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童话》春风蘸酒

12、最难消受美人恩

　　晚自习课间，江雨微旁边一直有同学来问她数理化的习题，直到上课铃声响了，大家才散去。江雨微伸了个懒腰，把物理公式和化学方程式扫了一遍，百无聊赖开始在本子上画小人。

　　一直埋头做题的陈静忽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组长，明天就考试了，你不用复习吗？”

　　“复习了啊！我把公式和知识点都看了一遍了！”

　　“组长，你这几天课间一直给别人讲题，你不会觉得浪费时间，耽误自己学习吗？”

　　“不会啊，给别人讲题也算是查缺补漏的一种。而且该学会的现在已经在脑子里了，学不会的临时抱佛脚也用处不大啊！”

　　陈静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江雨微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于是连连找补，“陈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太懒了，你别学我。我的意思是，考前复习还是很有必要的，多看多赚！”

　　陈静摇摇头，有些沮丧，“是我太笨了，总感觉学的这些东西怎么都学不会，怎么看都看不完，组长，我真羡慕你，我要是能像你那么聪明就好了。”

　　“陈静，你也很聪明啊！你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

　　陈静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做那本学校发的不知做了多少遍的物理练习册。

　　期中考试的考场是按月考成绩排的座位，所以按照排名，江雨微和程屿的位置是挨着的。江雨微看着年级大榜上自己和程屿紧紧挨着的名字，一颗心雀跃不已。

　　第二天早上，江雨微早早就起床了，洗漱之后绑了个高马尾，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于是学着班上其他女生的样子，在光秃秃的脑门两侧揪出两撮龙须做装饰。又拿出过年买的新毛衣穿在里面。吃早饭的时候，妈妈一脸嫌弃的指着她头上的碎头发说道：“小雨，你头发不能好好梳梳吗？乱糟糟的！”

　　“妈，我同学都这样梳，这样好看！”

　　江妈妈拿着筷子指着她数落，“哪好看了？你现在学习才是第一位的，别老想着臭美！”

　　江雨微懒得跟她吵架，于是拎着书包就往外跑，“妈，今天考试，我得早点去，先走了！”

　　江雨微这个人一向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半路自行车链子掉了，等到手忙脚乱修好的时候，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她匆匆忙忙跑进考场的时候，监考老师已经到了，她迅速带着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程屿十分自然冲她笑了笑，她也假装镇定的挥了挥手，然后赶紧坐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准备考试。

　　江雨微一个小时就做完了数学卷，剩下的时间检查了两遍，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

　　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把卷子收走，江雨微伸了个懒腰，程屿在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江雨微，你最后一道大题算出来是多少？”

　　“我算是三分之一。”

　　程屿松了口气，笑着放下笔，“我也是，那应该没问题了！”

　　江雨微不想谈话就这么结束，继续问道“程屿，你选择题最后一道选的什么？”

　　“我选的A。”

　　江雨微的我也是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啊？不是B吗？”

　　说话间，声音的主人已经坐在了程屿旁边的空位上，只隔了一条过道。

　　是许静文。

　　程屿看向江雨微，“不是吧，江雨微你选的什么？”

　　“A。”

　　许静文的目光这才落在江雨微身上，漫不经心说了一句，“你就是江雨微？你很有名。”

　　“啊？”江雨微一脸诧异。

　　许静文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说了一句，“能从程屿手里拿走第一名，很了不起。而且听说宋淮正在追你。”

　　江雨微生怕程屿误会，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他没有…”

　　许静文却没打算继续跟她说话，半个身子探到程屿的桌子上，指着那道选择题问道：“程屿，你给我讲一下这个题是怎么选的。”

　　江雨微看着两个人在那研究那道题，想着人家本来也没想跟自己说话，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好没意思，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一道选择题，值得两个学霸研究二十分钟吗？许静文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雨微心想，要不是考试要开始了，她能在那讲两个小时。

　　许静文刚走，程屿就小声问江雨微，“你有多余的中性笔吗？我的笔没水了。”

　　“有，你等一下。”

　　江雨微从笔盒里挑来挑去，选了一枝新买的自己还没舍得用的浅蓝色纯之风中性笔递给他。

　　“谢谢。”

　　“不客气。”

　　下午考完物理，课间休息的时候，许静文果不其然又过来找程屿，“程屿，你物理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你呢？”

　　“我物理最差了，估计这次也就七十多分。”

　　“你太谦虚了，你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

　　许静文问一句，程屿答一句。江雨微后背靠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喝水，其实是竖着耳朵偷听他们在讲什么。

　　许静文看见程屿手里转着的笔，透明的笔杆，花里胡哨的笔芯，惊讶道：“程屿，你这个笔哪来的？怎么看不像是你会买的啊，小姑娘送的？”

　　“不是，我跟江雨微借的。”

　　“你笔没水了？你等我一下！”许静文说着回去拿了一根中性笔你给他，“喏，用我的吧！你平时都用这个的。”

　　许静文说着自作主张的把笔从程屿手里抽出来还给江雨微，“这个还你。”.

　　江雨微愣了一下，正拧着矿泉水瓶盖的手顿了一下，还没来的及伸手去接程屿已经快一步从许静文手里抢走了，“不用这么麻烦，我还想沾沾我们班第一名的手气，说不定这次就逆袭成功了。对了，我想起个事，出去一趟。”

　　江雨微背对着许静文偷笑，很明显程屿在躲着她，漂亮又怎样，也是一厢情愿。

　　晚自习的时候，宋淮难得上进跑过来问她今天考试的物理题，江雨微用笔戳了戳图里在斜面上等着受力分析的小球，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许静文是个怎样的人啊？”

　　宋淮眨了眨眼，忽然有些紧张的样子，语速都快了，“我跟许静文真的没什么，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你别听他们胡说，我跟她…”

　　江雨微伸手打断了他，“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我就是今天考试遇见她了，细看真挺漂亮的，就有点好奇而已。”

　　“她当然漂亮了，算是我们六中的校花吧！成绩又好，就是性格傲了点，谁也看不上。不过也正常，咱们班学习好的女生不也是各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江雨微感觉宋淮在扫射，不服气回了一句，“哪有啊？”

　　“你除外，你除了对我阴晴不定，对别人还是挺好的！”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江雨微把音量放小点说道：“我听说，她好像喜欢程屿，还给程屿写过情书，是不是真的？”

　　“江雨微，你怎么这么八卦！”

　　“八卦怎么了，也好过某些人追了人家女生三年，不愿意承认人家喜欢别人？”

　　“谁不承认了！初中的小屁孩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觉得她长的漂亮就追了她几年，她不喜欢我，我也没多喜欢她，觉得没意思就不追了。

　　听我哥们儿说，她中考之后给程屿送了封情书，被程屿拒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屿对她没什么兴趣，甚至有点躲着她。不过她挺执着的，我看除非程屿哪天真的谈恋爱了，不然她不会死心的。”

　　一个是青梅竹马又聊的来的红颜知己，一个是穷追不舍又才貌双全的大美女，江雨微想如果自己是程屿确实也很难抉择，如果用TVB的一句台词来说，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一周之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第一名程屿，年级第八，第二名江雨微，年级十六。江雨微看着班级成绩榜上两个人挨着的名字，忽然又有了底气。

　　自己虽然退步了一点，但年级排名还是远远超过张雅楠和许静文。

　　考场如战场，青梅竹马又如何，貌美如花又如何。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成绩比她们好，这也是资本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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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成绩出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尤其是一周以后要有家长会，因此大家对这次成绩格外重视。张雅楠考了班级第四，杨彤考了班级第九，两个人趁着课间跑来跟江雨微吐苦水。

　　杨彤话里带刺，“我这次又退步了，不像你俩成绩那么好。”

　　“我哪好啊？上次第五这次第四，烂泥扶不上墙。还是江雨微好，上次第一这次第二，考不过程屿也正常啊！”张雅楠也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恰好肖然来给江雨微送这个月新出的《花火》，听到这俩人在这阴阳怪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俩差不多得了，班级前十还在这说自己考的不好，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杨彤眼睛一转，皮笑肉不笑，“肖然你就好了，从班级五十八名到现在班级四十多名，排名上升了这么多，还有好大的进步空间呢！”

　　肖然瞪了她一眼，没好气说了一句，“是啊，我进步空间当然大，不过你也不用羡慕我，你退步空间也挺大的，你再无病呻吟一会儿，下次说不定就如你所愿班级前十都进不了了。”

　　“肖然，你有病吧！我夸你你诅咒我！楠楠，咱们走！”

　　杨彤气呼呼的拽着张雅楠回去了。

　　肖然一屁股坐在江雨微前桌的位置上，把花火偷偷塞给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小雨，这俩阴阳人老来找你干嘛啊，你干嘛跟他俩玩啊？他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你呢？”

　　江雨微把杂志塞到书桌里，“都是一个班的，何必撕破脸呢，多一个朋友总没坏处吧。”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肖然忽然冲旁边使了个眼色，江雨微这才发现陈静低着头偷偷抹眼泪。

　　肖然拍了拍陈静的肩膀，安慰她：“哎呀，陈静你别哭了，你比我进步的还大呢，你上次年级三百多名，这次二百多名，照这个速度你再进步几次，就要超过江雨微了！”

　　陈静抬起头，抽抽搭搭的说：“可我还是倒数第一。”

　　江雨微递给她一包纸巾，“陈静，你不能光看班级排名啊，到时候高考是跟全省的考生比，又不是咱们班五十几个人比。”

　　“可我，以前都是第一名的，我从来没考过倒数第一。我妈说得对，我根本就不该来一中，我应该去普高，在那不会考倒数第一，能减免学费，还能拿到三千块奖金。”

　　陈静越说越难过，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肖然和江雨微怎么安慰她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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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学校开家长会，江雨微把妈妈送到校门口之后，就准备去趟小卖部。

　　路过操场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穿的像电视里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民打扮的中年妇女拽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扯着嗓子骂她，“你个死丫头片子，当时我让你去二中你死活都不肯去！你要是去那边学杂费全免还能给咱家三千块！你说什么要来一中考清华北大，现在好了，你妈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回回考倒数第一！”

　　两个人凑近一看，发现被拽住的女生居然是陈静。

　　陈静拼命挣扎，语气近乎哀求，“妈，我求你小点声行不行，有什么等我回家说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小点声？我早就说过，你根本就不是上学的料，你一个女孩上什么学？你两个弟弟明年一个要考初中，一个要考高中！咱家可没那么多闲钱供你，你下学期就给我退学！要么出去打工，要么赶紧找个婆家，听到没！”

　　陈静猛地甩开了她妈妈，也顾不得脸面，愤怒的朝她喊着，“我不退学！弟弟他们的成绩那么差，连普高都考不上你要供他们，我自己考上的一中，凭什么不让我念完？我要念书，我将来还要考大学！”

　　陈静妈妈一巴掌扇上去，恶狠狠说道：“你凭什么跟你弟弟比？你上那么多学有什么？将来都是别人家的人，能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呗！你现在上学上的心都野了，还敢跟我顶嘴了！你念书还能念出花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说着居然脱下鞋，当众用鞋打陈静。

　　这样的言辞，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江雨微见过太多了。

　　周围的同学越聚越多，都在看热闹，仿佛在看猴戏一般看着这对母女。

　　江雨微的很多同学早早就辍学了，她初三的时候，就听说自己的一个小学同学已经生孩子了。而这在老家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所以江雨微时常庆幸自己的幸运，感谢父母没有让她的人生如此逼仄，无法喘息。

　　能在黑暗中窥见一丝天光，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