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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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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树韩微微抬眸,眼里含着戏谑,把手腕上的袖子挽起至肘臂,调侃道,“是么,我还以为你对学习有关的事都挺喜欢的。”
其实并不像话语中所说那样,沈立讨厌写检讨这事,他是早就知道的。
高二分班以来,他们虽然是同桌整天坐在一起,但互相开口讲话的次数却是极少数。明明江树韩学习挺好的,还就坐在沈立的旁边,可沈立就是要舍近求远,跑到前面的班长那去问问题。
而且一问就是一节课间的时间,上课铃声响起来,他才慢慢吞吞挪回座位上,可就算回到座位上浑身上下都表明了不开心,仿佛还想多坐在那待几分钟。
江树韩看着他回来却兴致不高的样子几次想开口都没有找到理由讲话,于是沉默几秒,又自暴自弃转移视线,望向窗外几棵不知名的树。
树上的叶子在寒冬到来之际已然掉完,只剩几根光零零的树杈。
那时正值寒冬,江树韩神情冷峻的只差在脸上写满“生人勿近”四字了。
他其实是知道沈立喜欢学习,但是却不喜欢写检讨这件事的。
沈立情感丰富,几科科目中最喜欢的就是语文,无论是阅读题还是作文题,惯常都写的极好。他是用真实感受去写的去答的,而不是套模式。
如果不是偶然一次见过沈立写检讨时抓耳挠腮得不到一点思路的样子,大抵很难有人相信他会不喜欢写检讨。毕竟大家的一惯思维都是作文写得好的人检讨必定也一样写得不错。
江树韩想到这面前仿佛再次浮现那幅岁月悄无声息,只有微风拂过窗帘的画面,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位男生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甚至并没有发现有第二个人到来。
他的桌子前摆着一本红色格子的作业本,上面只写着一行字迹,本子的边缘有被撕过的痕迹,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有几个由纸张包起来得团子。
少年的手中虚虚握上一只笔,笔尖定在一个位置迟迟没有移动,那块被笔尖触碰道的位置,有浓厚的墨水渗进,晕染出一圈黑色的污渍,待到笔墨都渗透进第一页的薄纸中,少年才恍然察觉,连忙坐直身子,试图用手抹去那点污渍。
然而,少年慌张的一抹,不仅没有抹去黑色的字迹,反而把纸张周围没有沾上墨水的地方也弄脏了,手上也染上一圈墨色。
少年感到气馁,心中还漫上委屈,皱着眉,试图掩饰眼睛下面的一圈红色,明明没有发现有第二个人的到来,却还是执着的不让自己哭鼻子。
江树韩悄无声息的靠在门后观察一切,他刚开始本来气质悠闲,双手插进校服兜里,不急不慌的环视着周围,但当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身上时,看见他皱着鼻子,眼眶里含有湿润的水汽,很莫名的,江树韩的心在那一刻升起一丝奇异的情绪。
那股捕抓不到的小情绪又轻又痒,小小的一团,却闹得他的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生出不自在来。江树韩闭眼想要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然而调节许久仍是没有丝毫变化,反而越来越明显,他再次睁开双眼,这回没再犹豫,拉开门栓就要朝外走。
然而推门的响声惊动了少年,他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位与他一样身着高一校服的男生正僵在原地,放在门把手上的右手也没来得及收回。
沈立一愣,一行泪水大抵实在是憋不住直直的顺着脸颊坠落。
恰巧回头的江树韩一阵沉默,不知该转身就走,还是继续站在原地。
沈立意识到眼泪竟然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觉得丢脸,立马低着头擦泪水。
哪想越擦越多,泪水犹如六月的雨不要钱的往下落,他整个人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躲起来再也不要见人了。
哪有人因为写不出检讨书哭鼻子的,都读高中了,况且自己还是个男生,还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的另一个人看见,都不知道那人在那看多久了,是不是在心里嘲笑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怎么会这么丢脸,眼泪也越砸越猛,他心里默默想,下半辈子干脆去地下生活,再也不要见到别的人了。
忽然一双十一出现在眼前,同时一只手上拿着一张纸巾,沈立扬起脖子望了眼面前没有任何表情的的男生,尴尬的情绪越加浓烈,头也不敢抬,声音沙哑,只从嘴里重复念叨一句话,“谢谢”
江树韩知晓该直接走的,然而心里清楚,脚步却是半步都未移动。他深深叹口气,终究认命似的走到另一旁的桌子前抽下几张纸再绕回去递给仍旧哭着的男生。
彼时,一间没有老师所在的办公室,微风轻抚,掀起窗边的淡黄色帘子,只见一位红着眼眶的男生一直擦拭眼角滑下的泪水,另一位男生站在他的面前,神色从容淡定,唯有落在外套衣摆上不停揉戳布料的手指出卖了心间的波澜。
江树韩最终没有踏出办公室的门槛,而是在沈立哭完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直视他,用手小心翼翼拉着他的校服衣摆轻轻晃动,仿佛害怕被拒绝,委屈巴巴开口。
“这位同学,我不大会写检讨书,但是老师说五点前要交,你会写不,我不是要你替我写。我就是,怎么说呢,我一看你就很像会写的,只是想让你教教我,可以吗?”
沈立大抵是想夸人的,哄人家教一下该怎么写检讨,但是他头脑里的那根筋太过刚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说的话语里的意思不仅不是夸人,倒像是骂人。
哪有人会在想要夸对方时说出一句:同学,你一看就很像会写检讨的人。
话里面隐藏的意思不就是: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学生,定是个偷偷逃课犯下很多校规的人,所以对写检讨书一定很有经验。
但是他的话也确实没错,毕竟江树韩进办公室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校服着装不整以及抽烟被抓到来挨训的。
江树韩垂眸不轻不重的扫了眼放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没有对话里的意思升起别的想法,只是心中飘过一丝异样,恍然间似乎知道有什么东西朝着不可控住的方向悄然改变。
江树韩想起往事,心中漫上一股很明显的愉悦情绪,
沈立在办公室发呆的样子只有他见过,哭鼻子的模样也只有他知晓。
那个下午,沈立所有的慌乱无措,隔着一年的时光悉数埋进他的心里,那一刻的时间里,像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江树韩转过过道,站在楼梯前毫无预兆的停下,心中悄然数数,果然在第三秒,背后传来一声轻呼。
沈立自从知道要写检讨心情一直闷闷不乐,神思游走,只低下头跟着前面的背影走,哪里想到江树韩突然停下。
沈立捂着额头,后退一步,满脸谴责的抬头瞪着突然停下不打一声招呼的人。
江树韩有些无奈,抬起手小心翼翼把沈立捂住额头的手拿开,向前走一步仔细看了看。
“抱歉,没想到会撞得这么严重。”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故意突然停下的,也猜到沈立会撞上,只是没有想到沈立的额头被撞的漫上红色的晕迹。
沈立任由江树韩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眼神充满不解和匪夷所思,说出口的话还夹杂一丝轻易不会察觉到的委屈。
“江树韩,你为什么要故意停下啊?”
江树韩还没有退后一步,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相当近,甚至连彼此间呼出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到,他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什么话都没说。
沈立与他离得近,看着近在眼前的清俊脸庞,莫名感觉不自在,边找话边下意识往后退。
“那个哈哈,我们先回去吧。第一节课上很久了,等下去迟到,还得挨老班的教训。”
只是他才稍退两步,江树韩立即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放在他的腰间,本来是虚空环住的,不知为何下一秒江树韩用力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回原来的位置,甚至于更近。
沈立这下子是当真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不敢做,只能僵硬的与江树韩的胸膛紧密想贴,任由那人抱住他,呼吸散落在耳根,迅速升温。
江树韩没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语调平稳从容,“退什么,等下摔倒怎么办。”
沈立很是尴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意识到两人间的氛围很怪。想起主任怀疑他们有一腿,又迅速摇头否定不敢再深想,然而脑海中却再次重现以前的一些画面。
重生前的毕业散会宴那晚发生的事几乎是沈立的死穴,地下散落的凌乱衣衫,混杂在一起的衣服,以及那双湿润至泛红的眼眸。
这些画面交杂一起涌入眼帘时,沈立不仅仅只是慌乱还有深深的愧疚以及再也不敢面对江树韩的胆怯。
怎么敢再站在那个人面前呢?他不知道男生雌伏再另一个男生得下面会有多屈辱多痛苦,但是知晓江树韩是不应该那样的。
江树韩就该高高在上,矜贵骄傲像一只孔雀一样,像沈立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漫不经心悠闲散漫得姿态,而不是被他折腾无助到只能在他的身下哭泣。
于是沈立醒来连面对错误的勇气也没有,道歉都没敢说,什么纸条都没留下。从此只敢躲在无名的角落生长,再也看不到被自己喝醉酒欺负过的人,那晚半夜醒来,他逃走时,甚至没有发现匆忙穿上的裤子不是他的。
沈立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耳根上的红色都还没有消去,甚至有越演越烈的情况。
江树韩倒是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依旧单手插兜,姿态闲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