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52、Chapter.10

　　周浅默默走到神庙外的魔法阵前，伸手在那半透明的表面摸了一下，针扎似的刺痛感让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这是魔法阵本身对于外来者的排斥力量，细细密密，却明确地向那些想要强行闯入的人表现出强烈的拒绝，一如某个老教授在此之前其实一直在死死地封存着自己的内心，不向任何除亲人以外的人展露出自己更加温和的样子。

　　她已经不是那个让他愿意把这片区域为她敞开，将她纳入其中的人了。

　　她在和他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里，也曾听他提及过有关于那些罂粟花的事情——这里埋葬着对于神庙主人而言最重要的亲人，罂粟花这个物种对于古辛家族来说也有着重要的意义。

　　亲人们的离去也让被留在世间的人被岁月遗忘，从此以后，他选择独自在大陆隐居，再也不曾回到过这座本应成为他归处的神庙。

　　他在她刚来到神庙的时间里也很少回来看她，最初时他甚至只将教她魔法和其他技术的事情托付给特莉丝祭司长，以及他身为魔王和风魔爵的哥哥姐姐，对于她这个突然被命运塞过来的麻烦从未有过任何过分亲近的心思。

　　紧接着，事情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改变了——他们每次见面都能因为各种事情互相吐槽起来，又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了一段时间，他回到神庙的次数竟然明显变多了，教她这个继承人的事情，他也再也不曾假手于人，每一项分配给她的研究任务都要亲自过问，除了一样的喜欢吐槽以外都是位合格的老师。

　　他也是在和她确定关系以后的一段时间，才真正愿意向她开放这片本来只属于他的罂粟花海。她在那一刻才真切地感知到，他的心是真的已经彻底接受了她，对她的接受程度甚至达到愿意让她走进自己心里最为脆弱的那处地方，与她建立更坚固与更深的羁绊的程度。

　　她并非感知不到别人对她的真实情绪——只有一点隐藏在冷漠外表背后的关心就足以让她因为他而心绪复杂，更不要说他也曾像她所想的最好的情况那样，尽力去尝试直接向她表达爱意，哪怕他总会把这话说得直得过头，在她看来也带着些直截了当的有趣，她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尽力了——明明自己就不是会在意他人情绪的人，却还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抚平她心里那如影随形的不确定感和不配得感。

　　她根本就抵抗不了这样的热烈和直接——完全做不到，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因为他而快速沉沦，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周浅长叹一声，颓然地在那片包裹着罂粟花的魔法阵外靠坐下来，忍耐着后背上针扎似的细微疼痛，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腿间。

　　刚刚在心里决定接受一个人的时候，一切就重新回到原点，先前他在面对她时渐渐放缓的态度和开始学会的容忍与柔和就像是一场只属于她的梦。

　　哪怕她已经有了些隐约的猜测，诸如她的存在仿佛处于某个时间悖论之间，她也还是在骤然陷入这般境地的时候一时间组织不起来任何可行的思考，只能先找个地方单独坐一会儿，尝试让自己的脑子恢复正常思考。

　　又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周浅在头顶听到了海努特的声音。

　　“天啊，你怎么在这里，还靠着魔法阵？”海努特惊讶地走上前来，想要把她从那个魔法阵旁边拉开，“在这个魔法阵旁边时间长了就会伤害身体……哎你别碰，后背都红了，你快离开点，至少别一直坐在这里啊！”

　　“抱歉，”周浅动了一下已经开始发疼的后背，“没关系，小事而已，是神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海努特？”

　　“嗯，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用不用为了这个去寻找大人求助——大陆的一条科考船在死亡之海区域失联了，船上应该是困住了一些来自你世界的同伴。神庙里收到了求助信息，特莉丝大人正准备亲自过去看看，为了方便起见，也希望你能跟过去帮点忙来着。”海努特低声向她解释。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应该也可以……”周浅点头说道，“麻烦你让特莉丝奶奶等我一小会儿，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和她一起去。”

　　“自己和他们去，你是疯了吗？还有你们，想要直接对抗主恶魔简直是不要命，”另一道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周浅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毫不客气地拽了过来，“伊戈尔他们已经确定了困住船的是是来自阿萨兹列的力量，一个主恶魔可不是你这个等级就能对付得了的——无论他想要对那条科考船上的什么人做出些什么事情，你现在立刻和我去那里走一趟，用你的游戏系统帮我指路就可以。”

　　“……好。”周浅默默点头，她已经没什么像以前一样吐槽几句的心情了，只是安静地跟在烈焰主宰身后，任由他将自己拉到那只不死鸟背上，沉默地看着自己身下不死鸟那些温暖得能将它包裹住的羽毛。

　　“你愣着做什么？我可不知道他们被阿萨兹列那个家伙给弄到了哪里，”烈焰主宰皱着眉头又将她打量了一会儿，“别发呆了，还不赶快指路！”

　　“嗯。”周浅随口应了，默默打开游戏系统自带的地图，确定科考船位置，“从庇护所出去，十一点钟方向，一直向前。”

　　烈焰主宰似乎是看了她有一会儿，几次张开嘴唇却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选择放弃了继续和她说话的想法，在那阵尴尬的沉默之中命令自己的不死鸟飞上天空。

　　“特莉丝大人，莎法尔小姐她……是不是和大人吵架了？”看到自己身后那个缓缓踱步走过来的身影，海努特迟疑着开口问道，“今天他们竟然没有见到面就开始吵架哎，莎法尔小姐刚才的样子看上去也特别难过……”

　　“没关系，只是一点常见的小烦恼而已，他们很快就会和好的，”特莉丝祭司长笑吟吟地握住自己的魔法杖，“可不要小看她在大人心里的分量啊，其实刚才伊戈尔冕下找过来的时候，大人他看上去就没怎么认真听对方在说些什么——更何况他其实根本用不着一个人去给他指出位置不是么？”

　　一阵漫长的沉默。

　　“果然，我还是无法理解那些强大的人们都在想些什么……”海努特左思右想之后，只好宣告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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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庙建筑很快就被展翅的不死鸟抛在身后，周浅低头研究着自己面前的系统地图，又因为身后那两道目光的注视而觉得时间难过起来。

　　她不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就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后操纵着不死鸟，她时不时能听到自己身后细碎的声音，在她本能地试图去捕捉的时候，它对于她来说简直明显到完全无法忽略的程度。

　　她确认了一下他们前行的方向是正确的，又垂眸看向那只和某个老教授一样沉默载着他们的不死鸟。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伸手将它抱住。

　　温暖的羽毛将她包围，她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老教授应该是有些坐立不安了——她身后连续发出几阵急促的响声，那是他在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

　　不能奢求他本人给她一个拥抱的时候，她在自己有点怂的时候也就只敢去抱一下他的这只不死鸟了，她还是多亏了某个在确定关系之后画风突变的老教授才知道他和不死鸟之间能够传递感知和感觉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她回头，看到他身体僵硬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满脸不适应地别开头，艰难地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心情不好？”

　　周浅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从今天早晨开始到现在，似乎都是她在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甚至在他对她态度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就单方面开始冷战，这种事情在他看来也确实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还是振作点吧——谁叫她就这么眼瞎，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呢？

　　“没什么，没事的”她闷闷地开口，愣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抱住那只不死鸟的手，只是安静地躺在那只不死鸟身上，从他的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些许恍惚神色，“呃，今天的事情抱歉啊，主宰冕下。”

　　“你还说你没事，”烈焰主宰像是总算对她这副避而不谈的态度忍无可忍了，直接把她从不死鸟背上拽起来，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都是这副样子，现在连称呼都变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就这么难吗？”

　　“我……”周浅微微张口，片刻，她看了看系统地图上已经开始闪烁起来的提示光，“科考船快到了，这里十点钟方向，还有二百米左右的距离就到。”

　　工作来得太过巧合，烈焰主宰只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顺手从她肩上拿起那支不死鸟魔法杖，：“算了，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回去再说你的事。”

　　说罢，他低声对着那道不存在的魔法屏障念了几句咒语，屏障应声而破，露出那条被藏在恶魔权能力量内的科考船。

　　甲板上正有三人对峙，其中一个名叫恶魔杀手的玩家周身爬满金色藤蔓，他的躯壳显然已经被主恶魔眷属化，和他对峙的少年拼命挥舞重剑想要保护自己身后那位身受重伤的少女，却也无济于事。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她，你走开！”少年大声对恶魔的分灵强调着，却因为重伤而踉跄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下一刻，燃烧的火焰就将藤蔓焚烧殆尽，周浅看清那个受了重伤的少女，连忙从不死鸟背上跳下来，从系统空间里掏出魔药替人治伤。

　　“安婷……安婷你醒醒！”她认得那个出事了的少女，轻声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少女的双眼在一刹那间骤然睁开，一双金色的瞳孔带着惊异看着她。

　　“哟……”一阵拖长的感慨声刚刚响起，身体的主人就回过神来，挣扎着和体内的恶魔对峙，但这也无法阻止一股浓稠的金色气体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周浅早有准备，向旁边一躲避过绝大部分，却还是无法免除地呼吸到一股甜腻的浓稠气味。她不疑有他，立刻屏住呼吸使用权能驱逐。

　　一次小型战斗很快平息，被眷属化的玩家也已清除，烈焰主宰看了一眼已经喝了魔药昏迷过去的安婷，再看看那个同样受了不少外伤，脸色惨白的少年，冷声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暗影协会，”艾迪脸色苍白地解释着，尝试着搬运重伤昏迷的安婷，“那个家伙说暗影协会接到忒洛斯帝国的高价委托，毁掉这条船上的所有研究成果，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对付婷婷……”

　　“我知道了，”烈焰主宰只是随意瞄了他一眼，挥动魔法杖召唤出另一只全由魔力化成的不死鸟，“赶紧上来。”

　　说罢，他顺手把周浅给拎回自己的不死鸟。

　　“系统空间还能用吗？”他低头看了看她，“赶紧把那条船收回去。”

　　“唔……”周浅艰难地对抗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觉，艰难地挥了挥手，把科考船收了起来。

　　紧接着，她就扑通一声瘫倒在不死鸟背上，这回是真的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