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栖树》清月见

11、011 迷情香

　　夙眠赶来的时候没刹住车，门是被她一脚踢开的。

　　她手中拿鞭子，戒备地扫视着屋内。
　　刚刚她在赌场准备把给朔白包下冬眠阁的钱赚回来，中途突然感到蛇链异动。

　　蛇链是她血肉逆鳞炼成的，只有受到除了她和殿下之外的第三者异侵时才会苏醒发动攻击。

　　此时，裴曳在屋子里好好坐在桌边，看着那扇被踹开的门，神色疑惑。

　　她快步走近，蹲下身牵起他的衣摆，手往脚踝上探，低声问：“殿下，刚刚谁来过？”

　　他皱着眉，盯住她的头顶。

　　夙眠抬起脸，目光询问：“蛇环被动过，有人来过，是谁？”

　　裴曳没有说话。
　　但他看眼前这个蛇族像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忽然觉得，母亲说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

　　“殿下，你被威胁了吗？”夙眠一边加固蛇链，一边看着他问，“袭击你的……是不是一条红蟒？”

　　“不是，”裴曳道，“但你为什么知道有其他人接近了我？”

　　“……那个，蛇环是我炼制而成，与我有心灵感应。”

　　“据我所知，有的蛇族会炼制蛇环售卖，所以，蛇环可以没有心灵感应。”

　　她抚额，无奈解释道：“夙眠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所以才……您看刚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殿下你别推我，先听我狡辩，解释，解释！”

　　裴曳摇头，蛇族果然谎话连篇，虚情假意。她终究只是为了守住他这世间无二的灵源，才与他虚与委蛇。

　　夙眠盯着眼前啪一声合上的门，想再挣扎一下，耳旁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有趣，竟然见到洞主吃了闭门羹。”鸢许摇着扇子走近，露出看好戏的笑容，“这位公子真是不识时务，连您都敢关在外边。”

　　夙眠暗暗握拳不语。

　　鸢许挑挑眉毛，道：“咦，您赌赢了怎么还会在外面呢？”

　　夙眠：“看来鸢姑娘知道他是谁。”

　　鸢许笑道：“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魔尊，但要说这位公子是魔尊的后人，光看脸我也信的。只是好奇洞主真的会忌惮他的身份吗？您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瞎说什么。”夙眠对着门缝，提高音量，“我身为魔界暗主，一切当以魔界、以殿下为重。”

　　鸢许觉得无趣，总算走了。

　　夙眠靠在楼栏上，叹了口气。

　　再开一间房浪费钱，楼已经上来了，她也懒得再下去找朔白。
　　她想着这种种理由，越发觉得必须要进裴曳这间房才行。正当她准备行动之际，一条小白蛇沿着栏杆游了过来。

　　白蛇是她的鳞片所化，冬日不眠，用于传递消息，小蛇盘于掌心，化为几行金字。

　　看着看着，白净冷淡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黑熊甲，蜥蜴妖丹都已经找到了。只要集齐最后几样东西，计划就能实施了。

　　她精神抖擞地牵了牵衣服，找到鸢许开了间上房。

　　忍一时，全都是她的。

　　.

　　朔白留在鸳遐楼，开始享受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昂贵的冬眠期，走的时候着急，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忙忙跑了。

　　路过三楼赌坊时，夙眠瞄着裴曳的神色，怂恿道：“殿下，走之前要不要玩一把？”

　　她和裴曳赌来赌去，还没捞着什么好处。在他身上捞不到好处，总得在别人身上捞点。

　　裴曳：“你去吧，我等你。”

　　夙眠一愣，欣喜道：“你等我啊？”

　　“嗯。”

　　夙眠从走侍手上取来杯壶，把裴曳安顿在看客的位置，一口保证道：“殿下，您在这儿坐会儿，三局之后我回来。”

　　她挤进其中一张赌桌，这个位置刚好还能看到裴曳。

　　说三局就三局，她一开始就向庄家说明了，无论输赢，赌定三局。三局结束后，刻意将装满灵石的蛇皮袋显摆一下，她挤出人堆，余光扫见两个皮衣大汉也跟着离开了赌桌。

　　裴曳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个鸢许，两人在谈些什么，鸢许脸都快笑烂了，还一边用扇子遮住脸以示矜持。

　　“鸢姑娘今日怎么没有值守大殿，有空到这儿来。”夙眠面带微笑，挤进二人之间的空余。

　　鸢许道：“招待客人也是我的份内事。可惜洞主来晚了，没赶上我刚刚和裴公子小赌一局。”

　　夙眠脸色一变，看向裴曳手里把玩的那枚骰子，沉默一瞬，道：“哥哥连我都能赢，想必也不会输给鸢姑娘。”

　　裴曳品茶不语。

　　鸢许取出一枚蓝田玉佩，双手递上，道：“是我输了，这是赌注，请裴公子收好，以后我还要来赢回来的。”

　　夙眠顺手将她的玉揣进兜里，道：“哥哥丢三落四的，这东西还是我代为保管的好。”

　　她与裴曳下了楼，两个高大的人影也跟着下楼。

　　走出了鸳遐楼，夙眠佯装停顿用余光看了看身后。裴曳也侧着目光看了一眼。

　　“殿下，你初出茅庐，不要随便和人赌。”夙眠道，“你赌给她的是什么？”

　　裴曳低下头，目光落到腰间暖红色的玉佩上，“这块玉佩。”

　　夙眠一愣，小心打量他的脸色，好在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松口气，不满地说：“这是我给你的，怎么可以拿来当赌注。”

　　裴曳的神色不悲不喜，眸色幽深，似有所指，“那你还要拿回去吗？”

　　“当然要，说好三天就三天。”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紧随的脚步声在两人转到人烟稀少处逐渐加快。

　　裴曳提醒道：“人是你引来的，你解决好，我先走一步。”

　　“别啊。”夙眠追上他，“一起走嘛。我就逗逗他们。”

　　他闭上眼睛，耳尖动了动，再睁眼时露出了警惕：“你确定只有后面两个？”

　　夙眠停下来，将手按在草地上，慢慢抬起头，讪讪道：“殿下，等会咱们先束手就擒再想办法。”

　　裴曳道：“我听说你不是很能打吗？”

　　“谁说的？胡说。人家虽然有点小本事，可不是暴虐之人。”夙眠拍拍手站起来，“再说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不划算。”

　　裴曳甩下她加快脚步，“人是你招的，我先走一步。”

　　走，是来不及的。

　　不远处的地面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蜈蚣，密密麻麻往两人靠拢。

　　夙眠见他停了下来，急忙追上去，突然一阵光波砸中远处的蜈蚣群，无数蜈蚣支离破碎。

　　夙眠猛地按住他的手，道：“殿下，打不完的，这样下去只会激怒他们。”

　　裴曳闭眼，掌心划出结界，将两人所站的方寸之地隔绝起来。

　　夙眠退两步，从背后抱住了他，然后索性跳到背上把腿也抬了起来，紧紧锁住他的腰。

　　裴曳恼怒道：“你干什么？”

　　“没地方站了……”

　　蜈蚣群沿着结界外壁往上爬，往里挤，竟将安全范围越缩越小。

　　裴曳取出木萧，吹出一段轻快的乐曲，箫声下，蜈蚣群停下动作，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裴曳破开屏障，踏着蚣群飞出包围圈。

　　夙眠终于双脚落地，急忙喊：“跑吧殿下！”

　　刚刚击杀了蜈蚣族那么多族人，无论最初的原因如何，她和裴曳都不可能摆脱他们的追捕了。

　　她本意是想深入敌营，奈何裴曳不配合，如今事闹大了，后果就复杂了。

　　此处距离妖界很近，路上没有客栈，夙眠早已通知了她妖界好友，要来借住几日。

　　黑鼠妖墨逃号称三界秘事无一不知，夙眠借住他家还有别的打算。

　　墨逃的洞府在妖界边上，十分隐蔽。

　　夜深人静时，夙眠溜出客房来到墨逃的密室。夜里正是墨逃精神抖擞的时候，他举着透镜正在钻研一本古书，一只手习惯性捋着八字胡须。

　　嗅到夙眠的气息，他将头抬起，迅速放下书迎上去，“洞主来了啊，有失远迎。”

　　夙眠二话不说甩出一袋灵石，转身卧进一把石椅里翘起了腿，“把你知道关于柏桑神树的信息都告诉我。”

　　墨逃笑眯眯揽下灵石，一边数一边道：“你和蛇栖树相处多年，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树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修成灵身后，我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墨逃眯起小眼睛，看着她嘴角微微的笑容，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特迷人？”

　　“……你怎么知道？”她神色不善，“你也觉得？”

　　墨逃赶紧摇头，道：“当年你在岐山，见过冬天里柏桑神树灵身出来瞎逛吗？”

　　“你这么说……这么一想，好像真没有。”

　　墨逃点点头：“自然，神树自生灵力引万灵栖息，在冬天，树灵所修人形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蛇栖树对你们蛇族而言，俗称……迷情香。”

　　她瞪大眼睛。

　　“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你们蛇族冬日入眠，不过也有少部分特殊一些，比如你。”墨逃道，“现在还不是情最浓时，算算日子，这个月月圆之夜，是最烈之时。届时，入眠的蛇族可能都会被惊动。不过只是猜测，毕竟蛇栖树树灵还没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岐山外。”

　　夙眠站起来，神色凝重：“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墨逃数完了灵石，又操起衣袖挨个擦，“办法啊……我想想。”

　　夙眠道：“据我所知你有一间仓室，可以隔绝外界一切干扰。”

　　“你要借用？”他挑挑眉毛，暧昧地牵起嘴角，“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价钱嘛……”

　　话没说完，夙眠直接甩出两袋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