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天下》执笔青黛

3、第 3 章

　　　　你说的对，漠北真的很冷，冷的，人心都被冻死了，连誓言都结冰了……

　　曾经，

　　我以为，

　　我们会在长安城永远你打我闹，

　　以为这样嬉闹的生活永远不会结束，就像漠北高原上终年游弋的风，苍穹山上常年不化的雪。

　　但是我错了，直到我的眼睛被一切美好幻想的枷锁困住了，我看不见歌舞升平之后隐藏着的狼虎野心、伏尸百万的杀戮，和无尽的权谋………

　　而如今，我却要转身走进黄金的牢笼里……

　　苍穹山下，辽阔的草原，烈日当空，清风徐来。
　　卫西、禹城和我比赛马，我们骑着各自的烈马，排列在一起，蓄力待发。
　　“驾！”
　　我凌厉的声音和哒哒的马蹄声划过宁静的长空……
　　“驾！”“驾！”… 我们洪亮的驾马声此起彼落，回荡在风中。
　　一阵阵的马蹄声在我身后不断地回响着，群马奔跑的马后，是马蹄扬起的尘埃，很快，卷起的沙尘越来越多，弥漫在我们一袭人之中。
　　我们骑着烈马，跨过放倒的木桩，越过清澈见底的小溪。迎面吹来的逆风吹起了我及腰的青丝。我和他们二人不相上下。“驾！”我策马扬鞭，加快马步，先他们一步伸手夺得了挂在树上的红丝飘带。
　　“我赢了！我赢了！”我又赢了他们一次，我高兴地把手里的红丝飘带举起来，任其在风中飘荡，是这样好看啊，我骑在马上，高昂地抬起了头来，享受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暖暖的，很舒适，就像在沐浴着阳光，一点也不晒。
　　“今日我与卫西已陪你比试了十几回了，公主啊，你太能折腾了！不过，我答应要与我阿父练武，再不回去，我阿父可就要对我好一顿管教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说来好笑，前些日子我输了禹城一回赛马，今日我便叫上卫西一起与他比了个十几回。
　　“啊，那……好好好，那你走，我和卫西还不想那么快回去，你先走吧！”
　　“那你也别太晚回去，小心王上知道了又好好管教你一顿。”
　　“诶呀，知道了，你快走走走吧！”
　　“驾！”他便扬鞭策马离开了。
　　“卫西，我们再去前面的沙丘上待一会儿呗，这个时节，枫叶火红的正是时候呢！”
　　卫西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卫西不会说话，也不能说话。她是我父王在十五年前平定西域内乱时捡到的弃婴，父王见一个襁褓之婴实在可怜，于是便带了回来，但按西洲王室规定，凡是来历不明者进王宫必须割去舌头以防后患，所以她说不了话。但她从小就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长大，照顾我守护我，我一直视她为阿姐。
　　方才比试了好多回，马儿都累了，我们便一路牵着马儿去到了满是枫林的沙丘，我们将马儿绑在沙丘上的一颗枫树边，被绑着的马儿低下头吃着矮草。
　　我坐在沙丘上，卫西站着一旁抚弄着正低头吃草的马儿。一缕阳光透过高高的枫叶照在我的脸上，天空是那样的蔚蓝啊，风是这样柔啊……
　　枫叶落了一地，一阵秋风吹过，地上的落叶便迎风起舞，好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
　　卫西忽然从我身后拍了拍我，又指向了离沙丘不远的那边。
　　“怎么了？”
　　卫西依旧指向那一边。
　　我往她指的那个方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躺在地上，但我没看清，我便让卫西和我跑上前去。我一边跑上前去，一边也看清那好像是个人，好像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叫人害怕。我们跑得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卫西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好像想让我不要再往前了，可能是看见这样一个留那么多血的人，来路不明的，怕他会伤到我吧。
　　我拍了拍卫西拉住我胳膊的手，对她说：“你先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卫西顿时抓得我胳膊更紧了。
　　“放心，我就去看一看，不会有事的，你等着。”于是我一人往前去，我离他越来越近，我蹲下去，看到那人身上有不少伤痕，我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身来，脸上沾了好多血，却依旧能看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几分男子的清秀。我又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他中箭了！他的衣裳一些地方都被鲜血染红了，实在是让人看着就疼啊，他到底是何人？怎会受如此重伤？
　　卫西见此情景，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
　　“卫西，怎么办？”我转头看向她。她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最后向我摇了摇头。
　　“我们救还是不救？”我又问。
　　卫西思索了一下，最终肯定地点了头。随后我试探性地拍了拍那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醒醒，醒醒。”他依旧是没有反应。卫西拿起他的手，给他把了脉，然后向我用手语比划着：别怕，他只是昏倒了。
　　我松了一口气，烈日当空的，让他一直躺在这万一死了可不好，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将男子扶了起来，生怕弄伤他伤口“卫西，帮我！”我艰难地扶着这个男子，费力地叫着卫西，让她帮我搭把手。
　　我们两个终于一步一步地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他带到方才的枫树下乘凉。我们见他依旧没醒过来，我看到一旁正低头吃草的马儿背上有缰绳，我便取下了马背上的缰绳，将男子绑在枫树上，手脚也被我绑得死死的。
　　虽然救人是好，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男子什么来头，得绑住他，免得他万一恩将仇报呢。我和卫西坐在他旁边正准备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水……水……”
　　什么声音？我一转头，原是他有意识了，他想喝水。
　　“卫西，快，帮我从马背上取下水囊。”卫西迅速的跑去取来水囊递给我，我打开水囊，一边用手帮他打开嘴巴，一边将水囊中的水倒进他的口中。他许是喝得够呛，一下子，不少水又被他咳了出来。不过幸好，他总算是醒了过来了。
　　我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卫西，准备好好盘问这个男子。“你是何人，为何受伤，有何目的？”
　　他昏迷太久了，眉心皱了起来，眼睛受不了太阳光，好不容易才慢慢睁开了双眼。他轻轻地说“你这么多个问题，我要先答哪个？”
　　“你是何人？”我又问了一遍。
　　“阿彻。”
　　“你为何受伤？是有人追杀你吗？”
　　“在下本是，是卖酒的商人，随商队来到西州，路过此地，被咳咳咳……咳咳……被匪徒洗劫一空，不料匪徒还想拿我性命，我拼死抵抗才逃过一劫。”
　　“原是如此，那你可有去处？”
　　“我只身一人，并无去处。”
　　我拉着卫西起身到走到一旁，用嘘声小声地问她：“你觉得他像坏人吗？”卫西摇了要头，又用手语向我比划着：不像，我们还要帮他吗？
　　“他没有去处，我又看到他肩部方才又渗出了血，我们能帮即帮吧，我们为他寻个去处，待他伤好让他离开便是。”
　　卫西又比划着：好，但我们如何为他寻去处？
　　“也是……我们总不能带他回王宫，诶我记得过了前面的山丘，就有一座小镇，镇上有一座荒废的庙，我们上次偷跑出来玩还去过，你还记得吗？我们可以带他去那。”
　　卫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卫西，他的伤太重了，我们没有包扎的纱布，也没有伤药，不如我先带他去到庙里，你先回王宫偷偷带些纱布和伤药。哦！对了，再带多些水和食物，我在庙里等你，千万要记得啊。”
　　卫西点了头便取了她的马儿，策马离去……
　　我转过身看着男子，他也在看我，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他。“你方才说你叫阿彻？”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点头。我站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蹲下了身子替他解开了绑住他的缰绳。
　　“我现在带你找去处。”
　　他皱起眉头不解地问我：“为何帮我？”
　　“我怕你死在这了，见死不救不是我的风格。”缰绳解好了，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我走到一旁将我的马儿取来。我利落地上了马背，问他：“你还能上马吗？”
　　他向我走来，他肩部长长的箭羽只会让他更难受，没想到他竟用右手将已插进肩部多出来的箭羽，掰弯，折断。天啊，看着就疼啊……他却没有半点喊疼。他忍着伤口的疼痛，艰难却又熟悉地上了马背。他全身无力，只好靠在我的肩上，我怕骑太快会伤到他，便慢慢的骑着。
　　我第一次，第一次这样靠近一个男子，他靠在我肩上，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热。马儿慢慢地走着，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小镇，小镇人来人往，他的衣服上的血太明目张胆了，我将我身上的鎏金色披巾递给他“披上吧，把身上的血渍盖住。”
　　他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按我说的做。
　　我们终于到了庙外，我将马儿置在庙外的檐柱上，我们下了马背，进了破庙，破庙的环境虽然很糟糕，什么蜘蛛网，小飞虫都有，但却是能保人一命的地方了，将就吧。他的伤又渗出鲜血了。 “你的伤。” 他顺势坐在破庙里头的干草垛里，说：“无碍。”
　　“公主！”从庙门口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是禹城，他和卫西来了！
　　“公主，我见卫西匆匆忙忙，我问她才知道你们在我离开后的事，那人伤的如何？”
　　“他中箭了，他在这里。”我指向了一旁脸色苍白的男子，他竟又昏了过去。禹城上前去查看伤势，卫西则将我让她带来水和食物，纱布和伤药放在地上。
　　“他的伤太重了，我要替他拔去刺进他肩部的箭才行”禹城将他扶起来，用手抓住多出来的一部分箭羽，趁时一拔而出。“额嘶……”
　　取出来的断箭上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禹城对我们说：“你们去帮他买一件衣裳吧，这衣裳破烂不堪，况且他须得脱了衣服，我才能为他包扎，你们先出去吧。”
　　“哦，好，卫西，我们出去。”我拉着卫西的衣袖一起去到了庙外头，我们逛了街市，为男子买了件玄色衣裳。我们回到庙里时，禹城已帮他包扎好了。
　　“禹城，我们回来了。”我将衣裳放到男子的一旁。男子顿时睁开了双眼。“我的伤，你们……”
　　“是我的朋友帮你包扎的，你终于又醒了，这有食物也有水，你吃吧。”我说。
　　“公主，我们必须要走了，天都快黑了。”
　　男子听见禹城唤我为公主，他似乎很是惊讶。
　　我望了望庙外的天空，月亮都已出来了，看来真的要回去了。“好吧，我们回去了。”
　　没想到那男子竟开口了：“你们走了，我如何找你们答谢今日之恩？”
　　我又想起来他不是说过自己是个酒商吗，我便和他说：“你说你是酒商，那便待你伤好，若有机会，便在方才我救过你的沙丘上，埋一罐酒在沙丘上我绑过你的那颗枫树下边吧。”
　　随后我们三人离开了庙，骑上了马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