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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龙体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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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几个随从的身影穿梭着,零零星星,余玉观他们步伐姿态,看着不似寻常护卫与武夫,倒个个都像是练的内家功夫。
余玉看得咋舌。
难怪难怪,以魏辰安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出这么一趟远门也敢这么轻视懈怠。
原来是有高手傍身啊……
要知道,昔日她们广陵林氏充作了首屈一指的大头,靠的根本便是文风盛行,骚客遍地走的大势。
也就是说,朝廷前几年都不怎么打仗了,不需要粗鄙的武夫了,需要文人挥笔泼墨,大肆为江山添彩,于是习武的门路少了,打手还不算,总之这年头能寻出个肯扎扎实实练一身内家功夫的人还真是少见,实在是太少见了。
余玉就这样寂寂看着,眼前的高手们粗气都不带喘一下,几下将水边登陆的痕迹都收拾干净,余玉想着,这些人可真好使唤,不知道魏霆是如何驱使的?
言语?
魅力?
银子?
还是舞阳老太君?
约摸是最后一个吧。
余玉浑然不觉托着腮,慢悠悠地琢磨着打量,却不知身后魏霆正眸色复杂,像是驻足许久了,一会儿望一望她,一会儿望一望自己手底下的人。
算一算余玉如今的年纪,也是不小了,居然都已经二十有一,若按着她从前的身份地位,她这个年纪都该被人叫阿娘了。
先前在瑞王府的三年里,她身边似乎是那个叫徐子初的书生。
这么想想,林施的亲事的确是个问题,毕竟此事一了,她也总该有个令天下文人诚服的归宿。
他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久而久之,竟然也能正儿八经考虑起来了。
直到他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人。
魏霆偏一偏头,以目光示意那人说。
“世子爷,京中来信了。”
“圣上病了。”
“哦?”魏霆目光一顿,脑中的思索忽然断了线,“又病了?”
那下属忽而一僵,似是感觉到什么,见魏霆面无异色,只得低头继续禀道:“圣上身体一向龙体康健,已经十余年不曾抱恙了。”
魏霆冷冷嗤了一声。
“确实。”
不然,说的是什么。
“记得上一次他抱恙,偌大一个广陵林氏没了,”魏霆无声笑笑,语气有些发凉,声调低沉得几近模糊,“今又抱恙,他这是再想让哪一个没?”
这话自然无人敢应。
魏霆心下略一盘算,忽而问:“圣上此次抱恙,是中朝哪位重臣从旁辅助?”
“此次,是皇子监国。”
“皇子监国?”魏霆有些意外,也由此来了兴趣,微微走开一些,“哪个皇子?”
“自是以长为尊,定了大皇子。”
“也对,择贤不得,自然要尊长。”
魏霆忽然重重唏嘘一声,端的是长吁短叹。
“按着老祖宗的宗法礼制,大臣们只怕拥护得可上心了。”
”那按世子的意思?”
魏霆摆摆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他压低声音说道:“吩咐商昆一声,朝中的事都别为难咱们大皇子,一切照旧,自有大鸿胪的人来逞这个头。”
说来现今这位大鸿胪姓郑,身上也是有桩趣事儿,膝下儿孙顶不起房梁,好在老来得女,本打算送进宫里,再不济日后也能拜个嫔位,千不该万不该生错了时候,卡在当朝圣上年迈,储君之位空悬的节骨眼上,站错队就是下错注,战战兢兢观摩了好些日子,结果过了这村没了这店,最后一位适龄的皇子也娶了正妃,累得他那宝贝女儿到头来只能委委屈屈给三皇子做个小。
眼看着如今大皇子得脸,三皇子定要在家急得抓耳挠腮,老丈人若要献媚,卖女婿个好,给自家那宠惯刁蛮女儿搏个前程,这便是个好时机。
“可……若是郑氏一个不慎过了火?”
“怕什么,南羌那边不是有文清?”
哒哒几声轻响,是马儿饮溪回来了,魏霆随意伸手一招,取下马上系的水囊,打开仰头喝了几口便罢,又将水囊系上去。
那马倒有灵性,想来也是日夜经年跟惯了他,掉头就要走,冷不防魏霆单手扯了缰绳,一手牵马,留出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拂落衣襟上沾的草籽。
魏霆如有所感,抬头一望,只见头顶这树结了一串串绿油油的花,草籽应该就是这树上掉的。
他继续道:“就算文清不管,他沈子攸还能坐视不理?”
他不信。
“南羌的气焰太高,这两年也早该压下来了,不然留着休养生息,反给咱们自己养成大患吗?”
提起此事,魏霆心底便少见地冒火。
这位圣上真真是搓得一手好算盘,先前魏霆还不明白这战事为何迟迟不定,原来是把主意打在了文清身上。
文清一日不在京,任哪个王侯也不敢打起入瓮的主意,况且南羌人最是卑鄙,你挪一寸他进一丈,文清若被激着班师一走,无人震着这一帮蛮夷,吃仗的又是边疆藩王,如此一来,谁的封地上有异动,可不个个吹胡子瞪眼,扯胳膊拽腿吗?
老狐狸算得真是比谁都精。
也不想想自己摆了文清一道又一道,怎么,女不如男,女不如男,天天挂在嘴边,男人堆里出叛贼,到了这时候倒不担心女人难养了?
魏霆淡淡收回目光,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随从。
“收拾干净了?”
那人回得铿锵有力,满满一嗓子的男子气概:“世子爷放心。”
魏霆莫名又打量他一眼。
“那便走吧。”
进了城,寻了暂时落脚的住处,书宁也终于喝上了对症的药,苍白难看的脸色终于润泽起来,她在厅下坐着,几次三番偷偷背着旁人紧盯住余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这厢望眼欲穿,余玉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只在无人处挑了挑眉梢。
此处小县背靠山阳,离川湖实在太远,若不窗户大开,定会闷热得叫人喘不上一丝气来。
到了夜里,余玉热得难以入眠,浑身汗津津的,反而觉得腹中空空的感觉越发强烈,她斟酌着想了想,想得还挺久的。
终于,一缕墨色轻轻划破窗上月影,余玉起身披衣,虚虚拢一把长发到耳侧。
她嫌闷热,是以足上未着罗袜,榻前的绣履也不顾,盈白赤足便轻松地点踩过地面,轻细无声。
她刚刚走到房门前,作势欲推,不想房门先她一步被人轻轻拉开,余玉惊诧抬眼,顿时与乘夜潜来的书宁四目相对。
“……”
书宁本就是偷偷前来,见了面无表情的余玉正站在房门正当中,几乎与她脸贴脸,差点叫出声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林娘子,我……”
余玉微一皱眉,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嘘。”
“来的正好,带我去庖厨,我要用宵夜。”
若非她说的一本正经,书宁还当自己听错了。
这大热天的谁还能吃得进去?
“你快些。”
余玉却等不及了,腹中空落落的,饿得她难受。
两人一路溜来了庖厨,余玉双目无神,懒懒靠在门扉上,就静静等着书宁翻腾出些吃食来。
“这里没什么好的,银耳羹可行吗?”
余玉闻言闭了闭眼,声音平静。
“银耳羹就银耳羹。”
瑞王府三年,她吃的最多就是银耳羹。
从前还好,不喜不厌罢了,奈何魏莘驻颜有术,极其喜食银耳羹,图的便是那份滋润的功效,拉着余玉也跟着用了许多,气色是好了,只是彻底吃够了,如今闻见气味都想吐。
偏书宁旁的手艺平平,独独做得好一手银耳羹。
既是拿手的东西,做起来速度也快,待到了灶上挨着火慢炖,不消片刻,便有丝丝缕缕的甜香飘出来。
余玉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靠在门上,半晌忽而幽幽道:“这东西你不该做给我吃,应该给楚王世子送去。”
“啊?”
余玉呵呵一笑:“没什么。”
“林娘子?”
余玉偏一偏头,侧过脸去:“怎么了?”
“我今日听人说,应该是圣上病了……”
“哦?”庖厨里沉寂了良久,直到书宁已经开始后悔说出此事时,她忽然听见余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又病了?”
书宁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莫名耳熟。
“你听谁说的?”
“就是我犯晕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想来当时也没人避着我,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话……”
余玉静静看着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
“其实,倒也很好猜。”
她伸了伸胳膊,抻着肩膀,腰背一点点挺直,离开了门扉上,转身入了庖厨。
“你的心既然向着我,那我自然是要念着你的,你说对不对?”
书宁心下紧张得厉害,恍然抬头却不知余玉何时逼近到她眼前,一时连添柴都忘了。
“看在今天这事于我尚且无关痛痒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