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天开始》师朗清

121、寻找

　　“学姐，这样起针对么？”温言把手摊开，一排浅灰色的毛线歪歪扭扭地爬行在毛衣针上，暂时还看不出围巾的形态。
　　崔元莺接过来看了看，又扯了扯，“嗯，没有错针，就是有点疏密不一……不过没关系，新手一上来都掌握不好力度，多织几排有了手感就好了。”
　　“哎，”温言哀叹道，心里明白学姐已经把话说得很委婉了，“我还是拆了重起一遍吧。”
　　崔元莺笑了笑没说话，手里熟练地织着。
　　“学姐，”温言一边拆散毛线，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你在君实实习，听说过任瑜吗？”
　　“任瑜？”崔元莺抬起头想了想，“你说的是那个公破部的老大任律吧。”
　　“嗯，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是一个……”崔元莺挠了挠头，仿佛在脑海里搜刮着词，“美人。”
　　“美人？”温言诧异道，“他不是个男的吗？”
　　“是啊，不过……”崔元莺迟疑地点点头，随后笑了一下，“你以后有机会见到他本人就知道了。”
　　温言心有疑云，刚想开口继续追问时，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从桌子上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路从辙。
　　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三点半，通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点路从辙应该还在上课才对。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温言心里逐渐蔓延开来，他站起身走到门外接通了电话。
　　“喂？”温言拧着眉问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先是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随后是“沙沙”声，隐约能听出听筒里的背景很乱，有人在跑，有人在喊些什么。
　　“你怎么了？你在学校吗？”温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手下意识抓紧了门框。
　　“嘟嘟——”回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温言折返回编织社活动室，匆匆道了声“学姐不好意思，先失陪了”，就抓起包奔下了楼去。
　　从教学楼跑到校门口，再打上出租车一路狂奔到一中校门，这一路上温言给路从辙拨了无数通电话，但每一通都是无人接听。
　　在瑞丽经历过的一幕幕一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温言微微松开手心，长出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能慌，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路从辙的情况还不明朗，我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出租车在一中校门口停稳，打票机“哒哒哒”地吐着票。
　　司机师傅撕下票，还没递到后座，就被劈头盖脸扔了张五十，后座的金主豪横地说了句“不用找了”，就飞奔下车摔上了车门。
　　“嘿！嘿！干什么的！”保安一把拽住这个劈头往里闯的少年，把他拦在校门外，“学校不能乱闯！要是找人就去登记！”
　　“对不起，我找高二2班的学生路从辙。”温言快速地说，“他在里面上课吗？”
　　“刚抬出去的那个吧？”保安问。
　　“抬出去？”
　　“对啊，让他爸给接走了，说是哮喘病犯了。”
　　“他爸！？”温言大惊失色，“你确定是他爸吗！？”
　　“对啊，怎么？”保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爸谁不认识，大老板嘛。”
　　温言松开了保安的袖子，大脑里一片空白。
　　“温言？”
　　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温言转过身来。
　　“你就是那个经贸大……不是，咱们一块儿出去玩过来着，你还记得我不？”
　　“黄毛？”
　　王立行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后脑勺，“我都成秃瓢儿了，还黄毛呢。”
　　“不好意思。”温言说，“你知道路从辙现在在哪儿吗？”
　　本来没抱希望地一问，没想到王立行干脆地一点头，“知道啊，他家在紫玉山庄。”
　　温言一把抓住他，像是抓到了救星，“详细地址你知道吗？具体到门牌号。”
　　“我也没去过啊，只是听他提起过。”王立行干笑了两声，“你现在找他干嘛？他正生着病呢估计没空搭理你。操，我都不知道他有哮喘啊，刚才那样差点没把人吓死，都是郭子明那傻逼——哎！哎！你跑那么快上哪儿去！”
　　“谢谢——”温言根本不听他絮叨，早就转身跑走了，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我叫王立行！记住了啊！”王立行双手作喇叭状喊道，“不叫黄毛！”
　　“知道了黄毛！”
　　“……”
　　司机师傅还在一中门口趴活儿，看有人拉开车门，就点火启动了车。他抬头一见来人，又乐了：“哟呵，又回来了哈，正好刚才没找你钱呢。”
　　“紫玉山庄。”温言喘着粗气说，“多退少补吧。”
　　“得嘞。”
　　出租车缓缓发动，驶出了小区内部路。
　　司机一边悠闲地打把拐弯，一边跟温言搭着话：“我说小伙子，你看着也不像高中生，你是那学校里的老师吗？”
　　“不是，”温言看着窗外，不太想接话，“麻烦您开快点，谢谢了。”
　　司机师傅见他不愿聊天，便讪讪闭了嘴，扭开广播开始收听103.9兆赫。
　　北京的冬天永远是灰扑扑的，灰扑扑的路人和树木，灰扑扑的街道和建筑，都在车窗和瞳孔的倒影中飞速后退。
　　斜对角的绿灯亮了，有几个穿着黑色和灰色羽绒服的人开始徐徐过马路。
　　在汽车行驶的旅途中，窗外倒退的景色其实是很符合透视定律的。
　　眼前的景色总会匆匆一晃而过，如浮光掠影。而远山、明月和流云，则会陪你走一段旅程，才会慢慢从视野中消失不见。
　　温言的眼睛盯着斑马线上行走的灰色身影，后者在视野里不断倒退，直至脱离了视线范围，温言的身体也不知不觉转到了后面。
　　“师傅，麻烦您停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