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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危机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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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起来吧,不必跪着了。”
得了袁静荷的允准,玲珑才站起身来,面色依旧是十足的恭顺,“还请王妃放心。我既入王府侍候王妃,从前种种皆是分内之事,而今后我也同样绝不会做出有损王妃之事。”
她微微抬眸,同袁静荷对视,“我的主人要我问过王妃,近日莳花阁富商之事,您是希望就此风平浪静,还是——”
“留待他日。”
“留待他日?”这四个字在袁静荷口中心中皆过了一遍,但随即她反问道:“你的主人,是端王殿下,还是睿王殿下?”
玲珑微微一笑,问她:“睿王殿下如何?端王殿下又如何?”
“静荷虽是一介女流,亦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她处之泰然,声音平静。
“我虽夙愿难偿,但绝不愿身为棋子,入这皇室乱局,做无故伤人之事。”
玲珑在她身侧垂手恭立,“关于这一点,王妃大可放心。那具男尸在河中沉溺一日有余,面目确实难以分辨,或许是些被处决的罪犯之类的被抛尸投河也未可知。”
袁静荷听出她言下之意,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问道:“你家主人,是何用意?”
玲珑敛容行礼,“端王殿下让我转告王妃。”玲珑语气柔软,但借她之口说出的话却似金石之坚。
“在她眼中,姑娘不是为了做袁家女、康王妃,或者是世子母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袁静荷,就是袁静荷,也只是袁静荷。”
这正是楚晏先前交给璇玑去办的事,即在袁静荷身边安排一个得力的心腹。
其实许常在庆云楼相见后的数日内已经留心调查一番后回禀楚晏,袁家与袁家姑娘并无丝毫参与争储的迹象。除了正常的婚前礼节外,袁家与康王一党也无多余瓜葛。
因此,楚晏此举并非为了监视与探查,而是在已知康王府前世的种种污糟之后,想要尽力保全袁静荷——她心性纯善、仁心仁术,不该因为区区婚姻遭受磋磨。
不过楚晏心知,最终究竟能谋得什么样的出路,还是要看这位袁姑娘的心性。
听到玲珑转达的话,那一向沉静寡言的女子忽而笑起来,那笑声苦涩含恨,却也带着十足的畅快。
她已经,很久未这样笑过了。
她出身官宦之家,后又嫁入王府,这样肆意的笑对她而言几乎算是失态了,但玲珑面上未见丝毫异样神态,见她平复下来后,才补充说:“殿下此举,一来是为报答姑娘日前医者仁心;二来,是因为她爱惜姑娘的才华。”
“姑娘不过二八年华,医术已经如此了得。殿下相信,假以时日,姑娘必为一代良医。”
袁静荷默然良久,怅然叹道:“殿下虽为男子,却能将我一语点醒。”
这世间女子总是惧怕所托非人。
嫁入王府几日后,她也曾多次想过,自己以后在这王府的漫漫长夜要如何挨下去。
只是既然所托非人,再努力挣扎下去,也不过求个安身立命。
可是为什么女子就轻贱至此,一生命途都要寄托他人?
袁静荷念着“留待他日”这四个字,竟觉得有隐秘的希冀从心底生出。
*
璇玑将从康王府中传回的消息尽数回禀。
楚晏今日穿一身淡紫色常服,坐在一把圈椅上翻看已经初具雏形的《百官行述》。
“她真这样说?”
“是。”璇玑垂手侍立,道:“袁姑娘还说,她知道这局虽是殿下所设,可楚阳若不自投罗网也不会有今日。再者,她也并不计较外间那些针对她的流言,还请殿下不必担心。”
“好,既然她选择了为自己某一条出路,我就会全力助她。”楚晏将手中书卷搁在桌上,“现在民意既起,我们只需俯顺舆情便是。让底下的人不必再刻意为之,小心别留下什么痕迹。”
璇玑答了一声“是”,又听见楚晏补充,“若是康王府同京兆尹那边有什么动作,也不必管。”
璇玑恭敬一礼,后退几步方转身出门。
一盏茶的功夫后,许常走了进来。见到来人,楚晏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不似刚才那般游刃有余。
许常拱手道:“几位大夫皆已联络妥当,属下明日便会安排他们以探亲之类的名义出城。那几味清热解毒的药材也已按殿下的吩咐大量购入,现已分批运往西郊。”
楚晏略一点头,“此事若能做得隐蔽最好,若不能就以速度为先,万不可耽搁。”
许常答道:“属下明白。”
“另外。”楚晏沉声道:“兹事体大,你带着我的令牌,除了先前派去的,再挑几个得力的人,务必要协助官府将疫情控制住。”
未听到应答,楚晏有些犹疑的抬头,看到许常那张冰块脸上的迟疑就明白过来他的担心,于是笑道:“不必担心我,京城总归比西郊安全。倒是你自己亲往疫区,千万要当心。”
许常连忙躬身拱手,神色庄重,“属下不在洛京的这段时间里,还请殿下一切以自保为上。”
楚晏笑着微微颔首,心中想的却是:老天既然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既不可能放任京西百姓因时疫流离颠沛,更不可能真得让皇帝有性命之忧。
既已决意入危局、行险招,她又如何能自保为上?
*
延康二十一年二月中旬亥日,天子幸京西徐庄,于先农神坛祭拜先农神并在亲耕田行亲耕礼。
只是皇帝回宫两日后,楚晏便听御前传来消息,说陛下大约是因为舟车劳顿而略有不适,染上了轻微的咳疾。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桩牵扯到皇子和莳花阁花姬的案子,正如楚晏所料的,被京兆府以“失足落水”为由草草结案。
只是康王楚阳似乎在明面上与这西域商人之死毫无干系,但民间是否会认为他以权势收买京兆尹而造成了这么一个徇私枉法的局面就不在楚阳的掌控范围内了。
不过楚晏倒没有就此发难。而是在收到御前传来的讯息后没有丝毫耽搁地悄悄遣人出宫,将两封手信分别交予容璟和袁静荷。
袁静荷的那封,是向她确认皇帝的病症是否有身染时疫的可能。
容璟的那一封,则是向他询问,是否已经寻到钟离老先生踪迹。
钟离老先生是当世医药大家柳州钟离氏这一代的家主,医术高超自是不必说,恐怕当世于岐黄一道上出其右者没有几人,又因为行医数十年,治疗过无数疑难杂症,更是见多识广。
他年纪已逾花甲,但依旧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为人也是随性洒脱,从不拘泥于凡规俗矩。
只是他虽为家主,却不爱坐镇柳州,而是常年游离江河湖海。可以说,大周便没有哪块土地是他没踏上过的。
但这也正是他踪迹难寻的缘故。
虽然前世集太医院及洛京众多医家之力,也成功平息了这场时疫,但耗时耗力毕竟太多,以致本就因旱灾生活困苦的京郊一带更加民不聊生。
因此,即便楚晏已竭尽所能为接下来的艰难时刻做了准备,她依旧在考虑到可能的风险与损耗后,做了寻找这位济世良医的打算。
*
而容璟实则在亲耕礼地点确定当天,便意识到风雨将至。
因为他知晓,前世礼部在确定亲耕地点前,钦天监并未加以干扰。更遑论容氏也曾在京西疫情中出力颇多,他知道这一地点的更改意味着什么。
皇帝亲临,时疫待起。
直到楚晏托他寻找那位与容家有世交之亲的钟离老先生,他方确定——
这是楚晏的手笔。
楚晏想让皇帝染病。
如果这种猜测落在旁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容璟都绝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这件危可及天、有动摇社稷的风险的大事发生。
但他再清楚不过,楚晏并非那种不顾江山社稷、牵扯无辜之人的狼子野心之辈。况且前世的经历也证明,京西这场疫病确确实实是虽然易染,却极少致命的表征。
当然,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楚晏,容璟便认定;毫无准备、行事轻率绝非她的风格,楚晏有掌控危局的能力。
那她或许,是想借着皇帝染病做些什么?
容璟为自己的假设心惊不已。因为楚晏身在宫闱,如果皇帝染病,那她亦面临风险。
他虽焦心,也通过书信劝楚晏勿要以身犯险。
但楚晏在信中对他说,此事与她生死攸关,而容璟是唯一一个,在这种关头她能信赖托付之人。
她需要他的襄助。
只因那信上的“信你”二字,容璟选择尊重与相信楚晏的决定。在同父亲讨要一封手信后,他便立刻派人去寻钟离先生的踪迹。
*
与容璟不同,袁静荷那边则毫无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