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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   虚弥宗前炊烟袅袅,小师弟昌平奉掌门黄花老儿的命令坐在山门的台阶前等待着燕岭和谢秋鸣。
      他从清早等到了傍晚,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却发现,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师姐脸比平底锅还黑,且满身泥垢。

      昌平摸不着头脑地迎上去:“师姐,你是被狗撵到泥地里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到了燕岭的心坎上。
      燕岭皮笑肉不笑地回:“今天确实被两只狗给撵了一下。”

      尽管她说这话时并未看谢秋鸣,但谢秋鸣依旧觉得自己被影射了,他冷淡的目光向燕岭扫了过去,示意她有本事继续说下去,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才不会继续呢。

      察觉到师姐和师兄之间氛围不太对,昌平忙弯着腰笑嘻嘻道:“师兄把师姐带回来辛苦了,师父在道池正等着师姐,我来带她过去。”

      他年纪小,但在打哈哈上是一把好手,说完这话后就立刻把燕岭往道池的方向拽。

      一路上,昌平一直都在安慰燕岭:“师姐,二师兄那人说话就那样,宗门里反正没一个人觉得他说话好听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修习修习得也不好,其他师兄也经常敲打我,批评我,但只要拿着剑,铆足了劲儿练就成了,其他的管他呢。”
      昌平乐呵呵的,俊俏的脸上带着骨子少年人浑然天成的纯粹劲儿。

      燕岭是十年前拜入的虚弥宗,宗门里的其他师姐师兄都比较高冷,这几年,在宗门里,她唯一熟稔的也就是一个昌平。

      听他这样讲,她心情好了很多。然后突然想起,师姐弟这么多年了,她好像还从未问过他,为什么会走上修仙的路。

      “昌平,之前你提过你父母健在,姊妹和睦,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想到来虚弥山上修道呢?”
      燕岭好奇地问。

      昌平腼腆一笑,娓娓道来:“我原本是从未想过修道的,是三年前我所在的村子里有蛇妖作祟,碰上师父去除妖,说我有仙缘。家中父母本也是舍不得我的,但架不住我阿姐跟我说,保不齐将来我也能成个救世的大英雄,就把我送来了。”

      走上修仙之路不难。
      可成为救世的大英雄又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

      燕岭看着这傻孩子,冷不丁地想起了许多年前同他差不多容易被哄骗的自己。心甘情愿接受天道安排给她的命运,然后天真地以为即使没有天赋,也总有一天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劈开神脉山,替昆仑寻一方神脉生机。直到被无数的磨难和现实狠狠打脸后,才发现,道祖那老头只是给她画大饼,哄她多干几百年的活罢了。

      想到这里,她问昌平:“那你自己想当救世的大英雄么?”

      昌平如同捣蒜似的点头:“当然想了,大英雄多威风啊!”说这话时,他的眼里仿佛有光。

      燕岭本来已经打好了腹稿,想着如果他本身半点都不想修道,半点都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大英雄,一切都只是旁人施加给他的。那她一定现身说法,开启“我有一个朋友”的系列大讲坛,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跟随着自己的本心走,哪怕躺平做咸鱼也没什么丢人的。

      可眼下他说他想。
      那她的腹稿都作废了。
      只好装模作样地祝福他:“好好努力,苟富贵,勿相忘。”

      昌平听了十分害羞,摸摸脑袋道:“那当然了师姐。”这话话音落下,他的余光刚好瞥到燕岭腰间那个常年挂着的青色铃铛,只见它此刻正交替发着紫光,于是纳闷道:“师姐,你的绿铃铛怎么发紫光啊?”

      “啊?”
      燕岭慌忙低下头,准备查看这镇妖铃是不是出故障了,不远处几只猪一样的妖怪就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叫嚣着向她袭来。

      “师姐,小心!”
      昌平提醒她。

      燕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几只猪妖给扑倒在地。

      这真是悲催的一天。
      又是被乌三要摁在地上摩擦,又是被猪妖扑的。
      摔倒的那一刻,燕岭觉得一定是她在做昆仑女君时得罪了星命仙君,所以他在天上动了手脚,故意整她。

      昌平见这几只猪妖没有半点要扑自己的意思,赶忙也恳求出声:“是啊大哥,我们只是宗门里的小弟子,你吃了我家师姐修为也涨不了丁点,去吃我们掌门吧,他虽然柴了点,但年纪大肉还香些!”

      他说得很馋人,但猪妖又不傻,怎么可能放过手里的肥羊呢。
      眼见着这几只猪的口水已经滴到了自己的脸上,燕岭顿时摆烂了,想着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反正半条腿已经进鬼门关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猪口的时候,几十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剑从天而降,强大而又凌厉的剑阵在落地的那一瞬直接将这几只猪妖卷了进去。

      地面掀起一阵尘土,刺眼的剑光几乎照亮了虚弥宗的半边天。
      “师父改行当剑修了?”
      昌平目瞪口呆。
      燕岭趴在地上转过脸来,这强大的剑意让她原本就凌乱的发丝更加蓬乱了,可狼狈不堪的同时,她的脑子还甚是清醒:“师父渡劫期失败,已经百年不肯碰剑了,你忘了么?”

      “也是哦。”
      灰尘呛得昌平嗓子疼。

      就在此时时,耳旁传来了一个不那么愉悦的声音。
      “是哪个混账东西说让这几只妖吃我啊?”
      不远处,黄袍老道姗姗来迟,不满的小眼神扫了一眼昌平。

      昌平讪讪一笑,心虚地喊了声:“啊,师父。”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这虚弥宗的掌门,燕岭和昌平共同的师父——黄花老儿。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白衣剑修,这青年剑修生了一张好脸,尤其是眉眼,虽然冷冽,但十分俊朗,且皮肤很白。

      昌平入修界也有几年了,在这几年里也见过不少所谓的美男,但没一个长得像眼前的剑修这么好看的。

      他脑子转了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对燕岭使了个眼色:“咳咳,师姐,快看。”

      燕岭略过昌平,事实上,即使他不给她使眼色,她也会看的。

      因为,刚刚的剑阵,太熟悉了。

      那样的凛冽的剑光,横着的剑阵,她这么多年,只在她那早死的白月光剑修夫君那里看见过。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周况还能是谁?

      她何止是看他。
      她那深情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看一会儿可以,看多了就不太礼貌了。

      黄花老儿低咳一声,示意燕岭适可而止,但她怎么可能适可而止。

      眼见着自家徒弟的眼神就快拉丝了,黄花老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们之前是见过么?”

      燕岭:“见过。”

      周况:“没有。”

      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回答,可回答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这么没有默契,黄花老儿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周况率先平静开口:“黄老前辈,在下知道你这次让在下前来是想为宗门里的师妹选道侣,也知道家师确实跟老前辈你有言在先,只是道侣结契一事,家师做不了在下的主。”

      他神色淡漠,从始至终没看过燕岭一眼,此话一出,明摆着就是拒绝的意思。

      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燕岭觉得自己的心一会儿跳一会儿不跳的。

      心还在跳是因为确认了眼神,她一下就看出他是带了五百年前的记忆的周况。她不需要跟他再培养感情,也不需要跟他再一一讲述那些愧对他的过往。
      心不跳了则是单纯因为这货拒绝了她,并且眼神里的冷淡和疏离简直要溢出来。要知道,周况从前的性子再冷淡,对她也算得上是温柔。像这样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五百年前,她在他最爱她的时候杀过他。以周况的性子,这辈子重新见到她,没直接给她一刀就很客气了。

      此刻十分忐忑的还有黄花老儿。

      真是完犊子,感情他师父没跟他沟通好啊。

      黄花老儿很心梗,心梗的同时又很担心燕岭。记忆里,这位勤勉又听话的乖徒的脾气在宗门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好,但是偶尔在某些原则性的事情上如若不尊重她,她是个会发疯的。

      黄花老儿连忙在心里祈祷,祈祷自家乖徒别在这个时候发疯。不然场面会很难看。

      但很不幸,燕岭还是没有如他所愿。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结契么?”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神近乎痴缠地看着周况。

      周况微微偏了偏头,没说话,但眼里的冷漠不言自明。

      黄花老儿看明白了,甭管他们到底是不是旧相识,自家徒儿是单相思无疑了。

      “乖徒啊,你陆师伯可能没跟你这位周师兄商量好,你等等,等下我给你陆师伯千里传音,一定定下你们的道侣契。”黄花老儿企图安抚燕岭,希望这孩子别做出什么发癫的事情来。

      可话音刚落,自家乖徒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燕岭已经自己划破了掌心,嫣红的血迹顺着手心滑下来,她却浑然不觉,紧接着,又强行拉扯过那位周贤侄的手,毫不见外地划了一刀,然后愣是拽着人家跟人家掌心相对!强行结了道侣血契!

      黄花老儿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竟然还带这么赶鸭子上架的?

      在场的人都吃惊极了,唯独周况神色不变,只是唇角略微抽了抽,见怪不怪了,毕竟,上辈子他跟燕岭做了几百年的夫妻,她是个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他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仍旧掠过燕岭,落在黄花老儿的身上,然后冷笑道:“黄老前辈,在下的师父一直说虚弥宗是诸多仙门里最知礼数的宗门,但今日您这位徒弟此举是不是不太妥当?”

      黄花老儿汗流浃背,肇事人明明就在眼前,找他这个做师父的麻烦做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好惹啊。
      燕岭也想说,她就在他的面前,冤有头债有主,找她的师父做什么?

      这一辈子第一次见面,从刚刚到现在,他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还不足片刻。燕岭其实知道他是故意无视她的,也知道五百年前她给他的那一剑几乎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后路。

      可她也不是个不愿意认账的人,她是可以偿还的,大不了一剑还一剑,可这样装作看不见她算什么?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你不要为难我的师父。”
      燕岭直视着周况,短短一句话让黄花老儿感动的泪眼汪汪,不错,这乖徒没白疼。可这感动还没有维持多久,下一刻就听见了周况淡淡的一句反问:
      “不为难他,为难你么?”

      “对,为难我。”
      燕岭说:“要么一命还一命,要么承认我们刚刚结下的道侣契。”

      明晃晃的刀子再次出现。
      如果说,在这之前黄花老儿只是单纯觉得燕岭只是纯花痴的话,那此刻,他觉得她有病,有大病。

      “乖徒啊,你这就大可不必了哈。”
      黄花老儿挡在燕岭和周况中间,示意她收刀。

      小老头不懂也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燕岭不怪他,但是他这么挡在这里,是真有点碍事。
      她直接把黄花老儿给拨开了。

      她不拨还好,一拨让黄花老儿更觉得她病得不轻。

      所以当燕岭继续看着周况,刚准备问出那一句“你怎么不说话”的时候,黄花为了不让离谱的惨剧发生,他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家爱徒的脖子就是一掌。

      多年夫妻再重逢,天知道燕岭酝酿了多少的话要同周况讲,被劈晕的人她震惊,她不可置信,她想骂人。
      奈何如今是个菜鸟,一劈就软,最终还是华丽丽地倒了下去。

      眼见着自家乖徒没法做什么过激的事了,黄花老儿这才清了清嗓子,向着周况走过去,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贤侄,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我这徒儿脾气向来温和但也向来随心所欲,都是被我这个做师父的惯坏了,所以做事才如此的没有章法。”

      周况神色如常,望着昏倒的人,喜怒难辨:“没关系,这很正常。”

      “正常?贤侄,你跟我爱徒之间是仇人么?还是……”黄花老儿突然有些相信这两人之间认识,于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去。

      周况这才收回目光:“我是她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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