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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秋至 ...

  •   噼噼啪啪,淅淅沥沥,夜来风急月无踪,竟是下起雨来了。
      这一场雨,下得畅快淋漓、大快人心,下得一夜无梦、如斯良宵。早晨把窗一开,凉风扑面,整个夏天来的闷热被泼得仅剩七八。再看满庭花残,不禁惊觉:啊!八月了,又是一年秋。
      绿叶却愈发油亮抖擞。红花落去,便轮到它们舒筋展骨,借风梳妆一番,也恁地多股风情。连那盘结错根的老树,也因这急雨焕发新颜。
      金玉一早起身,受了这绿意的感染,与结儿络儿翻箱倒柜的乱了一通,找出那件白底绿纹的衣裙穿上。走到院子中,张开双臂,学舞娘连转几个圈,让裙子翻飞成一朵怒放的花。
      趁夏天还未退场,趁心中还有些许热情,让我、让我也绽放一回。
      姬烨就是这时候到的。也不言语,静静看着金玉无人般转那实在不算专业的圈。结儿络儿首先发现他,正要行礼,被他挥手止住。两个小妮子对视一眼,唇边都浮上调皮的笑意。
      待金玉手抚额头站定,看到的便是姬烨闲闲立着,笑意盈然。一声懊恼的低语,为时已晚,一切都教他看了去,两片红云飞上颊。姬烨伸手揽住她腰,闷笑出声:“难得看到弱儿献艺,朕三生有幸。”
      “你笑话我!”红云更甚,声音却不弱。一双冷清的眸子里杂点别扭,坚持盯住姬烨。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跳舞天分,所以从不妄动,难得忘我一回,结果落人笑柄了。
      “岂敢岂敢,朕是喜极而笑,弱儿你多心了。”姬烨硬掰个不伦不类的喜极而笑,忙把话岔开去:“昨晚的话可记得?朕带你去找一样东西。”
      奇了,皇宫里有什么东西是要他动手“找”的?眨眨眼,决定好奇一回。姬烨扶着她腰走在前头,后边照例跟了大班侍卫宫女。可能是习惯了吧,腰上搁了他的手,居然也不觉难受。
      他是皇上,由他去。
      过了许多宫院,来到揽月宫。她知,这是他寝宫。好长的路,沉月宫果然“地处偏远”呢。又沿了回廊,来到后院。遣去身后的人,与金玉步入院中。
      这一处的内院,与沉月宫自然大大不同。一夜急雨想来也摧残了不少娇妍,但现在满院阳光,早整理的清清爽爽。特别是整院蔓延的草坪,草尖尚停了许多小珠,经阳光一照,明媚可人。
      “还是皇子时,朕便住在揽月宫,每日里被父皇、师父压着做功课,最心向往之的当属这个院子。”姬烨目视前方,目光却越过前方,不知投向何处。皇子们年满十八岁后才出宫开府另住,这个院子有他十八年的记忆。所以,登基后才将他做为自己的寝宫。“男孩子只要不是体弱,都是好动的多,一有机会,便躲着出书房,在院子里为所欲为,哪怕事后受罚也甘愿。”轻笑,怀念那远去的少小时光。
      金玉也笑了。少小总是无忧,处境凶险如她,因无知,除了嬷嬷受伤那一段,童年仍是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曾看过皇兄们躲着嬷嬷太傅等人,做些爬树钻洞的事,东窗事发后,轻则让太傅罚抄书,重则让父皇打手掌。小孩心性,大同小异。
      姬烨止了步,踩踩脚下的草地,笑道:“就这里吧。”腾身跃起,折了一尺长的榆木树枝,二话不说挖起土来。
      这倒稀奇了。金玉联系一下昨晚“熊掌”论,难道是小时候埋了什么宝贝在土里?姬烨也知自己行为“惊世骇俗”,唇边便更加故意的装出天机不可泄露的笑。正好迎着阳光,乍一看去,竟带上几分孩子气来。
      忽地抬首,邪魅一笑:“找到了!”
      金玉心底莫名打个颤。正要看姬烨找到什么,可惜,迟了。姬烨猛地举手,那根粘连着黑土的树枝瞬间移位,直扑金玉面门。金玉定晴看去,那枝头,对着金玉的枝头,离自己鼻尖不多于一指远的枝头,不偏不移挂了条红肉肉、滑腻腻、粘嗒嗒、小指般粗、浑身扭动挣扎的--
      蚯蚓!
      .........
      .........
      .........
      .........
      “啊!!!!”沉默之后是暴发。
      尖叫不足以形容金玉的震撼,急往后退时准确踩到裙脚,“叭!”又加上一个仰天躺倒做补述。金玉公主有生以来,第一次狼狈如斯!
      .........
      .........
      .........
      .........
      “哈哈哈哈...”罪魁祸首没料到效果如此惊人,半怔之后,终于乐不自禁,仰天狂笑。
      金玉惊魂初定,羞赧与愤怒同生,颊上红云与胸中烈焰齐盛,眼见姬烨兀自笑地得意,恨恨在手掌抹了泥土,嗖地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姬烨,两掌一揉,粘着的泥土便尽数转到他胸前衣裳处。一时两人各自挂彩,平分秋色。
      半怔之后,是一阵更为嚣张的笑声。姬烨紧紧抱住她,口中翻来覆去只两个字:“弱儿...哈哈哈...弱儿...”
      良久,笑声渐平。软玉在怀,温香袭人,姬烨全不计较胸前一片狰狞,自顾道:“记得七八岁时,常与其它皇子比赛挖蚯蚓,看谁挖得最大、最肥。很无聊,对不?那时却是最乐此不彼的‘熊掌’呢。可惜,弱儿不像会喜欢。”
      恶心!一抬头,看见姬烨对她眯眯笑着。波澜不惊又包罗万像的看着她,宠溺而叹息的看着她,那眉那眼,似张扬了千言万语。心中“咯登”一跳,警铃四起:他和她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只不过一晚,心防就后撤了半壁河山。风关灵的凝重犹在耳边,容妃的幽怨、淑妃的不甘亦在眼前,甚至后宫独宠如娘亲,也不得善终,她竟然,还要让这种可能近自己的身?
      心凉眸冷,微微撑开两人间的距离:“皇上,先去更衣好吗?”
      这一撑,状似自然,其实尴尬,尴姬烨之尬。先前的和谐不翼而飞,那一场笑闹分外讽刺。金玉低了头,不去面对可能看到的怒或冷。环在身上的手,先僵硬,后无力,终,抽离。
      “退下吧,朕也该办事去了。”姬烨声音平淡无波,并没有如她想像的怒意横生。
      不去深想,既准许她退,她便一退千里。
      金玉前脚回到沉月宫,后脚便有公公送了几箱物什过来。打开一看,都是书,由御书房挑选出来的书。一一摆放好,全无看的兴致。这种情形,难得一遇。
      百无聊赖,胡乱用过午膳,林鱼鱼及时现身。手里拎了一个小包递给金玉,一贯的眉飞色舞:“妃妃接招!猪猪说他得见皇帝,不方便过来,让我把书还你。”又将两看藏在身后,神秘兮兮凑过来问:“猜猜我还带了什么来?”
      “糖?糕点?”不忍扫林鱼鱼兴致,勉强说出两样。
      “非也非也!汝请看!”手掌摊开,赫然一个锦绸封套,套中由粗至细、由长至短插了数十支银针。或细如毫毛,或长若一指,磨功一流。看金玉眼中放出异彩,林鱼鱼下巴又扬起来了:“就知道你会喜欢,嘻嘻,这可是师父特别给我的。不过我用不上,送给妃妃。”
      有这一套针,用起来确实顺手,但--“这是你师父给你的,怎么可以...”
      “鱼鱼当妃妃是朋友,如果妃妃也当鱼鱼是朋友就收下!”林鱼鱼佯装怒目。金玉捏她脸蛋,也就收下了。林鱼鱼嘿嘿两声:“这回好了,不用怕一不小心被针扎到了。”
      是这样...吗?
      闲话过后,林鱼鱼便开始“传业授道”。金玉备了笔墨,将要点记下,俨然一位好学生。医者用药讲究经验,一人有一人的用药风格,这正是见出高下来的地方。林鱼鱼自小药中泡大,当属个中高手,她说的法度,自然也非平常人物那水平。奈何金玉身处宫中,一时间得不到实践的机会,唯有先记下,以待日后参详。
      林鱼鱼平素贪玩,提到药,却更是沉溺其中。她有一句话极妙:“如果哪一天我不再东南西北地跑了,那,肯定因为我找到了一个举世无双的药材库,想要什么有什么,想炼什么炼什么!”所以教起金玉来那个兴致勃勃啊,真怀疑以后为了收徒弟,会给徒弟家倒贴银子。
      一个教得有味,一个学得用心,这宫中的时日,也就快过起来。每日林鱼鱼都由朱赤带进宫来,末了再由朱赤带出宫去。姬烨越来越忙,进出宫廷的朝中大臣越来越频繁,不过仍然每日要见她,或者淡淡说上几句话,或者带她骑一小会马,或者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看她。时间都极短,金玉便浅笑着与他应答,继续学骑马,静静让他看。
      无所谓好或不好,匆匆间也就过了半月。某日闲谈,结儿说起淑妃被赐毒酒死了,家中男子一律充军,女子一律为奴。犯的事有几个版本,众说纷纭一如所有的宫廷秘案。
      络儿轻叹:“风风光光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金玉望望窗外的老梅,目光迷离:“秋更浓了,等过冬赏梅罢。”不论哪一座皇宫,都只适合冬天。
      因为,一样寒冷。
      尚未回神,有人喊话:“太后有旨,请玉妃娘娘往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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