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友》曾凉

72、针锋相对

　　温承泽惊喜得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傻笑着一把抱紧了方胜寒，嘴里喃喃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守得云开、守得云开！”

　　温承泽的身体很暖和，拥抱的体感很舒服。在这条人来人往的街上，方胜寒终于不是孑然一身，那股子孤寂似乎能从拥抱之中得到一丝救赎。

　　两人旁若无人地安静相拥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相视一眼，都笑了。

　　温承泽主动握住方胜寒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小心翼翼地问：“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双泛红的眼睛骗不了人。

　　方胜寒踌躇着要不要说出来，嘴唇张了张，犹豫之间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他和路遥的关系实在太尴尬。前男友成了妹妹的相亲对象，今晚见家长期间，自己和他在房间里吵架，吵架内容又是过去那段不清不楚的恩怨情仇。

　　而最羞耻的是那一晚上的事。方胜寒实在说不出口，那不情不愿的第一次，始作俑者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顺利的话未来要当新娘的方清影，把准新郎送到哥哥的床上，这到底算什么一档子事？！还没搞清楚那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光是把关系理清就足够让方胜寒头痛欲裂。他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酿成如今的局面。

　　正惶然间，难过的身体被轻轻柔柔地揽住了。温承泽低声说：“你看我，我还没说自己的事呢，就先问起你来了。”

　　方胜寒一抬头，就迎来了他印在额上的吻。

　　“等想说的时候再说。我说过，我会等你的。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是跟现在的你谈恋爱，又不是过去的你。”

　　他的体贴和理解始终像一口良药，能瞬间抚平方胜寒起伏不定的内心。

　　“我还没好好跟你说过我自己的事吧。”温承泽握住方胜寒的手，隔着江边眺望出去，“我的家人早年偷渡去港城，后来把我接过去一起生活。到了15岁，又随着他们移民去了英国。”

　　方胜寒第一次听他提及自己的事，啊了一声，“这么说你不是留学生了。”

　　温承泽迎着夜风抬头，发丝被吹得飘扬。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留学生还是本地人。但是成年之后就独自回来了。”

　　“你的家人……不想把你留在身边？”

　　温承泽和他十指相交的手紧了紧，苦笑道：“中式父母嘛，不是出国几年就能轻易接受孩子的性取向的。虽然外国很开放，但是好像还没开放到我家里来。”

　　相同的经历让方胜寒放开了介怀，“我……我高中的时候也被父母知道了，所以才去了英国。”

　　温承泽恍然大悟地一转头，“所以你才说阿姨是个难对付的人。”

　　方胜寒好笑道：“你上次还说你很会对付老人家，自己不还是逃回来了吗。”

　　“嗯。刚开始确实是逃回来的。”温承泽转过身，双手握住方胜寒的肩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但是现在我不怕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他幽幽闪亮的双眼叫方胜寒看得心悸，一慌神，温承泽的手从肩膀来到腰间，把他拥入怀里，“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他们反对就和你分开的。”

　　方胜寒怔怔地皱眉，相同的话仿佛在哪里听过。

　　“真的，我对你是认真的。”

　　男人的眼睛仿佛融入了黑夜，看向自己时温柔得快融化了。他看出了方胜寒的犹疑，用发誓一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嗯。”

　　“你也喜欢我的吧？”

　　“……”

　　“只喜欢我，不会喜欢其他人？”

　　方胜寒的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力度之大，害他差点没站稳。不敢听下去了，曾经有个少年跟自己说过一样的话，那些过期的承诺已经没人遵守，疮疤揭开之后，是辛辣的讽刺。

　　见他良久不说话，温承泽垂下眼帘轻轻地笑，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的。”他识相地终结话题，和方胜寒聊起别的无关紧要的事。

　　关系确定下来后，方胜寒又害怕走得太快。而温承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正如他说的，会等他。

　　第二天临近下班，温承泽开车到方胜寒的公司楼下。

　　那辆显眼的敞篷Boxster刚停下来，经过窗口的好事者一看就认出来了，笑着对方胜寒说：“组长，你那个有钱朋友又来接你了。哎呀，那辆车实在太帅了。”

　　有人调皮地笑道：“只有车帅吗？”

　　“人更帅啦。”

　　方胜寒笑着呵斥组员认真工作，自己却偷偷地往窗外瞄了过去。

　　温承泽站在橙黄的夕阳之中，肩头披了一件薄毛衣，搭配灰色西裤，看上去十分悠闲。他斜靠着车身，抬手看了看腕表，然后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英文。

　　几乎同时，方胜寒的手机震动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过来的。他笑着把手机翻过来，对方问他：[下班之后想去哪里吃饭？]

　　今天没有项目需要跟进，10分钟后就能准时下班。刚想回复信息，余光却扫到旁边一道隐隐投射而来的视线。

　　方胜寒淡笑着微侧过头看去，正巧碰上了路遥的目光，笑容戛然而止。

　　路遥拿起热茶抿了一小口，漆黑的瞳孔从方胜寒身上转到窗外，轻飘飘地落在了温承泽的身上。

　　方胜寒不知怎的背后一阵发凉，紧接着是愧疚，和一股报复成功的兴奋感。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此刻竟有股冲动，在路遥面前宣布自己的恋情。

　　方胜寒整理着桌面，不着痕迹地笑着对组员说道：“难得周末，大家都早点下班吧，要不然那些男友女友得怪我这个上司不懂人情世故。”

　　1组组员‘哄’地一下炸开了锅，有人笑道：“是不是组长自己要去谈恋爱，所以才早早放人啊。”

　　靠窗边的组员补了句：“你别说，已经有人在楼下等着了，虽然是个男的。”

　　方胜寒刻意地往窗外看去，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啊，以后谁结婚了可别忘了请我，不是每个组长都这么知情识趣准时放人的。”说完，眼神往2组的方向飘，说道：“钱是赚不完的，路组长，可不要为了自己的前途把组员当牛马使。”

　　1组的人暗自偷笑，上次好好一个项目被2组抢了去，不怀恨在心是假的，早就想着如何报复回去了。这下有组长撑腰，偷笑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2组的人看路遥不说话，只好恹恹不吭声。他们组长可不是受了气不还手的人，于是有人偷看路遥的脸色。想着只要组长一个眼色，他就以牙还牙回去。

　　没想到路遥淡淡地低头写文件，压根没听见办公室里的喧哗。他不说话，2组的组员不好发难。

　　方胜寒看着腕表，清清嗓子说：“还有1分钟下班，我看1分钟之后还有谁坐在工位上，星期一回来我就跟大老板提议给他升职加薪。”

　　都知道组长是要他们准时下班，大家欢声雷动，于是陆陆续续地收拾好工位和背包，生怕走慢了被谁喊住，在公司多留一秒都是亏本给了资本家。

　　来到公司楼下，温承泽一看见方胜寒就未语先笑。也不管四周人多，他从车座位上拿出了一捧精美的玫瑰花束，深褐色的折纸交错层叠，包裹在里面的玫瑰红得艳丽，手柄处一道米黄色的缎带系成一个整齐而可爱的蝴蝶结。低调而华贵的礼物没有谁看了不心动。

　　温承泽亲自给方胜寒打开车门，问道：“晚上想去哪里吃饭？西餐还是中餐？东南亚菜我也有不错的推荐。”

　　“你喜欢吃什么？”

　　时间尚早，温承泽不急着开车，和方胜寒双双坐进车里之后，单手托着下巴，商量起来，“拿着花束吃中餐不太合适，要不还是西餐吧，西餐合适一些。”

　　方胜寒失笑道：“准了，就西餐吧。”

　　温承泽还不开车，拿出手机慢悠悠地拨了个电话，跟那头的人预定了1小时后的双人座，回头解释道：“餐厅是会员制的，原本要提前一星期预约，今天算是破例了。”

　　其实方胜寒去哪里吃饭都行，以前读书的时候曾经有人天天给自己带饭。那些算不上珍馐的饭菜也很可口。可他不想扫兴，便笑着附和恋人。

　　公司楼下人多嘴杂，刚想说既然定了餐厅，就快点开车出发。话还没到嘴边，就看到温承泽那道胜利般的眼神从大楼门口转了过来。

　　方胜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路遥站在公司门前，冷淡地眺着这边。怀里那束绝艳的玫瑰在尘嚣里太过显眼，难怪他会一眼锁定了这里。

　　温承泽笑着系上安全带，满意地启动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浑厚而响亮，一下子把整条街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方胜寒这才明白，为什么温承泽迟迟不开车。

　　他在示威，在炫耀，向路遥展示一个只属于他的方胜寒。

作者有话说

　　又憋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