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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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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胖子窝在娘亲怀里,头下枕着的是娘亲柔软的胸房,鼻间充盈的是娘亲清幽的体香,小娃娃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砸吧砸吧嘴,揉弄揉弄眼儿,悠然转醒的胖娃娃,瞪圆一双凤眼,左瞅瞅右瞅瞅,咦,这地儿怎么会晃呐?啊!自己怎么会在一架车车里?这一认知,惊得胖娃娃差点一个哆嗦咬到自个的舌头。呜呜呜,娘亲,糖球又被坏人拐走了!小嘴一瘪一瘪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不一会眼眶中蓄满了银光,深吸一口气,正待卯足了劲儿嚎啕大哭,身后传来的一声柔呼,让顾小胖子的眼泪提前绝了堤。“糖球莫怕,娘亲在,娘亲在。”急切的回转肉墩墩的胖身子,一双白肉爪子扒拉着娘亲的襟口,失而复得的心情,让顾小胖子侧着泪脸不住的又蹭又拱,活像雪地里一头撒娇的小豹。白玉般玲珑的葱指,轻柔的抚弄着自个的脑袋,顾小胖子情不自禁的眯细了眼,似极一只被人顺毛顺得舒坦的猫仔。
忽而,胖娃娃松了怀抱,转身上前,一爪叉腰,一爪指向车帘,奶声奶气的质问开来,“臭兔子,不要脸的臭兔子。快快放了娘亲和糖球,当心糖球再咬你唷!”看着自家闺女人小鬼大的护短模样,白漪澜倍感温馨,伸直了藕臂,一把就将小胖子又捞到了怀里,宠溺的刮了刮胖娃娃的小鼻子。“兔子?小傻瓜,哪来的兔子?”,“就是上次诓糖球下山,惹娘亲哭鼻子的坏兔子呀!”禁不住的扑哧一笑,兔子?恩,不过以某人那白皮儿,确有和白兔一教高下的能耐。一别经年,不知那霸王兔,现下好不好,呐,你家小兔子都快三岁了。是伤透了心方才迟迟不愿相见么?还是,你已另有所爱?看着娘亲出神发愣忽略自己,颇有不满的顾小胖子,扬起肉爪,有样学样,刮起了娘亲的挺直琼鼻。恍惚回神间,朦胧眸光中,眼前娃娃的轮廓与那人重叠,情不自禁的抚了上去,这俩母女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枣红马儿奔得飞快,正是在三日后,一行八人行抵目的地。车内四围,皆裹以柔软锦缎,一路行来,那弟兄六人毕恭毕敬,如斯悉心照拂俩阶下囚,倒让白漪澜生出与贼头会面之意。眼前一山,高耸入云,山间古树,挺拔苍劲。云雾缭绕中,绿叶掩映下,几缕炊烟袅袅婀娜,好一派隐于山水的田园生活,这般情境与自个心中的仙境最为投契。油然生出的亲近之感,让白漪澜遵从本心,当真柔声开口,意图面会主人。
“白姑娘客气了,主子本是您的旧识,他亦久候多日了呢。”答话间,兄弟六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俨然一副心照不宣、静待好戏的姿态。忽而,一矮脚胖子凑到为首高个耳边,以手掩口,贼精精的目光不时瞥向母女二人,显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喜事儿,只见高个子愈听愈喜,嘴巴都快列到耳根子了。说完悄悄话儿,站定的高个眼示手下,对着胖娃娃怒了努嘴。得令的仆从翻身下马,凶神恶煞的朝着咱顾小胖子扑去,眼看即将得手,却不料跟前这素衣天仙儿身子一闪,登时让他扑了个空。
“白姑娘,故人重逢,何必让无关人等扰了气氛。”正是这高个子低眉顺眼的劝诫之声。只见美人儿面露寒霜、眸光犀利,高个子暗啐自个疏忽,是个母亲都护犊子吧,自己趁这个点拆散人母女,不自找眼刀么,该!待一双旧情人相见,互通心意,白姑娘自是巴之不得为咱萧都尉生娃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到那时,再来点表哥的枕边风、下人的耳边风,何须担心搞不死这小崽子和顾凤生那狗贼。哈哈哈,就让你这小畜生再行逍遥几天吧。“得!主子怕是在等姑娘用膳呐,万事吃饱了再说,吃饱了再说。”
当白漪澜抱着小糖球,心不在焉的一路尾行时;正厅上位,一正襟危坐的青衫男子,忐忑不安,心鼓如雷,掌心微润。天知道,他对这一刻,有多期待,又有多恐惧。天,是否洞悉一切,是否知夫君你的心思,无以知晓;但诤儿知道,你从未曾收敛对白漪澜的情与爱,无时无刻,你心心念念的人,唯她而已。两余载来,你我名为夫妻,夜夜同榻,但却各据一褥;你我相敬如宾,宾,宾客?外人?想必这就是诤儿在你心中的位置吧;你可知为何女儿闺名萧盼,盼?娘亲盼不到的情谊,我期盼女儿能有,可对着这人见人爱的粉嫩娃娃,你何曾当女儿待过!此时此刻的你,宛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你忐忑多一分,羞涩多一毫,分分毫毫,都似利刃刺在诤儿心上。就在徐徐缓行的白漪澜与昌平公主梁诤,仅有百米之隔时,萧守正名正言顺的妻子,终是无以承受即将面对的情境,手牵粉娃娃萧盼,佯装身体告恙提前离席。
即便隐约察觉妻子此番作为的背后动因,一门心思牵挂故人的梁国驸马,亦未有真心安慰,几句不疼不痒的体己话儿后,一双鹰眸紧锁厅门。脚步声,由远及近,近了,近了!正午的日光衬着屋外的石板,愈发光亮,便是从白花花、直晃眼的厅门间,一抹倩影逐渐清晰。她瘦了,面色苍白,澜儿,是表哥让你受委屈了。急切中,跨步迎人的萧守正,撞上桌脚,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他却不急不惧,他笃定澜儿会不顾一切的飞身前来,扶他搀他。直至咣当一声,自己整个身子匍匐在地,这一摔,摔得他五味杂陈。情况实属突然,但见主子如斯窘态,引路的随从霎时惊呆了眼,厅内鸦雀无声。
直至轻微的稚嫩笑音,回荡耳际时,萧守正循声仰首看到的,便是一张肖似顾凤生的小脸,一般细长上挑的丹凤眼,一般赤红如血的嘴唇,一般白皙通透的肤色。霎时,恨意滔天,经年未曾忘却的屈辱,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彼时,饶有兴致观赏一切的顾凤生,何曾将自己当过人看,一帘之隔的她,笑声不止,咯咯咯,咯咯咯,不绝于耳,声声辱人。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孽种的笑颜,当真刺目。五指渐收,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凸,快了,快了,萧守正,忍此一时之恨,不日后即可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侧目看向心中佳人,澜儿正嗔怒的瞪着怀中娃娃,面上神情分明是警告责怪的,但一双星眸却柔比春水。他都可以做到对着亲身女儿不咸不淡,澜儿,你因何不能?这小杂种,可是那猪狗不如的畜生的女儿啊!是怨表哥无用,让你不得不委曲求全么?是怨表哥无能,未有救你于火海么?是怨表哥背情弃义、娶妻生子么?
“澜儿。”抑不住满腔的情意,萧守正柔唤出声。直至此时,听得点名直呼,白漪澜方才收敛贯注于自家胖娃娃身上的心神,正视面前青衫男子。无怪乎,自己甫才下车,便觉此地异常亲切投契,原来这背后主事之人竟自家表哥,原来他一直未有忘记自己钟情山水、志在田园的喜好。目光流转,长时间的静默无言,就在萧守正以为,澜儿定会松开怀抱,放下那小畜生,扑到自个怀中,一如幼年受了委屈时;却不料,满腔的热情,被眼前女子接下来平淡无波的答话,浇了个透彻,“出家人了却俗事,贫尼法号惠音。”
但见心上人此等亲疏有别的姿态,素来冷静自持的萧守正恼恨交加、慌不择言,“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澜儿三千烦恼丝犹在,尚未剃度,何谈抛却俗世?”这理直气壮的朗声质问,倒让不善言谎的白漪澜无以对答。诚然,彼时出家亦是怀着私心,妄图借由日日行善、吃斋念佛,分担消解那人的犯下的业障,恐她在地狱受苦,怕她遭恶鬼围攻。
白漪澜的沉默无言,让青衫男子欣喜异常,默认,澜儿她默认了!方才不咸不淡的做派,该是怨我,所以故意给脸子吧。遵循心中所想,萧守正再接再厉,忙不迭的低声认错,再话衷肠,“澜儿,是表哥让你受委屈了。再许表哥一个机会,待了却前仇旧恨,咱们于此美境安度余生?”说话间,太过激动的他,伸展猿臂,直欲将佳人揽入怀中,却不料,他进,她却退了!黛眉轻皱,双唇紧抿,半侧着身子,这般姿态一时间倒让萧守正有了强人所难的错觉,仿佛自个是贪图美色、强抢民女的街头恶霸,眼前怀抱娃娃的素衣女子,是三贞九烈、心属夫君的良妇。身子的反应比脑袋快一步,比心更实诚,就连身体的主人都未料到,不知不觉中,她早将自己视为那人的私有,贤良淑德的她此刻正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替自家“夫君”护食。
“男女授受不亲,施主还请自重。”他睁圆了眼儿,张大了嘴,满面的失望与难以置信;他腮帮紧绷,他双拳紧握,如斯表情熟悉至极。男儿有泪不轻弹,王家外婆去世时,自己远嫁朝国时,他就是这幅外强中干的硬撑模样。回忆如潮,对着幼时在石阶上哭泣的自己,他不吝扮丑陋的鬼脸,讲蹩脚的趣闻;为护自己周全,少年的他以身为盾,胸前的爪印,应还在吧?往事历历在目,无男女情爱,不代表无兄妹情谊,白漪澜终是心软了,“放开心中执念,怜取眼前人吧……表哥。”她唤自己表哥了,眼中的关切做不得假。怜取眼前人?该不会,澜儿吃醋,一直介怀自己与梁诤的婚事?“澜儿,于梁诤,表哥有愧、有悔,唯独没有情。这些年来,我与她有名无实、相敬如宾,心中正妻的位置,表哥一直空着,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