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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先苦后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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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拂着袖子上干涸的血迹,自己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想着办法救她哥哥,她居然在家里辱骂自己的父亲……闭着眼背手侧过身去,罢了……强求不来便不求了,“淳于鲟,孩子留下,你给我滚!”
神魂一滞,眸中满是惊诧;“……清夜?”
“我成全你,滚!”
天崩地裂。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
是谁说的?谁说的?
这里……只要这里不停止跳动……清夜就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娘子一人的,就是阿鲟有朝一日什么都没有了,清夜也不会丢下娘子的……这辈子都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眼前一片模糊,似是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到……那个信誓旦旦的清夜在哪里?那个说不会抛下自己的清夜在哪里?
她听到沙哑的嗓音从自己口中道出;“滚?”
清夜握着拳头背对着她,双目赤红,是你说不行的,不行?不行什么?成亲不行?
就那么不愿意嫁给自己吗?以至于要出言不逊侮辱自己的爹爹吗?
对着清夜的背影朦胧一笑,“好……我走,是你赶我走的……”
不是我自己想走的……
清夜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要转身,眸中溢满了哀泣,喉咙一点声响也发不出。整个人摇摇欲坠。自己只是在成全她……只是在成全她……
阿鲟咬唇一直望着清夜的背影,脸上悲痛欲绝的神色怎么也遮掩不住,揪着衣摆屏住呼吸,哪怕……哪怕你只是动一下……哪怕你只是有一点点悔意……我就不走……我就不走……
眼里的焦距逐渐模糊不清,双眼早已哭的通红,终于放弃了最后一点点卑微的希望,大颗大颗的泪滴还在无声滑落,掩住嘴猛然转身朝着大门口奔去……
只是她没看到,在自己刚刚转身之际,清夜似是失了全身的力气,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胸襟湿淋淋的血迹浸出一大片……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一粒血红色的珠子。
抹着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为何要难受,不是自己想要的么?不是老早就想远离他的么?
阿鲟疯了般往前狂奔,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个巡视的虾兵蟹将,冰冷刺骨的寒意溢满整个心脏,堵涨的难以忍受,这下当真是如愿了。该抛弃自己的都抛弃了……这下连唯一剩下的宝宝也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是所有东西全部都没有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忘了自己是怎么冲去南海的,只知道在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好奇的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眼神毫无焦距,颓废的垂首瞎逛。
猛然顿住脚步,左走。眼神慢慢聚焦起来,缓缓朝着那小架子上的糖人伸出手去,是个青色的女娃糖人,麦芽糖做的。
撕掉上面的薄纸,把糖人送进嘴里,片刻后吐出来。
“老板,怎么不甜呢?”
卖糖的大叔一直低着头捏着糖人,时不时的抬头看她,闻得她出声便停下了手中动作,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姑娘……什么事这么伤心啊?”
睁着眼睛那泪珠却也毫不含糊的一直滴落。
阿鲟吸吸鼻子,笑着把糖人还给他,抹了下脸颊,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停止过哭泣……
阿鲟不可多吃,这东西吃多了牙齿会坏的。
枝枝,现在没有人再劝我不要吃糖了,再也没有了……
自己能去哪里?
哪里还容得下自己?
站在山脚下,犹记得当时爬上上仙的背时心脏砰砰跳的感觉。可如今却剩自己一人了。双手攀上岩石,费力的往上攀爬,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能来这里寻上仙了。
不知攀爬了多久。只知手心都均已磨破,痛的麻木了,咬牙撑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手抹掉额上的汗,往上看了看,透过缭绕的云雾依稀能够望到顶。
于是,继续。
原来很多东西不去体会便不知其中的苦涩,就如自己若是不自己攀爬一次,便不知道上仙背着自己的时候是如何的艰难涉险。
在爬到顶上之时天已彻底黑透,坐在悬崖边上喘息了好一阵。逐渐平复下来。
直到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阿鲟?”静默轻声道。
“你知道的对吧?”嗓音平淡无奇。
静默不明所以,又往前轻走了几步,“什么?”
阿鲟爬起来,抚了抚额上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发丝。抬眸直视着静默,“你知道我哥哥死了对吗?为何瞒着我呢?”
静默垂眸,看了看阿鲟背后的悬崖伸手把她拽了过来,“你回去了?”
“你为何不与我说呢?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瞒着我做甚呢?”
静默捏了捏眉心,未语。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个时候怎么开口,带着孩子飘零无所,孤苦无依正是最低潮的时候,若是再来次打击。后果压根不可测!
吐了一口沉重地气息,转移了话题;“你一个人?清夜和孩子呢?”
阿鲟鼻头一酸,抬头死力抿唇忍住夺眶而出的泪,“对不起啊,宝宝我给清夜做儿子了,我不想带了,我很累……你也不可能带回去,与其跟着我吃苦受累,不如给了他们有个名分总好过跟我。”
静默护住阿鲟欲坠的身子,阿鲟脸颊异常的嫣红,抬手在她额上试探了□□温,果然!发烧了!
“回去再说吧。”
隔日正午,阿鲟睁眸醒来,头脑异常昏沉掀开额上的帕子坐起身。
昨日很晚才爬上来,上仙护着自己回到屋子看到床便倒下去呼呼大睡。爬山越岭的一整天,累趴下了,脚底手心也全是血泡。昨日还不觉得疼痛,今日一醒来火辣辣的刺痛便是贯穿了整个人。
脚刚落地又倒吸一口气,忙缩回来。
静默端着水盆进屋,见阿鲟醒来,放下水盆走过去。语气颇是责怪道;“这会知道痛了?早干嘛去了?你这性子都跟谁学的?遇到大事小事都是拿自己开刀。这么高的山你究竟怎么爬上来的?”
阿鲟拢了被子环住自己,弯成虾米,毫无底气的道;“你们能爬上来,我自然也是可以爬上来的。”
“亏得没摔死你。”静默把被子给她掀开,伸手要去抓她的脚腕。阿鲟慌忙往被子里一缩,头埋得低低的,“做,做甚?”
静默喉结滑动了下,也觉得不妥。本欲放下了手中的药包,看阿鲟攥着被子的手背上全是树枝的刮痕和磨痕。心里却是不好受,伸出手捞起她的脚环不顾她的挣扎放到自己腿上,推拿。
眸中满是心疼,嘴角却泯笑轻声道;“都肿的跟猪蹄似的,还真是难看……你看,手心也全破皮了,还是我来上药吧,涂抹开了就是,片刻就好,见效很快。保证你一会便又活蹦乱跳。”
阿鲟脑袋都快缩进脖子里,耳根都红透。不敢抬眸看他。静默正一点一点的在自己脚跟上撒药粉。药粉渗进破裂的脚跟却是不觉疼痛。
阿鲟微微抬眸看静默的侧脸。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呢?
面如冠玉,明净清澈的眼眸,温文尔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忍不住伸出小手指去勾他散落在床榻上的发丝……
“好了,手。”静默放下她的脚,转眸向她伸出手,却看到阿鲟迅速缩回手转眼。
“怎么了?”
阿鲟尴尬的抿着唇,摇摇头脸转向一边把手伸了过去。
感觉手心传来一股瘙痒,酥酥痒痒的。静默正用指腹沾了药膏在自己手心摩挲着。
“阿鲟。”
“嗯?”
“和清夜吵架了是吧?”
…………
静默绕了纱布一圈一圈的给她缠上去,“清夜很好,至少对你是真的好。”
阿鲟垂首。
静默见她不吭声,绕好纱布打算起身,却猝不及防被阿鲟从背后环住了腰。阿鲟低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我知道,可是我承受不起,装不下了……”阿鲟收回一只手戳着自己的心口,“这里……装不下了……”
静默心下一颤想扯下她的手,却奈何她死死的环住不肯撒手。
“阿鲟,你松手。”
阿鲟扔是不放,不能放了,若是放手就当真是什么都全无了。
静默闭眸叹息,覆上她的手,轻然道;“你松手,我跟你讲个故事。”
阿鲟缓缓松开手,却还是攥着他的衣角。
静默重新坐下身,回眸看着她,任她靠近自己怀里埋着,抚着她的头发,“阿鲟,我和我娘亲不光彩,我娘只是瑶池管理蟠桃树的小仙,是……是父君一时兴起……才会有的我,我娘很自卑,胆小怕事却也很想高高在上,父君彼时随意赐了这座山与我们,说是等娘亲修成上仙……其实不过是任其自生自灭罢了。那时我还未曾出生……”
是啊,若是置之不理有失天庭的体面,不若随意施点小恩小惠……
静默垂眸看阿鲟正眼神复杂的凝视着自己,微微弯起唇角,“娘亲一直以为只要我出生了,天上就会想起我们了,可惜无人记得这深山老林里还住着我们孤儿寡母……可是他们越是不想起,娘亲就越是盼着,最终终是知道无人再会对我们母子问津……人便开始癫狂,便把所以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整日里逼着我背诀法。彼时,我不过刚学会起步的稚子……娘亲没有什么可以教我,便拖着我四处去求修道修仙之人……许是这身子骨里好歹也有那尊贵的帝君血统,学些什么倒也是快……到没有东西可学之时,娘亲便攀上九天去求太上老君收我为徒……”
静默一手撑着额,羽扇般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说来可笑,娘亲攀上九重天之时竟是无人识得,在兜率宫门口跪了整整百来十年……太君方松口说见见我……”
“然后呢?”阿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原来……原来上仙与自己也是一般。
“然后娘亲求着他来这座山上,太君见了我方才想起在他门口跪了百来十年的人是瑶池那名不见经传的小仙……见娘亲可怜,便收了我为徒。得了太君的指点,娘亲对我要求更是苛刻,童年是可悲的,娘亲怕想不起父君的摸样,便用刀片将父君一笔一划的刻在墙上,我只知道那人是我小小年纪痛苦修炼的来源,于是娘亲刻上去,我便又去划花掉……直到……直到那次蟠桃盛会太君领了我去赴宴,众人才想起重罗山上那对被遗忘的母子……不管怎么样,想起来就好,娘亲高兴坏了,高兴之余又是变着法的严厉苛刻……”
感触到静默的身子的瑟瑟发抖,阿鲟伸手顺着他的背,什么样的严厉苛刻,让这么长时间过去还心有余悸呢?
“直到我八百岁那年,历了天劫,父君才派了天兵迎我们回去。”
阿鲟瞪大眼眸,心里为静默而溢满了辛酸苦楚,八百岁……就是大罗神仙也都是上万岁方能历天劫位列上仙的……八百岁……八百岁便历了天劫……“如何,如何承受的了?”
静默苦笑,“是啊,八百岁如何承受的了,是娘亲,生生替我挨了那重重的几下雷击,否则,如此急攻心利的修行,哪里承受的了。”
“那你娘?”
“没了修为,身子不好。不过好在如愿了,有了名分。至少无人敢欺了。”
家家都有本难练的经,阿鲟拍拍他的背,低声道;“无谓,先苦后甜嘛……现在不是好了么?天帝肯定很重视你的对不对?”
静默覆上她的手攥紧手心里捏着,俯视着她,眼神里飘忽着什么莫名的情绪;“阿鲟,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的光彩夺目。我的日子会很长,而且路很难走……静默早已到了适龄婚配的年纪,却怕是没有哪家上仙愿把闺女许与我……至今也无人与父君提过鄙人的婚事……”
阿鲟蓦然抬首,“你想吗?你想他们把闺女都许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