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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冬去夏来,过了一个春天,看了小小手机里的照片,鲍喜才意识到他算什么英雄啊,不过是在驯兽员鞭子的示意下,举着一把塑料假花,绕圈向观众挥手致意的狗熊,自以为直着身子从此就脱离了熊界,殊不知此“熊”跟彼“雄”隔着天壤之别。
      看来吉炳辉根本没把他撕心裂肺的痛当回事,还是依公司的规矩评估了唐棣的偿还能力,认定她失信之后,用下流、卑鄙、恶毒的手段执行了公司对她的警告。
      鲍喜不打算咽下这口气,唐棣不是小小,小小是至亲,他能替她作主代她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唐棣是外人,他必须主持公道、匡扶正义。
      跟吉炳辉快两月没见了,再见面时鲍喜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这个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莽汉不知用了什么神叨叨的减肥秘笈,用韩剧迷的比喻,一下子把自己从马东锡减成了黄政民,身下那把他一坐下就嘎嘎吱吱抗议个没完的大班椅,从鲍喜走进办公室那刻起就没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可惜,身材翻天覆地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吉炳辉用他万年不变的白眼看着鲍喜,嘴唇一翻吐出一个问句,“钱带来了?”
      的确,在吉炳辉看来,他和鲍喜之间现在只剩下钱的联系。卢建华一番斡旋,吉炳辉撞死小小的事从此黑不提白不提,鲍喜还留在公司对双方都是火药引,不如拿着卢建华五十万借款痛痛快快走人。所以见了突然造访的鲍喜,除了还钱,吉炳辉想不出还有什么事由。
      鲍喜却用另一个问句回答了吉炳辉的问题,“唐棣怎么回事?”
      “谁?”吉炳辉是真的想不起来唐棣是谁,不过这个名字对他也不是全然陌生,他费劲想了一、两秒最终还是放弃了。不擅长记女人名字既是他的弱势也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省得在颠鸾倒凤之际把小丽叫成小张,引得拎不清身份关系的女人嗔怒哭闹扰了他的性致。
      见吉炳辉是真的想不起来唐棣是谁,鲍喜只好先把愤怒暂搁一边,耐心解释起来,“她是我的第一个客户,借了三万还不上,你答应我给她缓一缓,还拔了我一个脚指甲……”
      拔脚指甲吉炳辉记忆犹新,联想一番终于对唐棣有了印象,不过人和名还是对不上号,只记得是一个长腿的飞机场,浑身上下硬梆梆的,骨盆硌着他的肚子生疼,趴在上面运动的时候令他突然想到一个成语,两肋插刀。
      吉炳辉大笑起来,重温自己的幽默和灵机一动总是叫人愉快的。
      “你他妈的笑什么笑,唐棣都死了你丫还笑得出来!”
      吉炳辉一愣,不是惊讶唐棣的死,而是惊讶鲍喜的改变,变得不再对他唯唯诺诺,敢跟他呲牙咧嘴,连“你丫”这种专属城市混混的词都用上了。
      “死就死了,她又不是我妈,老子想笑就笑。”
      老子从气势上盖住了你丫,令鲍喜意识到逞这种口舌之快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求证事实最重要,“你答应我给她缓一缓,为什么又转头跑去欺负她,还给她拍那种照片,搞得天下人都知道……”
      鲍喜喘着粗气怒视吉炳辉,吉炳辉却欣赏起自己的手指甲来,新鲜的肉红色正被一层淡淡的浅灰所吞噬,这令吉炳辉莫名生出一点紧张,他“噗”的吹了一口气,在他,以为指甲上的浅灰是尘土,一吹就能吹掉;在鲍喜,这口气分明是吉炳辉传达出来的傲慢和轻视。
      “你个龟孙,有种做还没种说了?”
      吉炳辉等的就这话,相比城市小流氓的狡黠,只会好勇斗狠的农村青年吉炳辉觉得对付起来更加得心应手。看来时机成熟,吉炳辉再次给鲍喜一个白眼,“我答应你什么了我?”
      “给唐棣缓缓,不再逼着她还钱。”鲍喜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还拔了我一个脚指甲。”
      吉炳辉淡淡一笑,“脚指甲?孙子,你以为你慈禧太后的金指甲套,拔一个就价值连城?指甲是什么,人体表皮组织,处于不停的新陈代谢中,要一个就能抵三万块钱,你这辈子还用干啥活啊,天天等着剪指甲卖钱不就得了。”
      鲍喜哑了,不得不承认吉炳辉说得有道理,一来他的指甲确实值不了什么钱,二来也怪他自己,急于为唐棣纾困,行刑前都没把条件搞清楚。
      鲍喜不知道,这段话里吉炳辉偷换了好几个概念,“拔”不同于“剪”和“新陈代谢”,拔是很疼的,是能给身心带来巨大戕害的,是能拿到法庭上索取巨额赔偿的。
      所幸近两年都市生活经验还是让鲍喜觉出些许不对劲,他想了想,可惜发出的还是如同孩童一般的委屈,“那你还让我照公司的规矩来,拔我的指甲。”
      吉炳辉又笑了,“我就说你没把公司的规矩吃透记牢吧,拔脚指甲不是说你就可以不还钱,而是你压根就不该有这种心慈手软的念头。”
      鲍喜愕然了,为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规矩。
      吉炳辉再度大笑起来,对手的手足无措、作梦都没想到是他最喜闻乐见的场景。
      意外的是,“哈哈哈”第一口气还没笑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吉炳辉面部乃至全身的肌肉都急剧收缩,这下更是由黄政民减成了河正宇。
      鲍喜正摸头不是脑,眼见着吉炳辉按着屁股从他面前风一般的刮过,这才明白过来一向乖张的吉炳辉此时要打“三急”牌。
      卫生间就在吉炳辉办公室一侧,五谷轮回的声音令鲍喜没处藏没处躲,在此之前他认定吉炳辉坏得都不是个人,没想到一个偶然插入的尴尬时段推翻了鲍喜的判断。
      五谷轮回之后又响起干呕声,充斥着明明吐不出来无甚可吐却又不吐不快的徒劳,经过吉炳辉厚实的胸腔和粗糙喉头的压制,更是让鲍喜提心吊胆如坐针毡,不由对卫生间里面那个人生出一点人类的共情。
      门开了,吉炳辉走出来,走得并非弱柳扶风而是垂头丧气,毕竟这么普通人的一面被他从来看不上的人意外窥见终究不是件叫人舒心的事。鲍喜却把吉炳辉的沮丧当作虚弱,他稍作犹豫,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还不滚?”
      鲍喜听吉炳辉吼得这么中气十足稍觉安心,这才放心继续自己的追问,“你到底把唐棣怎么了?公司这部分的规矩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记得?不还钱,拍祼照。要说我对那小妞够意思了,身上给她留了内衣不说,还拿枕头遮了她的脸。”
      鲍喜却对吉炳辉的好心不予置评,明显还是不信。
      “你他妈……”菊花处又是一紧,吉炳辉意识到得赶紧把眼前这个二杆子打发走,“我毛都没碰她一根,衣服都她自己脱的……”
      “你发誓。”这三个字鲍喜说得执拗且决绝。
      肠胃的翻江倒海让吉炳辉没法计较鲍喜凭什么让他发誓,他忙不迭举起右手,“我发誓,我要碰了你说的那什么唐棣一下,我死全家。”
      鲍喜还是如一根电线杆一般盯着吉炳辉。
      “我妈、我爸、我弟都还活蹦乱跳着哪,这下你满意了吧?”
      鲍喜满意了,转身欲走。
      “你站住”,吉炳辉的肚子已经疼到了不释放就立即爆炸的地步,但他觉得该说的话不说他的心会更疼,“五十万,你借华总那五十万,什么时候还?”
      鲍喜今天显然不是为这个问题而来,吉炳辉问得让他再次措手不及。
      “别以为不找你要利息你就可以由着性子赖着不还……”
      “我没想赖……”
      “七月二十八,不对,七月二十七,七月二十七号,五十万,一分不少,都给我还回来。”
      吉炳辉消失得比光速还快,鲍喜被晾在原地。
      小小二十八号回来,吉炳辉让他二十七号还钱,鲍喜从中怎么着读出的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意思,他想得赶紧找邢健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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