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正好》春野炭烧

4、第 4 章

　　当铃声响起的时候，高远之还在睡梦中，不是他的手机闹铃，而是一通电话拨打进来了。

　　高远之的手机铃声并没有刻意去设置什么，是原本系统自带的铃声，一阵一阵的吵得他头疼。

　　赌气般地拉起被子蒙在头上，最后还是妥协伸手去摸枕头边的手机。

　　他没看来电的人是谁，直接接了电话。

　　“远之，是我，爸爸。”电话那边的人率先说话。

　　高远之原本有点烦躁，听到这三句话瞬间安静下来了。

　　“什么事……”

　　“在海津怎么样？”

　　“我很好，不劳您挂心了。”

　　“远之，你总是这样。”高远之的爸爸在电话里头说，“我承认，以前是爸爸疏于照顾你，现在爸爸不是在补偿你了吗？你一次一次摆脸色给谁看？”

　　“高靖光，你现在又装给谁看？早干嘛去了啊？”

　　“没事干就去挑大粪，别来我这里扮演你的好爸爸，我恶心。”

　　高远之不等高靖光回应，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

　　当他接到这个电话时，原本因为自己的爸爸终于愿意分自己一个眼神而心存欢喜的时候，这句话犹如一桶冰水从头上淋下来，让他狼狈不堪。他曾经对自己生物学上的爸爸是存有感情的，然而他这个爸爸从来都不理解他是怎么想的，一意孤行，把不需要的强塞给他自我感动，真正的关爱却没给予多少，最后还要倒打一耙说：你这个人怎么叛逆，爸爸对你还不够好吗？

　　从他妈妈去世到现在，他一次又一次原谅，但是总是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高家虽然家财万贯，然而结了婚后的高爸爸因为忙于事业几乎没有着家的人日子，在高妈妈怀孕后也只是在电话里过问几句以后再应付性打钱到高妈妈的账户上，就没有下文了。

　　高妈妈在还没剩下高远之之前就已经抑郁了，生下高远之以后更甚，在高远之日渐长大，高妈妈性情大变，对小高远之又打又骂。小高远之年纪尚小哪懂得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会变得很恐怖，有时候趁着高妈妈休息的时候偷偷拿自己妈妈的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爸爸，然而得到的结果总是“爸爸很忙，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在小高远之七岁上小学时，高妈妈在一天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现在，高远之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放学的下午，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浓烟犹如牢笼里的猛兽一般被释放，倾涌而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那天好像是邻居恰好遇到以为失火了，拨打了消防电话。

　　小高远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一直在家，抓起校服捂住口鼻就冲了进去。

　　家里的烟散去大半，但是还一直在产生。

　　他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妈妈以一种似乎在挣扎的姿势趴在那里，上半身在地上，下半身在沙发上。

　　他跑过去，任自己怎么摇晃呼喊，他的妈妈始终都没有再动过。

　　后来他差点因为窒息死掉，只是消防员来得及时把他抱出去了。

　　之后他就被接去了他爸爸那里，那个家，摧毁了他这些年建立起来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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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远之手臂放在眼前，许久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搬离高家来到这个地方，可能是他十几年来唯一能为自己做出的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也不打算睡觉了，即使因为失眠才睡了三个小时，这一通电话搞得他睡意全无，毫不留念地与床拉开距离，套上一边的t恤，他到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拿起钥匙，手机出门了。

　　此时也才七点，路上的行人很少，但是早餐店开了不少。

　　高远之去买了一份油条豆浆后，一边吃一边漫无目的地逛，看到哪里就走哪里。

　　他从刚读小学起就被迫成长，在住进了他爸其他家里，那里还住着一个女主人和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之后更甚。

　　那个时候的他在学校知道了一个新的词语——笑话，老师说，这个词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名词，让人听了能够哈哈大笑的话就叫笑话；二是形容词，笑话还可以形容很可笑的东西或者是人。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还要说第二个意思，因为对于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来说，似乎有点难。

　　但是见到了那个场景以后，七岁大的小学生高远之，突然就懂得了。

　　他就是个笑话。

　　高远之的耳朵里塞了Airpods，正放着伤感的音乐，他和很多人都一样，在难过的时候就想听一些伤感的音乐。

　　不知不觉中，高远之好像看到了裴理桃家的小卖部。

　　没想到的是，正好碰见了裴理桃穿着睡衣走出来。

　　居然有人周末也能起这么早。

　　裴理桃舒服的伸着懒腰。

　　高远之就在远处看着，也没上去打招呼，站着看了一会儿扭头就回去了。

　　裴理桃余光里似乎看见了一个身影，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走进拐角了，她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像高远之”也没有太在意。

　　转眼间，周末就要过去了，高中从开学第一天起就有晚自习了，住宿生会在周日下午就回学校，高远之也是住宿生之一，他总觉得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不如搬去学校认识新朋友。

　　高远之外表看着坚韧冷漠，实际上内心没有别人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只不过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才会用冷漠筑成围墙保护自己。虽然他有一群朋友，但是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拖着行李箱来到宿舍，他被安排在了五楼，因为在暑期分班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他是临近开学才转过来，所以被安排在了其他班级有空位的宿舍里面。高远之打开门，宿舍里的其他人还没来学校。

　　海津中学的宿舍条件也不差，上床下桌六人间，此时只有开门位置的床位没住人，床上还放着其他舍友的一些杂物。高远之就着凳子站高一点，把上面的东西都收拾下来，擦一擦准备铺上床铺。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舍友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第一个回来的舍友推门而入的时候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宿舍，愣了一下说了句“抱歉走错了”退出去把门关上了，高远之看着门心里在默默数数，刚数到“三”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了一个新的面孔，推门的时候还一边说：“你个老六，回来了站在门口干嘛?”

　　接着，他与高远之对上眼睛之后也差一点以为自己走错宿舍了。

　　“新来的？”

　　“嗯。”

　　“你是我们班的吗？我们班好像没见过你。”

　　“不是，转校生，2班的。”

　　“哦，你好你好，我们是13班的，原来你是何明阳说的转校生啊。”

　　“何明阳？你们认识？”

　　“嗐，我朋友。不过，何明阳谁不认识，人称海中交际花，上到高三学长学姐，下到高一学弟学妹。”

　　高远之颔首，何明阳性格外向，跟孟齐一样都是自来熟的人，交际广一点都不奇怪了。

　　“对了，我叫廖华晖，这位是张胜凡，还有两位还没回来，等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认识认识？”

　　“行，我是高远之。”

　　高远之告别了两个舍友，回班级去了，他在回学校之前已经吃过饭了。

　　班里的人寥寥无几，但是大部分座位上已经放了背包，高远之估摸着都去吃饭了。

　　他趴在桌子上假寐，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醒来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超好吃，坐起来了。

　　临近打铃，高远之拿出语文书来打算看故事，结果就听到了裴理桃清脆的声音，她背着包蹦蹦跳跳走进了教室，跟在身后的是叶意。

　　她们从后门进来，裴理桃路过高远之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嗨！”

　　“嗨。”高远之回应。

　　裴理桃把包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转头又拿了个瓶身带着一颗颗粉红色小桃子的水瓶，打算去走廊的饮水机接水，这次依然路过了高远之，饮水机在一楼拐角的楼梯间，后门近一点，走到高远之位置的时候，还停下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接水，他看到了高远之背包旁边的网格里面放了一个空水瓶。

　　高远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起身去拿水瓶，跟裴理桃一前一后出门。

　　不过他们没想到，会被拍下来——当然是熟人。

　　叶意拍下这张照片是因为她偶然回过头，发现裴理桃和高远之的背影看着很有CP感，于是她在俩人出门前拍了下来，拍完之后还反反复复欣赏好几遍，脸上漾起了“磕到了”的笑容。

　　七点多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一楼看不到什么，面前是绿色的植被，但是有几缕红色的暮色透过树叶的间隙打在教学楼上。

　　墙上地上是斑驳的剪影，裴理桃看着俩人的影子逐渐拉长，伸出手对着墙挥了挥。

　　高远之也在看。

　　这会儿临近上课，在外面的学生不多，大部分都在班里各自的座位上，他们跨越了隔壁班，到了楼梯间接水。

　　他们一楼是水压最大的地方，一层一层往上递减，等到五楼的时候估计能出来的水又小又慢，裴理桃高一在四楼的时候经常跟朋友成群结伴跑到一二楼去接水，又哼哧哼哧爬上四楼，乐此不疲，有时候也是因为朋友楼下班级的有喜欢的人，所以没事也会借着打水的名义跑下来偷偷看，满足一下萌动的少女心。

　　裴理桃接完水，看着高远之接水的时候想到说：“高远之，你很幸运诶。”

　　高远之瞥了一眼问：“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你的班级在一楼啊！水压大！”

　　“……”确实挺幸运。

　　裴理桃的嘴只要一开口，就说个不停，也不等高远之回不回答，噼里啪啦跟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堆。

　　“高远之，我觉得你话好少哦。”

　　“你看着好像也很高冷。”

　　“虽然你长得帅啦……”

　　“你要不要多笑笑？一笑必定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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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远之：“……”

　　回到座位上，叶意立马贴上来，神秘兮兮地解锁手机递到裴理桃面前。

　　正是她刚刚拍的两张照片：裴理桃走在前面，高远之则漫不经心地跟着，一只手插着裤兜，一只手拿着瓶子，看着很像在耍帅，但是在高远之身上特别协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高远之很高，可能有一米八几了，在他们省算是入围了高个子的行列，因为他们班里到一米八的男生其实挺少的，而裴理桃一米六三只是勉强超过了他的肩膀。

　　裴理桃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背影，“哇塞”了一声拿过手机放大看：“这是我和高远之吗？”

　　叶意点了点头，“对啊！就是你和他，我跟你说，我刚刚在这里看到你俩的背影感觉很搭很有CP感！”

　　“真的吗？”裴理桃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好像确实能看出来有点。

　　她们正处于感情萌动的青春期，裴理桃看见这张照片其实有点开心，但是她面上不显。

　　高远之是一个帅哥诶！跟帅哥凑一起也算是诸多少女的心愿了吧，裴理桃也不例外。

　　她就是这么一个庸俗的人。

　　她的脸微微发烫，正好打铃了，赶紧把手机塞回去叶意手上，一边凑过去说：“发给我发给我。”

　　叶意听到了，没说什么，嘿嘿一笑，她看到了裴理桃发红的耳尖，知道她害羞了。

　　直到十点多下了晚自习，裴理桃还记着这个事情，连老师还没离开教师就催促着叶意赶紧发照片。

　　叶意抽出被摇晃个不停的胳膊，“知道啦知道啦，不要晃我，马上发。”

　　发过去的时候，裴理桃看着手机，正好的是他们有个什么按位置接力签名的东西，高远之把表放到裴理桃他们组回来的时候路过裴理桃，偶然瞄到了她手机上的内容，不过他没来得及细看，因为裴理桃发现了高远之的目光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机。

　　虽然只是一眼，但是高远之看出屏幕上属于自己的背影，于是停下来问：“你刚刚在看什么？我好像看到了我？”

　　裴理桃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啊，你看错了。”

　　“是吗？”高远之也没多问，说完就回去了。

　　裴理桃余光见人走了突然呼了一口气，叶意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调笑说：“这就是‘吃瓜吃到自己家’？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明显诶！我猜高远之肯定看到了！”

　　“闭嘴啦！”裴理桃轻轻打她。

　　羞归羞，总之她回去以后看了好多遍。

　　可能因为这张脸的加成，裴理桃对高远之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好感，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