢慢走过来。他的身形被身后夕阳的余晖勾出一道柔和而模糊的轮廓，像极了所有少女漫画里冷漠高傲的男主角，漫不经心的从狭长的眼角飘出了一个别样的、带着三分冷然七分犀利的眼神……
　　——只需要这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身边所有样貌不同、却同样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双颊一片绯红……

　　昏暗的车里，我用眼神奋力描画着湛帅宇的五官。
　　他的相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从额头到鼻梁到下巴喉结，那条折线起伏跌宕的角度完美极了，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暗暗的向后飞过，线条那么漂亮。

　　这么近的打量这个人的次数，还真的很少。

　　总是听到有人说，三十岁的男人正是一枝花的年龄。
　　他这朵仪表堂堂的花经过岁月的磨砺，早已摆脱了少年时的稚嫩模样，变得稳重成熟，眉宇间处处散发着男性的魅力。
　　想到这里，我又在心里重重扼腕叹息……
　　——是哪个女人，连这么帅的男人都不要，居然还离婚……
　　哎……

　　就在这个时候，湛帅宇忽然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我被他“暗夜里那明亮的眼神”惊吓得一顿，然后眨了眨眼睛，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你醒了，哈~”
　　湛帅宇面无表情，眼神黯淡的跟我对视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又闭上眼睛。

　　= =……我居然会有种小男生偷看A片□□被抓包了的感觉……

　　半晌，他忽然开口问我，“你还住在家里的吧？”
　　我说，“……啊？”
　　他睁开眼看我。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的房子，说，“啊，是啊……我一直住那。”
　　他表情没有变化，“那我今晚就搬进去住，方便么？”
　　我被自己口水噎了一下，“……咳，好啊，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湛帅宇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忽然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极底，“……嗯？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藏了男人吧？”
　　“……”我觉得全身汗毛一炸，尽力隐秘的向后挪动身体，想要避开湛帅宇那个犀利眼神辐射到的危险区域，干笑，“哈哈，哈哈……”
　　我想我应该解释点什么……可是话在嘴里滚了两圈，终究是被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我不太喜欢撒谎。
　　湛帅宇说对了，我还真就藏了个男人。
　　只不过那个男人……他是我儿子，= =。

　　湛帅宇继续靠在座位上继续闭目养神。
　　我兀自紧张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他在一边完全没有再跟我说话的意思，于是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松懈了下来。
　　从机场到学校的路途并不近，渐渐放松了精神之后，我直接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湛帅宇推醒我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他家楼下。

　　下车了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下起来了。

　　风倒是不再刮了，所以雨只是直直的落下。
　　雨滴打在楼前小区绿化带里宽大梧桐树叶和灰白的水泥地上。
　　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是那种清脆的噼啪声，而只是软软的淅沥着，在静逸的夜里，格外清晰。

　　湛帅宇把出租车打发走了，站在雨里，毫不介意雨拍湿他的衣服。
　　没有月亮的深夜，连小区里的路灯都显得格外幽暗。

　　他那张脸模糊不清，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对我说，“你上去吧。”
　　我问，“你怎么把出租车打发走了？待会儿怎么去酒店啊？”
　　他问，“你没带雨伞吗？”
　　我七手八脚的在包里翻出雨伞撑起来，走近两步遮到他头顶上。

　　虽然只被雨浇了一会儿，但靠近了之后才发现，他身上的湿气很重，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他薄呢大衣上，挂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银亮亮的。
　　他的声音又从我头顶上飘下来，“奈奈，你穿的太少了。”

　　我抽抽鼻子，确实有点冷，鼻涕都要出来了，又看看他说，“你也穿的不多啊，回来了居然除了个小背包连个行李箱都不拿。”
　　他说，“行李让人帮忙送到酒店去了。”
　　我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天要变冷了呢。”
　　他说，“我会注意的，你记得多穿点。”

　　这就像是韩剧里的常见情节，男主角和女主角撑着一把伞，站在秋雨淅沥气温寒凉的夜里，囧然的说着那些没有营养的对话。

　　想到这里，我更冷了，于是说，“内什么，那你还是快回酒店去吧，这么晚了，天这么冷。”
　　他波澜不惊的嗯了一声，他从我手里拿过雨伞，说，“你上去吧，早点睡觉。”
　　声音轻轻的从上面飘下来，那种暗哑的声音磁性十足，好听极了。

　　我的确是困的眼皮都开始发沉了，于是点点头，“好，你也早点。”
　　他说，“我走了。”
　　我又点点头。
　　然后湛帅宇就转身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周围这么黑暗，我还是看到他眼里有一抹明显的浓重的伤心失望，伴随着他的转身，全都混进了在这深夜雨中的、他的落寞的黯淡的背影里……

　　我想，短暂的婚姻破裂，又只剩一个人重回故里……这大概真的是一件足够人伤心欲绝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