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你慰浮生》云纸鱼歌

20、海棠

　　“你成熟点，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沈纪琛不解。
　　云寂愤慨，捋清思路重新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娶我？是因为我们有了实质关系还是为了利益交换。”

　　“你知道了？”沈纪琛卸了力气，眼神里都是空洞。
　　“是，早在我们订婚前我就知道了，你和我接触都是为了完成和爷爷的交换，之前不喜欢我，我可以不在乎。”云寂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流泪，哽咽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坦白过，但凡你心有所属，或者有任何顾忌我都可以让亲事取消，可你对我说愿意和我培养感情，也期待和我有结果，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反正你不会爱我，也没有打算和我产生感情，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分开吧。”
　　沈纪琛做不到忽视她的眼泪，刚伸手被云寂躲过。
　　“你喝多了，等你明天清醒我们再谈好吗？”说完就躺下，显然是不想谈的样子。

　　“不好，”云寂打开灯，灯光晃眼，她面对他的脊背不依不饶，“我今天就要一个结果，你同不同意？”云寂氤氲眼眸，耳根都是红的。
　　沈纪琛无奈，再次起身，直视她的眼神，无比严肃。
　　“我不同意，你不就是想要一个爱不爱的结果吗？那我告诉你，我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爱情，因为太具有迷惑性，荷尔蒙上头的爽感只会扰乱人的心智，我生长的环境需要我时刻保持理智，所以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不认为没有爱情会成为结束婚姻的导火索，你的理由我不接受。”
　　云寂咬唇，一股寒凉从头顶蔓延，知道结果和从他口中亲自说出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如今也全都变成了笑话。

　　云寂漠然片刻，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衫，赤着脚下地，在地上捡起衣服。
　　内衣被他暴力撕扯过，不能再穿，连衣裙的拉链也已经崩开，眼泪糊住视线，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木质地板上痕迹格外刺眼。
　　沈纪琛翻身下床，拉住她的手臂：“你做什么？”
　　“我现在不想跟你待在一个房间。”
　　沈纪琛嘴硬：“你想让爷爷知道我们深夜吵架？”
　　云寂怔忪片刻，一瞬不瞬冷眼看他：“你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影响你在沈家的地位，包括离婚。”

　　气愤之下口不择言，云寂径直走到衣帽间，这里根本不会有女人的衣服，可她疯了一样翻来覆去地找。
　　沈纪琛跟着她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像是被一团火灼烧，焦急又无奈，他需要灭火。
　　于是直接将云寂抱起，骤然失重让云寂脑袋发晕，却不忘用拳头不停捶打他的脊背。
　　“你放我下来，混蛋！”

　　浴室里，沈纪琛单手环抱着人，让她站在他脚上。
　　淋浴花洒温热适中的水流从头顶泄下，浇到身上。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水流又急又猛云寂被水花溅地睁不开眼，身体不受控晃动，只能用力攥紧沈纪琛的丝质睡衣。
　　大股水流都在沈纪琛身上，他从未有过失控的感觉，睡衣下的肌肉紧绷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人紧紧禁锢在身前。
　　几秒钟后，阀门阖上，云寂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水珠莹润，眼眶红红的，显然还在哭，她犹如出水芙蓉娇嫩，让沈纪琛心疼地想骂自己混蛋。

　　他吻上她的唇，蔓延到瓷白肌肤上的水珠，一一吻去，如此温情火热时一声脆响响起。
　　云寂手臂僵硬着朝他脸上打过去，蒸腾的雾气弥漫，沈纪琛缓缓看向他，神情冷峻却无半分怪责。
　　相反，紧攥住她的手掌放在另一半脸庞，唇角微微上挑，具有挑逗性：“不离婚，再打一巴掌都行。”
　　云寂唇角翕动，手臂自然下坠，眼神空洞，鼻尖红红的，好似被打的是她。

　　云寂浑身湿透，衬衫下凹凸有型的身体暴露无遗，沈纪琛抱她坐在岛台，拿过浴巾擦拭她的身体。
　　云寂止不住的抽泣，滴到沈纪琛的手背上，他青筋暴起，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商场上杀伐果决也会害怕老婆离开。
　　从衣帽间选了见黑色衬衫，给云寂换上，又回到卧室将一片狼藉收拾妥当，换了床单才将云寂抱到床上。
　　云寂全程很听话，听话的样子让沈纪琛心发慌，她不该这么冷静的。

　　他快要被她折磨疯了，人哭闹着离婚的时候他慌乱心焦，乖巧懂事的样子又有种被拿捏的不知所措。
　　头发吹干，又重新上药包扎额头伤口，盖上被子，沈纪琛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云寂。
　　云寂虽然停止哭泣，却不时抽噎，沈纪琛稳下心神，温柔开口：“对不起。”

　　云寂翻身背对他，男人话语未断：“你今晚在这睡，我在二楼客房，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灯光熄灭，门轻轻掩上，折腾一番她困倦极了。

　　*
　　翌日清晨，沈纪琛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敲云寂的房门。
　　路过的佣人提醒他，云寂早在天色尚未明亮之时，就已有工作为由给老爷子打过招呼先行离开。
　　沈纪琛呼出一口郁浊之气，她这太太虽婉约却也固执，一旦认定绝不轻言放弃。

　　在之后的一周云寂一直和姚嘉待在一起。
　　姚嘉还记得一周前她还在睡梦中听到门铃锲而不舍地响，开门一看是云寂。
　　墨镜一摘，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云寂直接抱住她放声大哭。
　　姚嘉用鼻子想都知道她肯定是和沈纪琛闹矛盾了。
　　作为闺蜜的修养，在了解真相之前就要一边安慰一边骂臭男人。
　　得知真相以后她不可置信地拧眉反问：“真要离婚？”
　　云寂吸着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搭：“离！必须离！”

　　姚嘉翘着二郎腿摇晃，觉得她在开玩笑：“你能舍得？一见钟情的男人可不容易放下，更何况你俩还有婚姻关系。”
　　“时间一长就能放下，我心里不舒服，过不下去了。”

　　姚嘉了然于心，她这婚定然离不成，面上却满脸赞同：“离，谁怕谁，反正你也不吃亏。”
　　“那我先在你这躲……待一段时间。”
　　“你住可以，不过，沈总不能拆了我这房子吧？”
　　“他敢！”云寂凶巴巴的样子像个红眼睛萌兔。
　　姚嘉扑哧笑出声。

　　“我住你这不是为了躲沈纪琛。”云寂耷拉脑袋扣着手指，秀眉微蹙。
　　没多久姚嘉才反应过来：“你离婚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云寂嗫嚅没什么底气：“沈纪琛不想离婚，肯定会给我爸妈施压，拿云氏集团的前途绑架我。”
　　“伊伊，实话讲你们是联姻，牵扯的利益太多，分开不是说说话这么简单，圈子里有的是同床异梦各自玩的联姻夫妻，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分开，因为一旦离婚，可能会涉及整个家族兴衰。何况这几年沈纪琛里里外外帮云家打点这么多。”
　　云寂眼神望向虚空，沉思着未开口。

　　几天来，云寂没有等来父母的问责，而是等来了禾月山庄管家钱茜的电话。
　　［太太，您之前说要和我们一起挂祈福丝带的，不过您和先生一直没回山庄，这丝带是我们先挂上还是继续等您来？］
　　［随你们吧，若是喜欢就挂上，嫌麻烦就处理掉。］
　　钱茜觉出云寂腔调不对，应声说好，识趣没再多问。

　　*
　　黑色宾利急速穿梭在车流中，车内静的骇人。
　　宋理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道路，呼吸都放的很轻，生怕扰了后方沈纪琛的清静。

　　几天之内连宣宏总裁办鱼缸里养的热带鱼都知道沈总心情不佳。
　　上午开会时，部门交上去的市场推广方案和品牌策略营销都不过沈纪琛的眼，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连开会时也心不在焉，频频查看手机。

　　集团的人都向宋理打听沈纪琛为什么如此阴晴不定，宋理一律回绝：“老板的事情少打听。”
　　宋理能在沈纪琛手下工作靠的是能力出众和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宋理眼明心亮，沈总已经有七天，整整七天没有和太太联系，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后院着火才心情不佳。

　　譬如此刻，闭眼假寐的沈纪琛眉间沟壑能夹死只苍蝇。
　　宋理可不触这个霉头。

　　沈纪琛之所以这么久不联系云寂，是想给彼此冷静的空间，吵架过后立刻再见面只会将矛盾激化。
　　他频频查看手机，私心里觉得云寂会不舍，毕竟离婚后她才是受损的一方。
　　安静如鸡的手机昭示着他猜测失误。
　　头疼烦躁，看什么都不爽。

　　车子驶进山庄，沈纪琛看到的就是化雪后满树的海棠果和随风飘动的祈福牌以及红丝带。
　　刚化的雪水还没落到地上就又结了冰，树上耷拉的冰挂素裹寒霜。

　　“停车。”宋理连忙停下。
　　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从宾利下迈下，沈纪琛的目光始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他缓缓走到树下，看着两颗海棠树久久失神，眼前的景象和回忆重叠。

　　六年前他作为北城一中的优秀生代表，参加母校三十周年庆典时也曾见过满树海棠花和祈福牌,红丝带飘扬空中。
　　那时垂丝海棠花鲜艳欲滴，花瓣散落校园小道，枝干盘曲，绿叶红花相衬可称为上上雅境。
　　如今枝叶凋敝，果实低垂，红丝带满天飞舞似是吹响冬的挽歌，超然脱俗。

　　钱茜早在车子进入山庄就已经恭候多时。
　　“这是谁的主意？”沈纪琛驻足仰头，和海棠树融成一幅画。
　　“是太太，她动员山庄所有人员为写新年祈福语。”

　　沈纪琛走得更近，伸手触摸，上边写着：［希望新年新气象，父母健康长寿，女儿快乐成长，夫妻团圆！—王凯亮］
　　［新年加薪，钱多多-黄婷］
　　［信女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李欣怡］

　　人生百态，皆是真情，沈纪琛挥一挥手，钱茜知道他有话要说。
　　“山庄所有人员这个月工资三倍，年后工资翻倍。”
　　钱茜压制不住的笑意，应声说好。
　　宋理很想举手，给自己增加存在感，但有贼心没贼胆。

　　沈纪琛又随手翻了几个福牌，赫然出现的后缀名让他神情一紧。
　　金丝小楷秀丽，福牌摇摆，划出美丽弧线。

　　［我有一个秘密，如果沈纪琛能够每天多喜欢我一点点就好了，我不贪心，唯愿我们相知相爱，相扶到老。-YYY］
　　［冬天太冷了，以后每年海棠花开时节，妈妈可以多来看看纪琛和儿媳云寂，或许还会有我们的宝宝，我们都会想你。-YYY］

　　YYY便是云伊伊，原来如此。
　　《克罗地亚狂想曲》和海棠树祈福之所以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皆是源自她。
　　他的沈太太。
　　原来他们早在六年前就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