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 第三章 ...
-
思念你的风
轻轻的离去
带走了想念的愁绪
带走了落日的光
你轻轻的吹拂
激起了水波涟漪
激起了心潮荡漾
你走了
选择了长路漫漫
绵绵无绝期
灵逸心理诊所位于郊区的一座湖中,四面环水景色秀丽。说是诊所,实质上说是一个休養中心倒确切些。我这次是来见出版社的王编辑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订在这个地方,不过依这里的环境来看这也是谈合约的好地方。
我看到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便走过去向她询问王编辑在那里,却换来她吃惊的表情“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是诊所不是编辑部,您找错了吧。”
“我知道这里是心理诊所,而且是那个王编辑让我来这里找他的。我……”
“对不起,你找错了,我们这里全都是名人,像你说的那个人根本没有。”
她满脸的世故让我感觉到不快,“为什么他不能在这里?难道他就不能是名人吗?小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也许真正的名人你并不曾见过也说不定呀。”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不过要看是什么样的名人。”一个男士的声音传来替她打了圆场。
“王医生,这位小姐……”
“我知道了,这位小姐找的人我知道在那里。”他向那位护士颔首示意她去忙别的事情。
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眼前这名男士。薄薄的眼镜片遮住了他过于狡黠的双眼,厚厚的唇瓣章显了成熟魅力,一体白色的长袍遮不住高大挺拔的身躯。他四周处处显示出粗犷与豪放,是那种不同于雅陈的伟岸。
就在我注视他的同时,他也用一种评估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师长欣赏自己的学生一样。他的那种眼神让我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呢?难道他就是约我来的王编辑?可刚刚那位护士叫他王医生的,难道他有两个职业?
“对不起,请问您是不是王编辑?”我试探性的向他询问,不想却换来他的笑声。
“你真的具有当作家的天赋,敏捷的头脑与丰富的联想是当作家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
“请你回答我的话,你是王编辑吗?”燥热的天气使我失去了原本就少有的耐心。
“不,我不是王编辑,我是他的弟弟。我叫王辕,是这里的心理医生。很高兴认识你。”他歉迅的自我介绍。
“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王编辑为什么失约,难道他不觉得失约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失约的确是件不礼貌的事情,不过他也是为了你好呀。他希望我能够帮你走出心理上的障碍快乐的面对人生,所以才会安排我们见面。”他向我道出实情,却换来我无边的愤怒。
“那是什么鬼话?谁说我有心理障碍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自己的隐私不需要别人干涉。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向他大声的咆哮完全不在乎自已的形象,双手叉腰,俨然一副泼妇的架式。不过他完全不在乎我的喧闹,双手交叉放在胸口,脸上微微的笑容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他的表现让我觉得吃惊,一时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
“你说完了吗?”他询问我。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只能傻傻地点了下头。换来他的大笑。“那么就和我走吧,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别为难我好不好?再说了做一下心理检查对你也不是件坏事,我看过你的文章并且觉得你的确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他不由分说拉起我便走。我猛烈的挣扎,却让他轻而易举的横空抱起,就在我惊骇同时我已被他抱入了门诊。
“你个混蛋。”我举起粉挙向他打去,却被他牢牢的接住。
“我觉得女孩子还是应该温柔一点比较好。”他嘻皮笑脸的说,这个激起了我的愤怒。看着他一张充满笑意的脸我便感到讨厌,以后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他。
“好吧,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吧。首先我想请你告诉我,在你心中无法释怀的东西,也就是说让你永远也不能忘怀的……”
“你够了没有?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会一点意义也没有吗?我只听说过病人找医生医病的,没听说过有哪个医生拉着病人医病,再说我根本就没有病。
“你在讳疾忌医,我是一个心理医生,光凭我的职业道德便不能看着你再这样下去了。”
“滚你的道德吧,本姑娘不需要,我劝你最好少惹我,要不然有你好看的。”放下这句狠话我便甩门离去。就在门合上的刹那我听到王辕的声音:“冷炎冰我等着你的好看。”
带着一肚子的怒气走回家里,却看到了从门缝下塞进来的请柬。拾起来一看内容,才知道是雅陈与瑶莹订婚的请柬。轻轻的靠在门边,让泪悄无声息的滴落,就像它并不是出自我的眼中,就像悲伤并不是来自于我的心,就像是麻木的人已养成的条件反射一样,泪水到了应该滑落的时候,心到了应该疼痛的时候,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在黑暗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人的灵魂在哭泣。
“铃铃……”本想自已一个人在静默中多待一会,可是有人却连静默都不想给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电话旁轻轻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雅陈温柔的声音。
“冰,你还好吗?”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水,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变的正常,可是我知道这很难很难。所以我选择沉默,尽管激动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尽管满腹的忧怨卡在喉间不能逸出。 “冰,原谅我,我……”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现在说那些以经没有意义了,祝你幸福。”我打断了他的话语,只是不想让悲伤与遗憾继续。
“冰,我希望那天你能来,这是莹莹的愿望,她希望你能够与她相认。你能帮她达成吗?”雅陈的语气近似哀求,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的懦弱,让我从心里小看他。
“到现在你心里面还是想着她。雅陈,你难道不觉得最需要安慰的人是我吗?从小我便被父母遗弃,而她却在他们的关爱中成长,我为了自己的生存打拼,而她却衣食无忧。现在,我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丢失了赖以维持生命的心,而你却还要我忍受内心的痛苦挣扎去达成她的愿望?你不觉得她太自私了吗?你不觉得你太纵容她吗?你不觉得她得到的已太多吗?”我痛苦地哀嚎。
“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莹莹欠你太多,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帮我一次,这是我第一次求别人,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了,冰,就当是帮帮我好吗?”我听到了雅陈的哭声,是那种无助的痛哭。
“雅陈,你,你怎么了?”他的哭声换来了我的惊慌,“雅陈你不要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我慌张的安抚他,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牵动着我的心。
“没,什么事也没发生,冰,我只求你能帮帮我好吗?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他哽咽着对我说道。
“好,我答应你,你们订婚时我一定会到,也一定会祝福你们。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么你达成了。”泪水在眼框中打转,此时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我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双手,轻轻地将电话挂断,然后蹲在黑暗的角落中接受泪的洗礼。
夜暮渐渐来临,黑暗将大地团团包裹,我看不到天空中的明月,也望不见遥远的星星,我的世界中没有一丝光明,除了黑暗便是混沌。也许会有颗流星偶而划过,但那只是短暂的光明而已,燃过之后,将是更为黑暗的世界,所以我期望它从没来过,期望自己从没有感受过光的美,这样我便不会认为黑暗的丑,这样我便不会有想要逃出的心,这样我便会甘心在黑暗的世界中沉沦,沉沦,沉沦……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中乱逛,不知道自己想要买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只是逛逛,像是要发泄一样,见到什么买什么,不管是不是自己所需要的。最后我走到一个古玩店,看到了一对红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佩,两块可以合在一起,而且在合在一起后会发出异常动听的声音,是那种似幻,似真,虚无飘渺,令人遐想的声音。像是受到蛊惑一样,我有一种它本来就是为我而造的感觉,第一眼便认定它只能归我所有。于是拿在手里不愿再放下。 “小姐我把它买下了。”我对服务员说道。
“实在对不起,这个已经有人订下了。您看看这些吧,这些也是上好的玉石所打造的,都是上品。”小姐热情的向我介绍道。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别的心思,一心只想着手中的别人的物品,我不是一个夺人所爱的人,只是这件玉器真的和我有缘。我曾听人说过,每一个玉器,都有一个有缘人,我想我便是它的有缘人。真正的体会到了何为爱不释手,我想此刻将我身上的所有物品来换它,我也觉得值得。
“小姐,我出两倍的价钱,可以吗?”我向服务小姐询问道,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同意。
“实在对不起,我们店是非常讲信誉的,即然有人预定了,那么无论您出多少价钱,我们也不能将它转让给您的。”她的话让我非常失望,但仍然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那他什么时候来取呀?我在这里等他。”
“今天就会来取的。您可以到那边坐会,等他来了我便通知您,行吗?”她的话又让我燃起了一丝希望。
“谢谢你。”我向她露出一丝少有的真挚的笑容。
我坐在古玩店的春秋椅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里的格局构造别有一翻风味。清一色的返古家什,使人觉得清幽别致,又有一丝仿佛至身古代之中的幻觉。柜橱中罢放的各色古玩也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及不菲的价格。我属于刚刚脱贫的人群,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这里花消的,只是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我觉得为了那件心爱之物那怕是倾尽家财都值得。如些的执着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因此自己便更加认定那件玉器与自己确实有些渊源。
滴答,滴答……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溜走,猛然间发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真是奇怪呀,没想到会为了一件东西付出如此大的耐心,而且是自己一像少有的耐心。为自己的魄力感到吃惊,同时也为这件物品的吸引力感振惊。我只是觉得喜欢它,却没想到它会带给我如此大的冲激,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的努力。我以为自己冷漠淡然,无欲无求,却没想到会为了一件东西而大费周张,突然间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算了吧,有些时候只是人自己在骗自己而已,什么有缘,什么注定,在自己真的相信了之后便会认定那是事实,其实呢,只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而已吧。想到这里我便又变的冷然了,不想再在一件东西上浪费我的时间,刚想起身离去,却换来服务小姐甜美的声音。
“小姐,恭喜你了,刚才那位买主来电话了,在得知你的情况后,不但没有抬高价钱,反而决定把这两块玉佩送您,他让我告诉您,金玉有值,缘份无价,您是这玉佩的有缘人,希望它们能带给你幸运与福气。”
我错愕地坐在那里听她把话说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让脑海中一片空白,我手里拿着玉佩就这么冡冡樁樁的走出了古玩店,就在快要到家时,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飞似的向回跑去。
“小……小姐,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呀。”我扒在柜台上,气喘吁吁的向服务员问道。
“小姐,你不要急,他没说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倒是把他的网名告诉我了,好像是叫什么珏,对了,叫珏无痕。”
“珏无痕”我轻声地叨念着,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像是上个转回里就已相认,但却又那么的陌生,因为今世终未相见啊!
和售货小姐道了声“谢谢”我便离开了,继续漫无目的的游走。飘曵的树叶告诉我,现在了深秋了,那么冷,让人不想打颤都难。裹紧了大衣的同时,眼光不由地看到了不想见却又日日思念的身影。是冯雅陈,一个人如我一般的孤独,在十月的冷风里,我们就像是两个尘埃,孑然的走各自的路,直到回首时才发现我们已匆匆地错过
“小嫣,他要结婚了。”我座在咖啡厅,一边啜着苦涩的如心境的咖啡,一边向着坐在我对面的小嫣吐着无奈的言语。
“他?他是谁?冰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小嫣,你知道吗?我那个抛弃我的母亲死了,连同那个男人一起死了。”我讽刺地笑着,面无表情,却百味陈杂。
“那是件好事啊,一切都可以就此了结了。冰你可以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不可能,我永远也走不出来了,那是一个迷宫,没有出口。”一滴滚烫的眼泪,滑了下来,掉在泛着白雾的咖啡中
。 “小嫣,我真的受不了了,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吸吸鼻子,我强装微笑的看着她,“我的妈妈送给了我一个非常意外的礼物,你知道是什么吗?”小嫣不解地摇了下头。“呵呵”我突然开始大声地笑起来,然后转成抽咽。“是妹妹,是我的妹妹,小嫣,你知道吗?我竟然有个妹妹,而我却爱上了我妹妹的未婚夫。真是可笑啊!”眼泪再也不能悄无声息的滴落了,它们像是泛滥的洪水,冲破我用坚强筑起的堤坝。
“冰,怎么会是这样呢?我……我真的不敢相信。”小嫣一双眼睛睁得硕大。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但是每当我在恶梦中醒来,我就不得不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全是真的,全是真的。这就是宿命吧!冥冥中我被囚禁了。在自己的生活里看似自由,却始终逃不开命运。”我颤抖着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随着我的手不住地晃动,像要脱离杯子的禁锢,但却始终没能逃开。
“冰,你打算怎么做?”小嫣终于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我。
“还能怎么样呢?既然命运是这样被编排的,我要怎么抗争都是徒劳。”我用一种消积而堕落的口气说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生活呢?我以为你应该快乐而开心的。从来没想过你的生活会是这样的灰暗而悲哀。冰,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小嫣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我宽慰地向她笑笑,“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谢谢你听我唠叨。小嫣,在这个世界里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我悲伤地看向窗外,夜色很美,远远的霓虹灯能把整个城市照亮却不能照亮我的生命。
“其实更多时候我真的想就这样死掉。我想也许那是才我这个本不应该来到世界的人最好的归所。”
“别说傻话,你死了我怎么办?蔻蔻怎么办?坚强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嗯?”小嫣坐到我身边紧紧地抱着我,让我感到温暖,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小嫣真的,我真的快要死了。”我在她怀里默默地说。 “冰?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小嫣紧张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她大而清澈的眼睛,乌黑而明静。“没有,只是感觉累。人活着真的很累。”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我。她那么瘦弱,我可以感觉到她突出的骨头。“小嫣,你太瘦了,要让自己吃胖些才行啊!”
“好,我以后多吃点,让自己长胖。”她看着我笑,此刻我觉得自己是个被母亲疼爱的小女孩,而小嫣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一样。
“小嫣,你这么抱着我会不会让人误会?”我看到前面有几个人不住地回头看向我们这里。
“你怕吗?”
“不怕!”
“不怕就不用在意。”
“小嫣,你说我该怎么做?我觉得我的世界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芒。许多时候我就是如此在黑暗中摸索,不停撞伤自己,然后不停适应黑暗,继续向着更黑暗的地方行进。我以为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可是他出现了。就像是曙光一样,让我的世界有了色彩。我第一次感觉到快乐跟幸福,恍忽间我感觉他就是我的一切,就算让我丢弃所有最珍贵的东西,我也心甘情愿。可惜他不是我的,在我出现时,他已被别人所占据了。而我根本不能争取,因为那个人是我的妹妹!小嫣,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了它血液就不能在体内潮汐,没有了它生命与死亡相差无几。”小嫣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在意她,继续说着我的话,“有时候让处在黑暗中的人看到一丝曙光是最残酷的事情,因为本来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处在黑暗里,但是有了阳光他们便开始发现自己的悲哀,却又无力抗挣。有时我很恨他,恨他为什么在不能给予我更光亮的明天时,还要让我看到希望,有时这是件最残酷的事情不是吗?”
“冰!人们信仰阳光,但是阳光却需要黑暗。太阳是因为爱抚万物而产生的影子,别让影子布满你的生命,而你却看不到阳光。”
“黑暗躲避不了最终会被阳光无情审判的命运。而我也最终会在失去一切后觉醒。”
“冰,我不允许你这样,我不允许,永远也不允许,世上没有过不了的坎,我能过去,你也一样能过去。”
“不一样的,你至少还有蔻蔻,而我什么也没有了。”
“谁说的?你还有我,也同样有蔻蔻。别忘了,我们是你的亲人,你也是我们的亲人。”
“小嫣……”话说到一半就成了呜咽,再也说不下去,只能让眼泪拼命地抖落……
“冰!”
“嗯?”我抬头询问。
“我喜欢这样抱着你。”她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
“这让我觉得我们那么亲近,那么熟悉,就像是前世我们本就是同血缘的姐妹一样。自从我决定因生下蔻蔻,被父母逐出家门后,一直是你在尽力的照顾我们母子,冰!你对我的这些情义是我无论如何也报答不完的。”
“小嫣,别说这些了,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还提它做什么?”
“不,也许你能忘记但是我不能,如果没有你的收留,我们母子俩说不定现在已经死在街头了。”
我不住地摇头,其实当初见到小嫣时,她正值分娩,蜷缩在路边,一群围观的人冷漠地看着她,却没人抻出手援助。我当时也想掉头就走的,但是看到小嫣眼里半是绝望半是希望的神情。我始终没能狠下心来。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份吧!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不会被谁打动,但是却在那个阴沉的午后,没能迈出离去的脚步。
我把她送到医院时,天空下起了大雨。本想付完费就走的,可是却被为小嫣接生的医生拉住。她沉着脸告诉我,小嫣难产需要剖腹,要我在家属同意书上签字。我无措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医生告诉我说,小嫣告诉她,我就是她的亲人,她已经把生死交付在我的手中。听着产房里小嫣扯喊地声音。我忽然升起莫大的勇气,我知道她会平安无事,她的孩子也一定会平安无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生平第一次如此地坚信。
如我所料手术很成功,我为小嫣输了400cc血后,便悄悄地离开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一个多月后,小嫣竟然抱着孩子找到了我。
我始终忘不了她当时眼中的幸福跟感激,完全不同于我第一次见她时的绝望,仿佛是一个新生的婴儿。看着她怀中睡得香甜的蔻蔻,我觉得我自己都被她们的幸福感染了,像是突然间有种温暖在触动着自己心灵。我走过去抱起那个孩子。他有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像是天使一样的纯洁,仿佛世界所有的肮脏都被他拒绝在身外,我也应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吧!尽管它被蒙蔽了,但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被同样的纯净唤醒。
“冰,你在想什么呢?”小嫣唤回我的心神。
“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
“你发呆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怕是改不掉了,有些事情一直到死都是无法改变的。”我叹口气。
“你今天怪怪地,总是说一些与死有关的话。”
“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小嫣,下星期四就是他们的婚礼了,我决定参加。”
“决定了?”
我微微点了下头。
“那就去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如果真的命运安排我们的一生只能是如此,那么我们就应该勇敢的接受,我想你一定会渡过去的,就像我一样。” 我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她时而散发的发香让我开始有种沉迷的感觉。茫然间忽然觉得像母亲的味道,淡然而宁静。
我开始眷恋这种感觉更近的拥着她的身躯,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有什么好在意的?此时我要做自己,做一个需要人关心的自己。
从咖啡厅回到家里,已是晚上8点了。我一个人孤独的走过街道,走过熙攘的人群。到广场时,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在一块没人的地方坐下。
这里是与冯雅陈偶遇的地方,当时没觉得怎么特殊,但现在想起来却有无边的幸福感。也许老天对我算是公平的了,在我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还为我安排这样一种感情的降临,让我的一生不只是黑暗,人生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我不多不少全都体会了一遍也应该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了。
看着远处一对对的恋侣,我感觉自己灰溜溜地,像是一株长在阴面峭壁上的草,孤寂而飘摇。虽然脚下的土地贫瘠而坎坷,虽然生命多是严寒,但自己也得到了阳光雨露的滋润,一生如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父辈们留给我的恩怨已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现在我已经疲惫了,不想再做一个报复的工具,我要让自己余下的生命精彩无悔。
“人总要对得起自己对吗?”我拍拍身旁喷水池边的金鱼雕塑。
“你天天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挻无聊的,我们一起聊聊天吧!”
“你说他们的婚礼我送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而且我想他们喜欢和需要的东西也一定都拥有了吧!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真正拥有过,连短暂的幸福都是偷来的,我能给他们什么呢?”
“不知道送什么就把自己打包送出去好了。”
我惊讶的向声音来源处看去,不知何时一个眼熟的生影已靠在了雕塑的另一面。
“是你?王辕!”我记得这个前些日子出现的讨厌男人。
“是啊,这个世界真的很小不是吗?很高兴再次遇见你!”他礼貌地伸出手来。却被我无礼的躲开。
“可是我此时真的希望它很大才好。”
“呵呵,王辕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让小姐你如此厌恶。好吧!就算我以前有什么天大的错误,小姐你也应该看在那两块玉珏的面子上原谅我了啊!”他谦和而调侃的说着。
“玉珏?那两块玉珏是你送的?”我不敢相信地张大了眼睛。
他微笑着点点头,“本来我早你一会儿看到那两块珏,只是可惜身上带的钱被我买了别的东西,于是就先付了订金。当我办完重要的事情回到家取来钱时,你已经等在哪里了,一问店员才知道你在哪里等了一整天,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这两块玉,于是便决定将它们送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说着我便从在衣服的内兜里摸出被手真丝手帕包裹的玉珏。一阵晚风从它们的缺口处吹过,发出一种锐耳而飘渺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安详而沉静。
“为什么?你喜欢玉石,难道不知道玉石的传说吗?”我疑惑地看着他。
“传说越是名贵的玉石便越有灵性,只有真正与它有缘的人才可以佩带它们,它们能为有缘人驱凶避邪,但是反之如果它们被无缘人拾得,只会带来灾祸。你看它们在你手中可以发出优美的音乐,这便说明你是它们的有缘人,如果你把它们再还给了我,怕是会害了我的。”
看我听得有些不相信,他从我手中拿走玉珏,刚刚还响起的声音,在玉珏接触到他的手时便愕然而止,直到他又将它们送回我手中,才又慢慢响起。我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珏。
“呵呵,你的样子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我羞涩地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看到它第一眼开始,就有种不愿再放手的感觉,虽然它的质地并不是上等玉石,雕工也不是很精细,但是我就是莫名的喜欢,可能真的如你所说这是它们与我的缘份吧!”我专心地审视它们,两个微红的半透明玉身对在一起后,会拼凑出一朵雕刻出的云,四处镂空,那些声音就是风穿过镂空处而产生的。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它。”
“是啊,它们我收下了,不过我要将钱还给你。这才能算是我买的。”我掏出钱包准备付钱给他。
“好吧,即然你要给,那我也就不推辞了。这个就够了。”他从我的钱包中拿走一枚一元硬币。
“啊?这个?怎么可能呢!”我吃惊的叫着。
“还是那句话,金玉有值,缘份无价。”他定定地看着我,让我产生一种恍惚感。却不敢继续探知原因。我转过身,躲避他的注视。
又一阵晚风吹过,这次两块合在一处的珏发出了时而高时而低的旋律。
“刚刚我来时,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能和我说说吗?别忘了我可是个心理医生呢!”
“没什么!”
“你不想说算了。”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我叹了口气,将目光定格在遥远的夜空中,那里有那么多的星星,斑斓璀灿,让我清楚地看见,却抓不住一丝痕迹,明天,天亮时,它们也会被光明弃遗吧!如我一般悲哀而无奈。
“我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所有的爱与恨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过去的事情,现在再次提及是不是会显得无聊而索然无味呢?还是让我释怀吧!”
“你能释怀吗?”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把本该铭记的淡化,把本该遗忘的清晰,如果你认为忘记是最好的,便忘记,如果你认为铭记是最好的,就铭记,仅此而已吧!”
“为什么说自己要死了?你很喜欢死这个字吗?”
我回过头看着他,眼神悲伤而无奈,“我得了脑瘤,活不了多久了。”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诧异与不可置信,他低下头,平缓自己的吃惊。手指紧握在一起,关节处泛白,我可以感觉到他用了相当大的力气。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再次面对我,里面看不到一丝其它的表情,除了深邃还是深邃。只是他沙哑地嗓音出卖了他刻意掩饰的平静,“你……怎么会这样呢?应该可以有办法医治的啊!”
“如果一个人活着比死去还要伤心和悲哀,那么他还会选择生而不是死吗?”
“你刚刚不是说过了要学着释怀的吗?即然要学着释怀那么就应该勇敢的活下去啊?”他激动的攥着我的手臂,从手肘处传来的疼痛,让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向他微微笑笑,我以着无比轻松的语气说:“如果我的灵魂注定是属于撒旦的,那么就让它归还于撒旦吧!谁也阻止不了什么,即使是我也一样,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及生命,而你更不能。”
“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自己患病的事情,因为不想让大家伤心,也怕大家的规劝会影响自己不去医治的决定,现在我不想改变什么,以前想过,却无力改变,现在能够改变了,反而要坚持,我的一生总不能一次都不按自己的想法生活吧?那样我真的会感到悲哀的。”我低头嘲讽地笑着。
“我真的不能理解,你怎么能如此不负责地拿生命来开玩笑呢?生命应是严肃而神圣的,你怎么能够随便将它亵渎?”他气愤地吼起来。
“不可以吗?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难道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死吗?”
“不可以!”
“凭什么?”
“就凭我不允许!”
“你?呵呵!”我嘲讽地笑着,“你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吗?”
“能!” “那我的命运呢?你也能左右我的命运吗?”
“能!”他坚定地说。
“如果我的生命注定终结呢?如果你的命运注定你不能左右我的命运呢?”我像看笑话一样好笑地看着他。但他坚定的表情让我不敢造次。
“我、不、允、许!”他一字一顿地说。
“没有什么不允许的,谁也不能和命运抗挣,我不能,你也同样不能。”我语调悲哀地说。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我看到有丝水雾布上他的双眼,像一条河,在黑色的帷幕下汹涌,尽管他不停地抑制,但它们最终还是滚落了下来。一个高大而挺拨的男子竟然流下了懦弱的眼泪,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又莫名的心痛
。 “别为我掉眼泪,我黑色的生命不值得你如此。”我用手将他脸上的泪痕抹去。感觉自己正在扮演下午小嫣所扮演的角色,看到有人为自己掉泪,心里被一种欣慰的感情充斥着。也许我死了的话,还会被某些人记住的,这样也就足够了,证明自己没有白来人世一遭。
他没有说话,轻轻地将我拥入怀里,我惊讶地张大眼睛,却没有挣脱。“别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伤心。”
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里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一丝迷茫跟彷徨,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安慰式的拥抱,并不代表任何意义,就如同两个快要被冻僵的人互相拥抱取暖一样平淡而正常,也许我的生命让他感觉到冷了,所以要让灵魂相互靠近取暖吧!
“听了伤心,就不要听了。”我讷讷地说。口气温柔地像是对待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此时他也真的像是个孩子,像是一个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而委屈。
“不听会更伤心的。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感觉不到疏离和陌生,像是我们早已熟识一样,真的,冰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直到后来在古董店内,我再次看到因为两块玉珏而等上一整天的你,我更加坚信你和我是有缘的人,否则我们不会同时迷上那两块普通的玉珏,冰,真的,我没骗你。我终于找到了与我灵魂相契合的人,我不能看着你死去,真的不能。”
我的眼中又开始出现幻像,还是像以前一样,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面容绝丽,却毫无生命的女人嚎哭。我一直都坚信这是我的前生,于是我一直在找这个男人,我以为冯雅陈就是前生的那个人,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在我的生命中一闪而过的路人。再看看现在抱着我的王辕,他是吗?虽然我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和实体,但是我可以触摸到他的灵魂吗?那毫无感情的心,会因他的拥抱而澎湃吗?不会吧!我还是冷漠的没有感觉,也许我的一颗心早已在遇到冯雅陈时,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