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世（绝代风尘）》白狐

35、第二部第十五章

　　十五

　　“千手千魂谷”到处都弥漫着瘴气，若是站在远处的山巅，整座谷看起来紫气缭绕，深不见底。
　　沿着山体的小路向前行进，叶端微感头晕，想来是瘴气实在太重，尽管他已百毒不侵，却依然不是很舒服。再一看叶容，后者像是没事一样，看来他的内力的确比自己要高出一截。
　　叶容所练的《容天策》武功本来就是绝学，练一年胜于别人修炼五年、十年，而且他服食“天竺六色花”大大有益于他的体质，先后又得到叶端的一半功力与两极丹，更加如虎添翼，以他现在的内力恐怕可比得上其师。
　　叶容牵起叶端的手，将内力输入到他的体内，后者立刻觉得舒服很多。
　　“千手千魂谷看起来更像死人坑，到处都是尸臭味。”
　　叶端听到他这样的形容，忍不住笑着摇头：“不知道聂松山住在什么地方？”
　　“必然是那种非常难找的隐居地，不过他所居的地方应该种满了能够蔽瘴的‘丽皇株’。”
　　“那是什么东西？”
　　叶容抬手指向前方：“那些白株草就是了。”
　　叶端沿着前面所指的方向望去，隔着已经淡去的瘴雾，在大约五六丈外的距离，到处都生满了白色的小花。
　　“我们走！”他突然将叶端打横抱了起来，飞身跃起，足尖在花枝上连点数次，越过大约有十几丈宽的花丛，落进秘密的森林。
　　被放到地上的叶端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脸。
　　叶容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道：“那些花虽然能够驱走瘴气，但是本身却有剧毒，若是不小心沾上皮肤，治起来也比较麻烦。”
　　两人在密林里转来转去，叶容举头望天，透过稠密的树叶缝隙，天空呈现出异常阴沉的蓝灰色，看不到半点阳光。
　　“这里的树林种植的时候就讲求奇门遁甲之术，所以难以穿越，待我想想看。”叶容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上画来画去。
　　叶端半跪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嘴上道：“看来这世上没有多少东西能难倒你。”
　　叶容微微一笑，良久方道：“此时往后阴气大盛，谷中多毒物奇株，正是出来泛滥的时机，我们必须尽快走出去，跟我来。”他拉着叶端展开轻功，在树林里七拐八拐，时而停下来冥想，然后再走。
　　当两人看到树林尽头的时候，同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此时天已经黑了大半。
　　两人走出矮树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满谷正在盛放的花朵，散发着奇异的香味。数排木房被花朵包围其中，诡异的是房子外一个走动的人也没有，房内也无人燃点蜡烛，而花朵间更不曾飞过任何生物。
　　叶容扯着叶端闪进树丛，前者背靠一棵树低声道：“这里根本没有人。”
　　叶端惊讶地道：“这些木房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像弃屋？”
　　“应该是离开没多久，我们所看到的这些花任何一种本没有毒，但是放到一块儿就成了让人丧志的混香，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的人倒也不简单。”
　　“那我们该怎么找聂松山拿解药？”叶端茫然向四周张望，突然被叶容捂住嘴，滚进花丛里面。
　　下一刻，脚步声由密林内响起，很快有人停在两人隐藏的不远处“咦”了一声。
　　“是何人糟蹋了这些花儿，我又要好生侍候了。”
　　被搂着的叶端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叶容浑身剧震，后者脱口而出地叫道：“玉衡？”
　　那人“啊”了一声，向他们这边望来，两人只好起身。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立在花丛之中，身材瘦削，容貌异常好看，头发写意自然地束在后面，两耳处垂下几缕，更显其秀美，而他眉宇间有浓重的愁色，不知道因何事如此不能释怀。
　　“师叔？”白衣少年看清叶容，忍不住失声，随即冲上前来拉着两人便往树林的另一端跑。
　　半柱香的功夫，三人来到一个傍山而建的小木屋。
　　木屋内的摆设简单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然后就是个炉灶。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容打量了四周，不解地瞅着白衣少年，转头对叶端道，“这是我师兄连云天的小徒弟玉衡，听风斋最厉害的探子之一。”
　　叶端冲玉衡微微一笑，自报叶容给他取的名字，后者报以浅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对叶容道：“师叔又怎么会来‘千手千魂谷’？”
　　叶容稍作解释道：“你似乎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本应呆在师兄身边随侍，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显然不是探听消息的身分。”
　　玉衡淡淡地道：“我已经离开听风斋和师父了，他既然选择与红京姑娘在一起，我留在那里徒增伤心。”
　　“那你现在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一年前离开师父之后，我因为痛心而大病一场，被人所救，后来那人将我带进谷中，我才知道他是这里的花匠。平时我就住在这里，他不想让谷里的其他人看见我，因为这两天千魂谷的人突然全部出谷办事，我才到外面看看花儿怎样了，这便碰到你们。”
　　叶容疑惑地望着他好半天才道：“师兄对你倍加珍视，怎么可能任你离开，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过得很好。”玉衡面无表情地道，“师叔若是想从这里拿到解药恐怕很不容易，千魂谷谷主的武功虽然不入天下绝顶高手之列，但是他用毒可说是独霸天下，而且他所炼的毒都是素毒，非常难配制解药，且他平时不配制解药，只有需用的时候现配，因此就算你们偷抢，他若不肯给，你们也没办法。”
　　叶容和叶端面面相觑，前者道：“何谓素毒？”
　　玉衡微笑道：“你看这谷中所生的花草树木多数都含有剧毒，聂谷主的毒药来源就在于此，因为他不喜欢动物和虫子身上的毒药，所以他所配的毒被叫做素毒，就好像和尚吃斋一样。”
　　二人闻言点头，玉衡接着道：“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就算聂谷主一行人不回来，救我的花匠也会随时巡查谷内情况，很快便能发现你们的行踪，届时不一定用什么法子对付你们呢。”
　　叶容眼睛微眯，盯着他道：“拿不到解药也不是我们死，所以没什么好担心，不过你必须跟我们走，不管你是否脱离听风斋或是和你师父决裂，你知道的东西太多，我怎么可能放你在外面游荡。”
　　玉衡看了他好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甜美的笑容乍然绽放，令叶端顿感如沐春风。
　　“难怪师父对师叔的评价那么高，这世间之人若论奸狡，恐怕谁也比不上您，倘若您入了魔道，将会成为魔门历代最杰出的魔头。端看你不肯放过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慈悲为怀的人。”
　　叶容好笑地道：“这种评价我该看作是褒扬吗？而且我又不是和尚，慈悲为怀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你该知道就算你师父来了也挡不住我，所以我不想对你动粗，你只要跟着我，我保证不会有人骚扰你，但你要想留在这里，那是万万不能。”
　　玉衡点头道：“看到师叔的一刻我就想到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再次获得自由，因此我会跟你走，但是若哪天师父叫我回去，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护住我，我不想再跟他有瓜葛了，尤其是感情上。……师叔现在心里一定在偷笑，又多了一个像烨儿那样顶用的侍从。”
　　叶容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说让你服侍我，你要照顾的人是我身边的他。”
　　他的眼睛落到了叶端的身上，后者愕然道：“我吗？”
　　叶容点点头：“你又笨又呆，若是落了单，十有八九要被人欺负，倘没个聪明人跟着你，我怕你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搬银子。”
　　玉衡“嗤”地一笑，用饶有兴趣的口吻对叶容道：“这位叶端是师叔的什么人？”
　　叶容哼笑一声：“你师父怕被人知道自己喜好男色，所以竟然舍弃了你这娃儿，我可没他那么胆小，端儿是我的男人，你若想得到我的庇佑，从此之后就是他的随侍，不然你该知道你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两个那么简单，就是听风斋内，也有很多人想要落井下石吧。”“听风斋”作为天下第一的探子组，内部自也是明争暗斗，各有不服，欲将玉衡拖下位置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数。
　　“我怎敢拒绝师叔，不然我怕你在这里就了结了我。”玉衡耸耸肩，“我们这便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那解药怎么办？”叶端拉住叶容。
　　“我说过死的不是我们，没什么好担心，而且现在找不到聂松山，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时回来？与其在这里冒着风险等候，不如先回到轩辕殿从长计议，我要广发武林帖，将白道中人聚集到沙凉山，选出新一代的正门领头人，这其中也必定能招来解毒高手，我不信聂松山的毒无人可解，要知道相生必相克的道理，天下见没有不能解的毒。”
　　叶端皱眉道：“可是你现在还有‘玉兰教’护法那一重身份，若是被凌霄云知道你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你还怎么回玉兰教？”
　　“你认为凌霄云会那么低看我吗？她应该早知道我不受控制了，不过他也知道我打算对付夜尚德，所以我们之间有着不能说出来的合作关系，暂时都不会跟对方撕破脸，等到东水被攻下来的时候，再看谁能更胜一筹。”
　　叶端释然道：“好吧，你决定的事情我也改变不了。”
　　三人快速离开“千手千魂谷”，索性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叶端惊讶的发现玉衡的轻功甚至在叶容之上，后来想到对方身为探子，自然在这方面要更加用心。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虽然疲累，但是叶端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被人照顾，玉衡也不知怎么那么听叶容的话，对他的照顾简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终日嘘寒问暖，弄得他既受宠若惊又不好意思。

　　当三人来到沙凉山脚下，却见到整座被烧得只剩下残砖败瓦的轩辕殿，附近的村子也人去楼空，仿佛经历了一次天劫般。
　　不知道玉衡是否因当探子养成的习惯问题，蹲在高处的墙头向四处张望，与他本身的长相非常不符，倒是粗野的可爱。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向站在下面的叶容和叶端。
　　叶容摇头不语，踢了踢脚边烧剩了一半的木桶，在身旁的水井边坐了下来。
　　叶端慌忙跑进后院，半晌又绕了回来，脸上尽是失望之色，苦笑道：“所有的屋子都烧掉了，这把火还真是烧得彻底，不过没看见尸体，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叶容冷笑道：“我在想是否为千魂谷所作，别忘了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千魂谷的人倾巢离穴……对了，端儿，轩辕殿是否另有藏身之处？”
　　叶端眉头一皱，思索半晌突然抚手道：“后山有一处断崖，师父常常一个人到那里去，不知道做些什么，我们到那里看看，不过我的身份怎么办？不会又要扮女装？”
　　叶容见他一脸千不愿万不能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没了你师妹的孩子，我还叫你扮什么女人，你放心，那些武林中人笨得很，根本认不出你……不过玉衡你还是为他稍作易容，以免因为那‘蛊王’善兰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这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墙头的玉衡。
　　玉衡点点头，随即眼睛一转，道：“‘蛊王’善兰？难不成端哥哥惹了此人？”
　　叶容神情一动，看向玉衡道：“你知道‘蛊王’善兰？”
　　玉衡点点头：“善兰是苗疆最厉害的蛊师，为人向来低调，认识他的人很少，不过这人倒与你们要找的聂松山有很密切的关系，因为蛊被称为有生命的毒物，所以与聂松山的素毒刚好互为两极，臭味相投的两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叶容听他说到“臭味相投”的四个字，大感不舒服，瞪了他一眼道：“你看到的端儿的样子，跟善兰一模一样，就算你说的不是端儿，我也不喜欢听。”
　　玉衡哑然而笑，瞅瞅叶容又瞅瞅叶端，对后者道：“师叔对你真好。”
　　叶端羞赫地垂头，随即又抓住叶容的手道：“如果我现在的身体真的是善兰的，依玉儿所说善兰和聂松山关系密切，那聂松山救假的那个我便有解释了，我们先确定段深山的确死了，聂松山成了唯一的线索，只要找到他，一切可迎刃而解。”
　　叶容翻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道：“你终肯面对自己的身份了吗？”
　　叶端苦笑道：“不肯面对又怎样，迟早有一天我都得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与其逃避，还不如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究竟是怎么回事？”玉衡讶然望着两人。
　　叶容道：“此事迟些我再跟你解释，端儿你带我们去后山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