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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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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城四月,天气晴。
这是一片远离市中心的安置房,背光,窗靠环城大马路。马路年久失修,尘土飞扬,货车轰隆轰隆,经常吵得人心浮气躁。
想要在这种环境里静下心学习,是个极大的挑战。
不过宋诗音已经习惯了。
仅有二十三平的屋子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跟杂乱的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书桌比教室的课桌还要小,上面铺着一张满是红黑笔墨的试卷。
这是张物理试卷,她成绩不算好,物理极差,堪堪及格,不过很讽刺的是,这个分数在她们班算是第一名,更讽刺的是,她学得很努力。
可能有些人脑子天生就不太聪明,就像有些人生来富贵,有些人生来贫穷。
中考失利,她在一个很差的高中上学。四十七中有多差呢?简单概括就是——怀孕率比升学率还高。
这种学校里没几个好人。
手机忽然亮屏,拿起来看,里面躺着条验证消息:[美女,老子有钱,你给不给操?]
脸颊涨红,这样的羞辱几乎让她浑身发抖。
宋诗音胆子小,这些给她发消息的人,极有可能会来找她麻烦。
咬住嘴唇,将手机关机,不再去看。
深呼吸,沉下心改错,必须做到心如止水,在这样的环境里,要允许一切事情发生。
货车的轰鸣声能选择性屏蔽,但激烈的敲门声却屏蔽不了。
咚咚咚!门都快被捶烂了。
又没带钥匙吧。
心里条件反射般一揪,宋诗音别无选择,只能去开门。
门外是个精瘦的男人,胡子拉碴,两边脸颊凹陷,眼下青黑,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这是宋建山,宋诗音的亲爹。
如果仔细观察,会猜出这个男人年轻时应该长得很俊俏,可惜人到中年,不仅颜值下降,精神气也被挫骨扬灰。
他一进来就开始嚷嚷:“钱呢?我问你!家里还有没有钱!把钱找出来!”
他大概喝了很多酒,一张口,有股呕吐物的味道。
手腕几乎要碎在男人粗粝的手里,宋诗音泪光四溢,等反应过来后,哽咽道:“爸,奶奶的保险金你拿去干嘛了?怎么又没了?”
“不要你管!钱呢?钱在哪里?”宋建山甩开她,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你不是在打零工吗?总赚了些钱吧!”
中年男人的力气很大,宋诗音头撞到柜子,咚的一声闷响,奶奶的遗像掉下来,碎了一地玻璃。
破碎的玻璃下,奶奶慈祥的脸音容犹在,她会用满是皱纹的手去抚摸孙女柔软的头发。那双手温暖而有力量,但现在,宋诗音只能在梦里去见那双手了。
奶奶是不久前死的,死在去给她买生日礼物的路上。她说要给孙女买双像样的鞋子,结果没注意到路边的车……
保险金有十万,宋建山捏着银行卡在女儿面前流了几滴猫尿,十分真诚地说,“诗音啊,爸拿着这钱去做生意,一定把债全还完喽,让咱父女俩过上好日子。”
宋建山一走就是一个月,期间讨债的人找上门,在门外用棍子又敲又喊。黑暗里,宋诗音躲在床底下发抖流泪。
她能分清楚,扯着嗓子吼的是上门来讨债的债主,光使劲敲门不喊的,是她的混账爹。
比起死,活着是不是要更可怕一点?
脚上依旧穿着发黄的帆布鞋,遗像的碎玻璃飞到鞋面上,宋诗音看着那块玻璃,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她平生第一次大喊:“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等喊完这一句,她便失去力气,只觉得喉咙很痛,虚脱地靠在墙上。
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屋子被男人翻得乱七八糟,听到声音,他狠狠地瞪过来,“贱货!你肯定把钱藏起来了!”
对,贱货,一个父亲骂他的女儿是贱货,人耍起酒疯来就会变成畜生。
“交出来!”他三步作两布走上前,扣住宋诗音的肩膀,疯狂摇晃。
“爸……”宋诗音声音颤抖,“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你是不是拿着奶奶的保险金又去赌了?”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们欠了多少吗?那十万块丢进去连个水声都听不到!我不去赌怎么赚钱!我不去赌拿什么还债!打工?他妈的打工能挣多少?赌赢一次又能挣多少!就不信老子赢不了!”
少女瘦弱的肩膀怎么经得住用这样大的力气去掐?宋诗音当即痛得面目扭曲,只能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那是、奶奶的保险金……”
“住嘴!是又怎么样?!你死了妈,又没了奶,现在还想逼死一个爹吗?”
宋建山甩开她,又自顾自去翻箱倒柜,终于在宋诗音的书包里,翻到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放零工钱的卡吧。”
宋诗音不说话,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死。
“看来就是了。”
拿到钱,宋建山打出一个酒嗝。在打出这个酒嗝之后,他好像清醒不少,看着杂乱的屋子,沧桑的脸上,生出几分懊恼的神色。
“诗音……”男人嗓音沙哑,“对不起,爸喝多了。”
他靠近,似乎是想摸一摸女儿,可宋诗音却浑身发抖,一步一步往后退。
每次都这样。
每次都这样!
“诗音,爸喝多了,真的喝多了,你打我吧!骂我吧!”男人懊悔地述说着自己的苦衷,深深地弯下腰,竟显出几分佝偻的模样。
宋诗音扭过头不看他,喉咙疼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诗音啊,你最乖了,告诉爸爸密码吧。爸爸这次,一定会赢很多钱,哦不,爸爸一定会出去找工作。他们每天都在找我,不给钱,他们会打死爸爸的。”
“诗音……”
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要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哭出来。
似乎有些东西永远都没办法改变,比如亲人的死,又比如她身上流着的,宋建山的血。
深吸一口气,宋诗音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密码是我妈的生日。”
其实那卡里,只有六百块,但宋建山现在,哪怕是一毛钱也要搜刮出来。
听到回答,宋建山立刻喜笑颜开,笑起来满脸褶子,连连应道:“好,好,爸这就出去找工作。”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可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诗音啊,你妈的生日是多久来着?”
“……”宋诗音松开咬紧的嘴唇,“750621.”
她好像,永远都学不会拒绝。
能做的只有躲!只有逃!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只能让自己的心躲起来,不要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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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城四月,天气晴。
已经开春很久,但是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宋诗音还是觉得冷。
海风拂面,吹起少女额前的碎发。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朝远处望去,那里有渔船扬帆。
黎城很平静,今天的海面也很平静,但宋诗音心里却波涛汹涌。
把脚边的一颗石子往下踢,石子快速下坠,落入海底,惊起一阵不小的浪花。
宋诗音心底一惊,要是她跳下去,这浪花该得有多大啊。
可是除了这海,有谁会在意呢?
桥柱上粘着许多贝壳和海螺,这些都是大海里死去的生命,它们化作礁石,与这人类造就的白柱相融。
她跟这些贝壳,又有什么区别?
身在如深海般窒息的生活里,还有资格谈未来吗?
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知道小腿微微泛酸,金灿灿的太阳因为流出海水般酸苦的泪,所以变得通红一片,如今,它又要没入那片大海。
偶然间,看到一只蝴蝶飞到礁石上,海水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蝴蝶吞入腹中。
自由的蝴蝶也会被困在海底吗?
跳下去,当冰冷的海水充满鼻腔,将所有肮脏的空气赶出去,是不是就能得到片刻安宁?
迎面的风吹来,掀开额前的刘海,黑亮的眸子,映出落霞的红。
命运的大手在粗鲁地蹂|躏着她的五脏六腑,呼入的空气又咸又腥。
她咬紧嘴唇,一只脚踏上栏杆。等看清高度,宋诗音胃里泛酸,头晕得厉害,手也在抖。
突然间,发抖的胳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
好痛!
耳边听到有个声音欠嗖嗖地说:“着什么急?要死的话再等等,等天黑后,就没我这样爱多管闲事的人了。”
陈曜单手把宋诗音拽下来,“站稳。”
踉跄几步,宋诗音小声地吸气,因为这件事被人发现,她觉得十分羞愧。
陈曜没看她,而是用打火机点燃一叠带字的纸,看着火苗快速吞噬脆弱的纸张。
风一吹,透着红光的黑灰便飘散开来,雪花般飘进海里。停在礁石上的蝴蝶俶尔展翅,穿梭在这黑色的雪花间,朝那落霞飞去。
手一扬,白纸便在空中全部化成黑灰。
这时,陈曜转过脸来,略带嘲讽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呼吸一滞,宋诗音几乎呆愣在原地,连嘴巴都张不开。
少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头发被染成金色,街上染这种纯度的金色的人不多,就像是脑袋上顶了颗太阳。
浑身痞气,亦正亦邪。
四月的傍晚,温度下降,寒风料峭,但他只穿一件有着巨大logo的白色薄卫衣,这个logo宋诗音认不出,但看上去不像便宜货。
黑色工装长裤拖地,脖子上缀着金属链条,俨然是个,潮人。
她有潮人恐惧症,忍不住稍稍往后退,拉出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样微小的动作被发现,那道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似乎是觉得她这个动作十分好笑一般,少年轻笑出声。
血气上涌,白皙的脸蛋蹭蹭绯红。
“不是的,我没有。”她连忙解释。
其实刚才脚踏上栏杆的那一刻,身体已经开始发软了。她在害怕,像所有人一样,畏惧死亡。
不知道这句话又触动了陈曜哪个笑觉神经,竟然低低地笑起来。细碎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像是阳光的剪影。
“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宋诗音抿着唇,她不太会说话,支支吾吾的,连一个音都发不出了。
她,有意思。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有些迷糊,不过这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心里的想法,她向来不敢表现出来。
思考之际,陈曜已经坐上一辆摩托车。
那辆摩托车拽得就跟他的人一样,气场强大,车身全黑,透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高级感。
“上来呗,带要跳海自杀的失意少女兜兜风。”
当陈曜用懒散的语气把“跳海自杀”这四个字明明白白说出来时,宋诗音顿觉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从别人嘴里念出来,这好像成为了一件错事。她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件错事。大错特错!
“那个,我……”宋诗音攥着衣角,十分温吞。
潜意识告诉她,你应该拒绝。
“上来。”
这回是简单的两个字,潜台词好像在说,什么大小姐还得让我请两遍?
她终究还是学不会拒绝,甚至害怕拒绝。自从上次拒绝人遭大罪后,就更不敢了。
等她坐上去,那人又哂笑道:“同学,你家长有没有教过你别轻易上陌生人的车?”
所以到底要怎样啊!宋诗音想哭,但哭不出来。
“你不会,要带我去把腰子割了吧……”
“噗。”
少年又低低地笑,“死都不怕,还怕割腰子?”
说起这个,宋诗音又觉得窘迫。刚才实在是有些,冲动。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金发少年,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绝对不是坏人。
“对不起。”
“你这人好奇怪,道什么歉?”
“那个,我……”宋诗音温吞得像是只乌龟,特别是对一个陌生人。老实说,她快急哭了。
“别乱想,坐稳。”
摩托车风一般地发动,手足无措间,宋诗音只好轻轻攥住少年的衣服,透过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少年的体温,烫得她心乱如麻。
风里有海的气息,蔚蓝的大海里孕育着无数生命,让人倍感温柔。
仰头看向那金色的发丝,忽然发现,虽然那一颗太阳已经落下,但另一颗太阳却正在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成长型女主
预收:
——《炙耳》——
“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这是叶黎枝最讨厌听到的话。
她不配,谁配?
所以,当她还是少女时就知道该怎么让少年们爱她爱得发狂。
当然,玫瑰从未付出真心。
爱上她,你就惨啦!
高二时班里转来一个男生,眉眼清冷,气质出众,长得一副谪仙样。叶黎枝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
梅雨季潮湿的出租屋里,叶黎枝问裴桉:“我这样的人,配得到爱吗?”
情难自抑,裴桉深情地吻她:“我爱你。”
后来,叶黎枝提裙子不告而别。
再重逢时,裴桉已是业界知名画家。
一晚过后,叶黎枝在裴桉家里看到一幅巨大的油画,画像里的女人身着红裙,露出后背大片肌肤。
叶黎枝故意问:“这画的是什么?”
裴桉语气含冰:“垃圾。”
叶黎枝不怒反笑:“我是垃圾,那你是什么?”
裴桉:“乞丐。”
一个乞求垃圾怜爱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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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黎枝找到一本泛黄的诗集,扉页上有裴桉写下一句话:不能对她心动,她绝不会对我的爱负责。
落款是八年前的一天。
而那天,叶黎枝刚好亲吻过裴桉的耳廓。
*少女吻了吻少年的耳廓,那份炙热少年记了一辈子。
破镜重圆||都市校园双线并进
爱情骗子×偏执高岭之花
模特×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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