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如意》妖妃兮

3、娇娇（修）

　　沈千何尝不想，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沈长生也已经知晓了。

　　人是一定要养在沈府的，哪怕是当个低等的下人，也得养在沈府。

　　“爹爹，娘亲。”

　　就在两人即将发起争执时，屋里面传来少女柔弱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才止下争论，一起进了长生院。

　　大夫已经看过，也开过药，沈长生躺在软榻上脆弱得纤细如花。

　　她生得本就娇柔，如今大病一场，哪怕脸上血色尽失，依旧好看得惊人。

　　不待两人开口，沈长生就先开口了：“爹爹，可以让他们呆在沈府的。”

　　沈长生的话还没讲完，杨柳月失声惊呼：“娇娇。”

　　要是让那两人进了沈府，日后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

　　沈千面露喜色，这还是沈长生第一次如此善解人意。

　　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沈长生失望地垂下眼睑，心冷下几分。

　　因她没有健康的身体，且是女子的身份，所以一定要有一个儿子，才能传承血脉吗？

　　这个时代何其可悲。

　　露出微带嘲讽的笑，她仍旧让步，扬起小脸，淡笑道：“爹爹，只要我活着一天，他们不能入沈府族谱，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生前哪管身后事，她能活的日子本就不多，不想让自己每日都已经那般难受了，还要担忧被人夺走一切。

　　听了沈长生的话，杨柳月放下心来。

　　她就知道，女儿绝对不会放任就这般轻松地进来的。

　　同时也有些心酸，她的娇娇在拿命逼迫沈千，只要在一天，沈家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一位夫人。

　　“咳咳咳，爹爹，可以吗？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喉咙虚痒，沈长生忍不住偏头轻咳，雪白的小脸半分颜色也无。

　　沈千本还犹豫，可当听到女儿不断咳嗽声时，也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发虚，当真答应了。

　　进府的那两人不得入族谱，名不正言不顺的，那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演完戏，沈长生闹了一天也有些疲倦。

　　她闭上眼睛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放松身体，语气带着倦意：“爹爹，长生院子里面缺少一个洒扫的仆人，这两个人爹爹就给我吧。”

　　“娇娇，这……”沈千面露犹豫。

　　将人给沈长生，沈长生会好好待他吗？

　　听见父亲迟疑的声音，沈长生心底下越渐的寒冷，忍不住抱起双臂企图吸取温度。

　　沈千根本就不信她，虽然她确实抱有不好的想法，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寒。

　　“爹爹放心，我有分寸，他会活着长大的。”

　　有了沈长生的诺言，沈千才敢将人给她。

　　得了人，沈长生吃完药的后遗症便来了。

　　她此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声气儿小巧地道：“爹爹，娘亲，儿倦了。”

　　话音落下，便失去了知觉。

　　见她昏睡过去，沈千与杨柳月也不打扰，嘱咐伺候在长生院的春晓，便携带着杨柳月离开了。

　　出了长生院，沈千又变成在外面冷眼面俊的沈老爷，侧问着身边的管家：“进府的那两人，在何处？”

　　管家赶忙出声：“在西厢房，请了大夫去瞧，不过……那位夫人怕是挺不过去了。”

　　说话的时候，管家看了一眼杨柳月。

　　那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沈千叹息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转头对杨柳月道：“夫人夜深了，你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娇娇醒来必然要找人，我去瞧瞧，讲些规矩。”

　　“嗯。”杨柳月颌首，望着沈千离去的身影，心里不悦没有表现出来。

　　她知道，哪里是明日女儿会要人，分明就是沈千自己想去见那女人一面。

　　风雪刮得窗牖呼呼作响，如同狰狞的恶兽藏在风雪肆意的黑暗中。

　　烛火燃起的屋里面相比之下，自是要让人觉得安心得多。

　　少年睁着黢黑的眸，神情却麻木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死死地盯着床幔。

　　上面有一束跳跃的温暖烛光，像极了方才在外面，他无意瞥见的那道身影上的光一样。

　　矜冷胜雪，却教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思绪轻飘飘地发散着，这时房门打开了。

　　少年眨着眸，顷刻如受惊的小兽一样，将自己裹在被裘之中，然后警惕地露出一只焉能偷偷的看着。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外袍的男子，蓄着胡子，模样周正好看。

　　许是外面的雪甚大，他外面披着的褐色大氅落了雪。

　　他解开大氅，去抖落雪，递给一边的人，然后朝着床走来。

　　“听你娘说，你是叫、叫……长意？”

　　声音也很温和，符合心中对爹爹的期许。

　　少年将眸中的警惕敛去，从被衾中探出头，露出胆怯的眼神，小幅度的点点头。

　　是的，娘亲说沈家子女，他排在长子辈，所以他叫长意，等以后认祖后就可以冠姓，所以他叫沈长意。

　　“沈长意。”

　　沈千呢喃这个名字，然后坐在床边，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头，道：“是个好名字。”

　　“可是你可不能叫这个名字，我得给你起个新名字，就叫……”

　　沈千微微思索：“以后你是娇娇的下人……就叫沈意奴吧。”

　　青年神色温和，借由好看的皮囊掩藏住内里，讲话似皆随性而言，给眼前的少年极大的蛊惑性。

　　他到底年少，不懂得何为表里不一。

　　沈意奴，以后这便是他的名字，是他的家，是他的爹爹。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勾唇，脸上染上一丝雀跃，小声的道好。

　　此时他完全不知道，被剥夺的不只是名字，还有一生。

　　“意奴啊，以后你就是娇娇的人，一定要好好对待娇娇，她虽是你的姐姐，可你千万不要叫她姐姐，你要叫她小姐。”沈千神色温柔地摸着少年的头淳淳地道。

　　沈意奴迷惑地抬起眸，这句话他不太听得太明白。

　　为什么姐姐不能叫，要叫小姐？

　　但他最会的便是听话，况且这还是爹爹说的话，更是得乖巧地点点头。

　　“好。”

　　沈千满意的颌首，站起身，招来一个人，嘱咐着什么。

　　沈意奴依旧没有听懂他的话，只知道后面爹爹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沈千穿上大氅与身边撑着油纸伞的下人一道离去，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

　　沈意奴一眼不眨地看着。

　　被留下的那个人，睨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心里冷嗤着。

　　哪怕是流着主人的血，也还不是和他们一样，是个低贱的下等人。

　　留下的那人叫吉祥，是沈府的家生子，出生便是沈家的仆奴。

　　吉祥自小服侍在长生院，对长生院发生的任何事都十分熟悉。

　　今天沈府发生了这般大的事，大小姐病倒，吉祥自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没有一点好感。

　　当知道他以后也是在大小姐的落院伺候，吉祥便更加看不惯了。

　　这么个低贱的下等货色，也配留在长生院？

　　吉祥冷哼一声，确定沈千走后，上前一把拽过沈意奴的被子，阴阳怪气地道：“自己找地方睡去。”

　　吉祥将小身板的少年推下床，自顾自地躺在床上，盖着棉厚的被子闭眼睛睡觉。

　　赤着脚的沈长意沉默地看着这个人，亲眼看着他前后变脸的速度之快。

　　他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没有出声。

　　来时娘亲就教过他，不能与这些人起争执，尤其是姐姐，他们会不喜欢的。

　　所以沈意奴没有哭闹，沉默地折身去寻了一个地方蜷缩着自己。

　　幸而屋里面烧着不灭的炭火，周围暖洋洋的，哪怕是在这个寒冬里面也很暖和。

　　不知道娘亲如今在何处。

　　他将头靠在角落，疲倦地闭上眼，在心呢喃。

　　翌日，第一束暖阳透过窗牖跳跃至少年雪白如玉的脸上，让本就生得漂亮的少年，衬托得如同玉童般好看。

　　吉祥睁开眼睛看见墙角抱着双臂而睡的少年，顷刻气不打一处来。

　　气鼓鼓地走到沈意奴的面前推搡他。

　　“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来沈府是让你睡觉的吗！”

　　沈意奴被推醒，周围陌生的景色让他一时之间，未曾反应过来。

　　迷茫的眨着卷翘的眼睫，他见是吉祥，脸上展开灿烂的笑，乖巧的回应：“谢谢吉祥哥哥唤我起来。”

　　吉祥本来还要做其他的手一顿。

　　许是少年年纪小，笑起来又无害乖巧，欺负起来没有意思。

　　吉祥掩饰般的咳嗽一声，然后不自在地道：“可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小姐要醒来，我们要先去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