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友》曾凉

2、开学

　　声音在安静的高级餐厅里像炸雷一般响亮，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在场的食客瞬间抬头，看向了说话的路遥，再顺着路遥的目光，整齐划一地看向了方胜寒两兄妹。

　　大家看到路遥一表人材，帅气十足，再看方清影清纯可人，正以为是一对痴男怨女闹分手。谁知开口回怼的是另一个男人。

　　方胜寒定住了脚步，忍了又忍。长久以来的教养使他不能在公共场合里毫不体面地大声喧哗，可是一想到身后站着的是路遥，自己被他怨怼了这么多年，一股委屈心酸的悲哀从心底里一涌而上，情绪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潭发酵已久的酸醋，心脏在里面泡得好不难受。

　　他回过头，像是要把委屈难过发泄出来一样，已经管不上体面二字，用尽了力气回道：“是你！背叛我的人是你！路遥！我永远恨你！！”

　　带着餐厅众人诧异的目光，方胜寒连看也没有再看路遥一眼，拉着妹妹匆匆离开。

　　他不想再见到路遥。在见不到他的这7年里，方胜寒觉得自己过得很好。早已经渐渐把这个人忘记了。忘记了他的模样，忘记了他们之间经历过的事，甚至忘记了当初他是怎么背叛自己的。

　　夜晚的寒风刮在了他的脸上，有点痛，但是很爽快。方胜寒恨不得风可以再猛一点，让他从难以名状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酒店很大，还没走到停车场，方清影已经喊着走不动了。方胜寒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妹妹今天穿着高跟鞋，哪里能跟他穿平底鞋的走得一样快，定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声抱歉。

　　方清影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事，反而是你，哥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胜寒愣了愣，别过脸去，似乎不太愿意说话。

　　方清影对今晚的相亲对象没有任何感情，不太在乎能不能再见面，比起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当然哥哥的感受更重要了。见哥哥态度反常，她不便再问出口，只说道：“回去该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呢？”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方胜寒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清影，对不起。哥哥让你丢脸了。”

　　方清影欲言又止，思考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到哥哥这个样子。多少有点吓到了。刚才那个人……是哥哥的中学同学？”

　　“高中同学。”

　　方胜寒读的高中，是一所省重点中学，在当年可是全省最有名气的，能考进去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精英学生。这让双亲自豪了好一段时间，和成绩一直平平的方清影相比，哥哥可以说是人中龙凤。至于刚才那个人，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社会成功人士的感觉，能跟哥哥做高中同学的人，应该不会太差才是。

　　方清影说道：“这么说，刚才那个人跟哥哥一样，也是个学霸了。”

　　方胜寒想了想，摇头道：“不是。他……路遥是个混混，社会小混混。”

　　“你们学校还能出这种人？”方清影不可置信地，“你不会在骗我吧。”

　　“虽然我讨厌路遥，但是不至于编故事来污蔑他。”方胜寒看着妹妹晶莹的眼睛，又叹了口气，夜晚的风把他的头脑吹得清醒了很多，缓缓地说道：“今晚是我破坏了你的相亲，但是是在我清楚路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的前提下所做的正确的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方清影看哥哥这般认真地道歉，将信将疑地，“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个社会小混混？”

　　方胜寒说道：“第一次见到路遥的时候，是高中刚开学没多久。我当时跟你一样，以为重点中学里面全是认真读书的人。没想到竟然会有小混混一起入学了。现在你有多意外，我当时就有多意外。”

　　方清影说道：“这倒也有趣，该不会那个人是靠走后门之类的入学的吧。”

　　“怎么可能呢。我们学校靠着每年升学率招生呢。”方胜寒说道：“路遥跟大家一样，是考进来的。刚开学那会儿，我压根没有留意到班里面有这么一个人。后来听说有同学被校园暴力了，我才留意起来。”

　　方胜寒迎着风，想起了九年前的事，“那天是谁跟我说‘班长，你快去看看，校外有人在打架！’，那时候高一刚开学不久，我就被选了当班长。听说有人打架，还以为是别的学校的混混打到我们校门口来了，于是被班里的同学拉去了打架现场……”

　　那时候刚好是放学时间，学校后面的巷子里人来人往。等方胜寒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人，里面有一个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校服的男生。

　　方胜寒认得出这个人，他是班长，从老师手里接过班级名单的时候，他就记住了班里所有人的样子和名字。眼前这个骑在别人身上，一拳一拳地打得对方鼻青脸肿的人，叫路遥。

　　方胜寒心里对小混混嗤之以鼻，最瞧不起这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傻X，冷眼看着在地上打得死去活来的几人，他压根没有拉架的意思。

　　反而是带他来的男同学紧张地推着他的后背，“怎么办？要不要喊学校保安？”

　　正犹豫着，路遥从对方身上站了起来，虽然脸上挂了彩，但是被他打的人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成一团，显然易见是他打赢了。

　　路遥看着地上的人，擦了擦嘴角的污迹，顺便往那人的肚子上狠狠地踢上一脚。听到对方闷闷的申吟声，这才满意地收手。一转身，就和站着围观的方胜寒对上了眼。

　　两人都先是愣了一下。

　　路遥呸了一声，“晦气。”他装作没看见方胜寒，跟几个外校的人说道：“下次别再来这边惹事，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跟着路遥一起打架的还有两个男孩，见到路遥准备走了，他们也收了手，给地上哧哧喊痛的人竖了个中指。

　　打完架的三人身上多少沾了些尘土，看上去脏兮兮的。方胜寒先是皱了皱眉头，看到路遥领着两人往自己这边走来，赶紧侧过身来避开。

　　倒也不是害怕小混混，他父母是前途无量的律师，所以他从小到大就没怕过什么。方胜寒是瞧不起这些人，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厌恶。

　　“班长，就这样算了？要不要跟老师说一声？”拉方胜寒过来的男生左右为难，眼看着路遥就要走了，以为班长吓得忘了这事，赶紧提醒了一句。

　　这句轻飘飘的话，倒先进了路遥的耳朵里。原本已经走开两步的他站住了，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冷眼站着的班长。

　　方胜寒鹤立鸡群般站在人堆里，挺直着身板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可能是因为五官太过于精致，又可能轻轻上挑的眼角带着点女相，方胜寒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是悲，傲气的双眸之中总带着些许清冷。

　　说话的男生往后缩了缩，躲在了方胜寒的身后。看着原本远去的小混混去而复返，紧张得抓住了班长的衣摆。

　　“这位就是班长了吧？”路遥在方胜寒面前站定，“这么点屁事也要去打小报告？去啊。”他手指往脚下的位置指了指，“我就在这儿等着。”

　　“……”

　　“怎么了，刚才不是喊着说要找老师吗？你们这些人，除了会找个权威的人来恐吓之外，还能怎么样？”路遥看向躲在方胜寒身后的男同学，耻笑道：“胆子还没老鼠大，看把你吓的，尿裤子了没？”

　　那男生吓得直摇头。

　　路遥又问：“叫什么名字？”

　　“陈……陈志聪。”

　　路遥点点头，看向方胜寒：“你呢？”

　　方胜寒冷冷地瞥了一眼，眼睛转而看向了别处，问非所答地说道：“要打架就到别处去打，在学校附近别惹事，只会给我添麻烦。”

　　“你他妈说我给你添麻烦了？”路遥逼近了一步，和方胜寒贴得更近，气焰嚣张地，“我求你打小报告了？还是求你来围观了？净说些屁话！”

　　方胜寒看对方靠近的时候已经抬手捂着鼻子，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和路遥拉开了距离，说：“这事我不会跟老师说，你还不值得我跑这一趟。”其实路遥身上并没有味道，可他就是怕惹到了一星半点的‘异物’，路遥这类混混从头到脚，在他眼里都属于‘渣滓’。

　　方胜寒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连说话都觉得恶心，简短地说道：“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了，以后也别找我说话。”

　　说完匆匆地转头要走，路遥怎么会让他轻易走掉，何况跟他一起打架的两个兄弟还站在他身后一直煽风点火。

　　“遥哥，你们这班长瞧不起你呢。”

　　“大飞，话别说得那么直接，让我们遥哥的脸往哪搁呢。”站在后面看戏的陆鸣走上前，笑着拍了拍路遥的肩膀，“不爽就教训教训他，这种公子哥最受不得吓，找个巷子堵他几次，总会学乖的。”

　　路遥冷峻着脸，一把拍掉陆鸣的手，三步并两步走了上去，拦住了方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