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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妆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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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赈灾,救民?”
魏霆穿戴整齐,提步往外走,商昆忙为他开门引路。
“如今文清只带一队轻骑回京,身边哪有什么趁手的兵,明摆着欺负女人罢了。”
商昆眉间蹙起,一时并不言语,似是默认了魏霆方才的话颇为在理。
他想了想,又面无表情道:“不过,边关战事虽说已平,毕竟未了,还需宁远将军着手肃清边境,这般急匆匆召回,可见是朝中无人可用了。”
魏霆嗤笑一声。
泱泱大国,哪里就是无人可用了?
“杨卫忠是经大司马吴逵一手举荐提拔的,其为人处世实在差劲,朝廷众臣多生不满,而柳言在文官中多享清誉美名,广结善缘,文官们自然沆瀣一气,死活不肯吴逵手底下的人在民间再建名望。”
再者,执金吾这个官职,可大可小,虽说官职不显,不配位列九卿,却可掌宫中武库,可掌宫中水火之患,一旦宫中生变,其当中作用难以小觑。
吴逵当初推举自己人上位,本就用意浅显。
魏霆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楼上,拂袖而去。
“回府。”
……
赵府门前,站了一男一女,二人生得有五六分相像。
女子正是妙龄,身姿婀娜,清丽姝容,上着银紫云英软丝小衣,玉白留仙裙,形容温婉,发间簪一朵白玉海棠,紫金流苏曳曳生华姿,富丽华美。
盛源携余玉到时,那男子正在打趣身旁貌美的小娘子。
“七妹今日妆好啊,簪钗都舍得多戴一支了。”
说罢,他又细细打量起女子的面容,声色促狭:“听说昨夜睡前,足足用了半盒玉容粉,怪不得这样……”
秦聆羞得不行,厉声喝道:“四兄!”
“秦四公子同七娘子兄妹情深,不知近日诸事是否安好啊?”
兄妹二人一转眼,只见盛源不知何时凑过来,脸上笑眯眯的,也不知听见了多少。
秦家四哥脸皮可比自家妹妹厚得多,把脸一抹,客客气气道:“见过盛大人,久违久违。”
秦聆耳际隐见红晕,规规矩矩福身行礼:“七娘见过盛师兄。”
“客气什么,”盛源摆了摆手,“匿风出门在外数月,归来时若是见你气色这般好,定会安心的。”
秦聆面上一僵,挑眉瞪向四哥秦峻。
这边,被迫忽视许久的余玉,深觉自己再不见礼问安,怕要失礼了,于是近前一步道:“余玉见过秦公子,七娘子。”
秦峻一怔,倒是秦聆闻声,不禁诧异的看去:“不必多礼了……盛师兄,这位是?”
“这……等未来夫婿回来再容他解释与你听吧。”
盛源故意卖了个关子。
“容我失礼,不知你……”
“七娘子稍安,无妨,在下是女儿身,男儿装扮自是行走江湖为着应对旁人的,此番进京,是特赶来喝赵兄与未来嫂嫂一杯喜酒的,叨扰七娘子了。”
秦聆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嘴上却笑道:“哪里哪里。”
余玉微微侧头,只见这七娘子的四兄正目带审视,满脸不善地盯着她,心下暗自叹息。
不愧是宅院里出来的兄妹……心眼子忒多了。
此事难办,更难解释。
可她既是女儿身,况且七娘子还云英未嫁,她总不好恨嫁一般,急吼吼地自己张口同人家说,希望七娘子过后为她做个媒,寻户好人家嫁了吧?
此刻,秦峻眼珠子一转,拍拍秦聆右肩,见她转身看过来,面上如同开玩笑般:“七妹,用饭时四兄便不走了,既是要娶我们光禄勋府上的女儿,今日定要将你那夫婿灌趴下不可。”
秦聆眉头轻蹙,不认可地看向他:“四兄……”
秦峻从来拗不过她,只得安抚她道:“好好好,不灌了,不灌他。”
余玉倾身在旁,只是微微地笑。
盛源见情势不对,忙出言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快些入府,入府!”
……
此时此刻,廷尉府。
“下官赵昇,见过严大人。”
严鸣手持紫毫,正欲下笔,抬眼略略一扫,只见乌压压堂下跪了一群人,神色不动。
“好,且起来回话罢。”
赵昇依言一揖,待站直身子,又是恭恭敬敬一揖:“回禀大人,下官幸不辱命,擒获孙磐,终于将其缉拿归案。”
“甚好,”严鸣眼风扫向一旁的赵昇,眼底透出些许满意,“这些下属,可是通州的孟刺史,特批来助你一路押送的?”
赵昇在一旁应声:“正是。”
如此,严鸣点点头,搁了笔,起身吩咐道:“好,孟刺史有心了,待我手书一封,尔等休息几日,此事一了,便可自行启程归去了。”
“是,多谢严大人。”
“下去吧。”
赵昇早便心中焦急,闻言大喜,连忙抱拳作揖,扭头就要走。
“匿风,着什么急。”
众人已纷纷退下,严鸣负手站在档柜前,曼声唤住赵昇。
“你且与本官说说,诱捕孙磐,是如何一回事?”
“……”
赵昇苦不堪言,只得实话实说:“还望大人体谅,今日下官的未婚妻与四兄舅在家中设宴,为下官接风洗尘,四兄舅脾气火爆,若我迟了去,怕是……”
闻言,严明哈哈大笑两声。
“你这竖子,当真有意思,虽不惧内,却怕妻家的几个兄舅,”严鸣收了笑,拍了拍赵昇的肩,低声问道,“何日成婚?”
“回大人,定在七日后。”
“好,那日我定帮你告假,你且安安心心迎你家新娘子去,”严鸣复又正色叮嘱他,“秦家可是好门第,纵是庶女,可品性万里挑一,你年轻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切莫在家事上犯了迂腐糊涂。”
赵昇会意,欣许一笑:“大人苦心,下官必然谨记严大人教诲。”
“回府去吧。”
“谢严大人!”
……
七日后,正是七月初三,亦是廷尉右监赵昇迎娶光禄勋府上七娘子的吉日。
秦府处处张灯结彩,闺门一开,无数侍婢鱼贯而入。
百花沐浴后,秦聆昏昏沉沉由人裹上红丝软衣,又被按到梳妆镜前。
秦夫人身边的祥娘子走进屋来,满面喜色,秦聆不曾转身,在铜镜倒影中见祥娘子福了一福,随即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丝线来,在秦聆脸上比划着。
丝线冰凉,更兼触面瘙痒,她顿时提了提神。
“嘶……”
下一刻,面上忽的一痛,秦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七娘子稍安,无事的,这是开脸,可使女子肌容更增细腻,忍一忍便好了。”
秦聆应了一声,犹自忍耐着。
净脸,开脸,洁面,敷粉,抹胭脂,描黛眉,点绛唇,如此一套下来,秦聆看着自己的脸一点点变得陌生。
上过妆后,秦夫人屏退左右侍从,亲自取一把红木梳,亲自为她梳发。
秦聆小心翼翼的抚了抚面庞,触手的上等妆粉质地细腻,比之皮肉仍觉涩手得很。
“我……还从未上过这般浓艳的妆。”
秦夫人的手搭在她细弱香肩,低低叹道:“女子一辈子,唯有出阁嫁人这一日最为光华动人,自然要妆点得明艳夺目。”
“聆儿,赵昇人虽好,但唯有自己最可靠,若有不测,夫婿靠他不住,也莫要自怨自艾,消沉一生,早做打算,倒也不必闹得家中腥臊,可活得畅快才是真。”
秦聆垂眼,低声应道:“母亲苦心,七娘记下了。”
“好了,今日是你金凤出阁的大喜之日,你生母虽过世早,总归还有母亲疼了你一场……”
秦夫人凤眸含泪,酸涩难堪,手中散落的少女青丝,在她手下被一缕缕挽编结起,金笄银簪,朱钗玉坠,绾作人妇发髻。
“母亲祝你与夫婿恩爱白首,不疑不弃,日后儿女成群,老来子孙满堂。”
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嫁出去了一生。
哪怕老年孤寡,身死灰飞,再不是自家人。
所谓婚嫁,不过是谁家女,成了谁家妇。
秦聆眼底衔满泪花,簌簌落下,最终却是湿了一方绣帕,独独湿不得新娘子点妆的双颊。
“吉时已到,新妇出阁!”
红盖头落下,眼前诸般事物均红得模糊。
秦聆唤道:“母亲……”
秦夫人仁爱望她:“去吧,母亲送你,父兄也去,阿姊们携了夫婿也来吃你喜酒……去吧。”
秦府鹤舒堂,秦聆跪身而下,殷殷拜下,掩面红绸艳若红尘情丝,缕缕坠落。
“女儿今日出阁,十八年养育恩泽,在此拜别父亲母亲。”
含笑抿朱红,三步两回首;
一日半生泪,岁安恣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