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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看着现下故态复萌、一如往昔的靖安侯,业已身作顾家人八载的黑启齐,满心的欢喜却也掩不住满腹空落。他亲眼见证了顾凤生从总角稚儿到翩翩少女的八年时光。八年里,她声色犬马、纨绔不堪,她恣意妄为,我行我素,凡是她欲往求之的,无一不得;凡是她妄图毁灭的,无一不湮;这太过平顺的通途,让顾凤生面上常常显露的正是一副尽在掌控的得意神情。终是托了白漪澜的福,这谈笑间运筹帷幄,从未失算的顾小狐狸,方才有了进退维谷、有心无力的时候,比之从前,她会眉心成川、她会眼底含泪、她会忌妒、她会悔恨,这更为丰富多面儿的顾凤生,让他黑启齐觉得更有人味儿。说句忤逆蓝茗歆的肺腑之言,对于现下这个有心无情,永立上风的靖安侯,他无甚偏爱。
      许是因着生长自同一国度,打小接受的教养相似,形成的伦常观念相同,多年前仍为梁国七尺男儿的黑启齐,对于大家闺秀白漪澜这一切的行为做派,颇能谅解的同时,更多了一份感同身受。
      遥想当年,面对那人言之灼灼的真情告白,将其引为异姓兄弟的自己,何尝未有倍感欺骗、心生憎恶;面对那人请君入瓮的下计夺身,笃信阴阳结合方为天道的自己,何尝未觉屈辱、心生杀念。可事到如今,自己不也对他思念成狂么。以己度人,黑启齐笃定白漪澜该是业已动心而不自知。论事实,顾白二人的短短一年,堪比萧白之间青梅竹马的绵长岁月,想那常驻边疆的梁国将军,哪得靖安侯的日日闲散、形影相随,想那正直木讷的萧守正,哪又比得巧舌如簧、心思细腻的顾凤生,想那呆板迂腐、男子为天的梁国,又何有朝国的多姿多彩、强者为尊呢。难得的,黑启齐并未与蓝茗歆心思一致,他想,想为那白姓女娃儿略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那!
      熟知侯府众人作息习惯的黑启齐,循早晨起,神行警惕,只身一人,避开亲卫,略显鬼祟的迈出府院儿大门,背转右行时,恰逢夜不归宿、蹿树跳墙的顾凤生。若在以往,这般早的时辰,天大地大享受最大的顾某人,定然不会多做停留,自会分秒不待的趁着日头微升,天刚蒙亮的大好时节,再会周公。但黑启齐瞻前顾后过于谨慎的行为做派,明显为着防人发现,尾随跟踪。思及这些时日来,侯府众人一反常态的言行举止,心细如发的靖安侯,灵光乍现,登时觉得这指不定正是破解所有谜团的关键密匙。
      白日渐升,循着黑某人消逝院门的身影,映入顾凤生眼帘的赫然是一位处未明城郊环境幽谧的精致雅宅,依这地段、依这环境,一个骇人的荒唐念头油然而生。为着求证事实真相,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靖安侯,翻飞腾挪间,闯进院去。这院内布置颇得梁国江南园林的山水意趣,院内庭台楼榭,题词铭记无处不在,游廊小径蜿蜒其间,涓涓清流脚下而过。这方别有情趣的小天地,却并未缓息顾凤生心间怒气,一丝一毫!她满心满眼全是打抱不平。哼~我顾凤生倒要看看,是哪个狐媚子胆敢勾走顾天行的男人!
      飞身上屋,葱指揭开琉璃瓦一角,屋内一黑一白,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无需多言,那黑衣中年男子,不是别个,自是薄情寡义的黑启齐。循着负心汉黑某人的对面儿,顾凤生眼不带眨,一瞬不漏的上下打量着,这女娃儿年纪轻轻,该是和自己一般大,生的模样倒是极好,肤如凝脂,眸若星辰;这身素白衣裳,若是平常女子着身的话,保不准像那家有白事的丧气寡妇,让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丁点儿晦气,但她,当真将白色穿出了极致风情,愈发衬出气质娴雅,宛若空谷幽兰。人虽淑静,但透过其间或微抿的樱唇,顾凤生笃定,这女人定然外柔内刚、心思倔强。
      倏地,弓身探查的顾凤生,被自个脑中不自禁的欣赏沉溺惊回了神。究竟是怎么了?又不是不识情爱滋味儿的愣头青,什么女人没尝过!莫不是,这白衣女子不属人间,该是妖物!不然,以她这般生人勿近的清冷姿态,何以勾得阅女无数的自己差点失了心魂。以上推论似乎成了顾凤生开脱的借口,退步的台阶,惊慌未定、莫名不已的靖安侯忙不迭的顺阶而下,兀自归咎于这道行高深狐狸精的厉害媚-术来。哼!管你是人是妖,胆敢动我侯府的人,就得有那血溅当场的自觉。
      一黑一白,相对而坐。因着二人鲜少单独会面,亲属关系并未化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带来的尴尬氛围,反倒让身为长辈、不请自来的黑启齐循礼找遍了话头,直在白漪澜疏离有礼的客套回答中,硬抗死磕,七拐八绕,终是触及顾白二人夫妻关系的边缘,眼看行将拨开云雾,获悉真相。屋顶瓦片破裂的巨响,和随之而来、从天而降的碎片灰尘,生生截断了黑启齐即将开口道出的真实。若是梁上君子顾凤生,再有那么一丝一毫的耐心听下去,便不会有接下来的误会丛生、一错再错。
      “你这勾人夫婿的贱-货,纳命来!”听在耳里,这音色如此熟悉,它曾在自己的耳廓,不辍言说着山盟海誓、甜言蜜语,而现下,这艳红嘴唇吐出口的,竟是这等粗鄙陌生的狠话;看在眼里,这容貌刻骨铭心,它是自己初时的梦靥,而后的抗拒,现下的牵挂,可这凶光毕露的眼眸是狠厉的,表情肃杀的脸庞是盛怒的。这还是那个将自己视为心中至宝,不肯伤害一分半点的顾凤生么?不!容貌气质别无二致,但内里的灵魂却不复从前。
      近了,近了,她抬起了手,却不是拥人入怀的亲密姿态。这十指修长,曾为彼时一心希其受伤的自己,舍肉相护,以掌为托的右手,风驰电掣般锁在了自己的喉头。指头收紧,如钳似夹。她没死,她身体康健,脖间的力道如此刚劲真切。浑浑噩噩间,自顾凤生凌乱不堪的衣裳中,白漪澜嗅到的,是不同以往的胭脂香气,她该是另觅新欢、忘却旧人了吧。恍恍惚惚中,自顾凤生散乱的银发、白皙面庞上数枚唇脂,白漪澜笃定,她该是狎玩青楼、左拥右抱了吧。倏地,不知为何,白漪澜鼻头一酸,眼底银光流动。
      掌下的脖颈如此纤细滑-嫩,只需自己再次发力,即可生生掐断。她因着自己的靠近,深锁眉头;她巡遍自己的面庞,仿若故人。若是寻常人等,出于求生的渴望,早已竭尽全力,向着自己拳打脚踢、手抓嘴咬;可她没有,她一如既往般娴静幽雅,只是方才灵动的眼眸因着泪水的盈蓄,渐渐失神。
      直至此刻方才回神的黑启齐,不假思索下意识的,对着顾凤生拔剑相向。他怎能让,让这将白漪澜爱到骨子里的顾凤生,因着前尘尽忘,将她十六年来唯一动心用情的真爱亲手击杀,更何况,这白姓女娃的肚儿里指不定真有两人沧海月夜孕育的子嗣。却不料,早将黑白二人视作狗男女的靖安侯,打小崇敬二叔的顾凤生,兀自将黑启齐的一片丹心,误以为奸-夫-淫-妇的沆瀣一气,愈发替自个深情不悔的二叔不值,这贱人如此楚楚可怜又如何,不杀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遥想当年,黑启齐在江湖上确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彼时,他舞的是千斤九环刀,现下为着避人耳目,改刀为剑,威力自是减了大半。即便竭尽全力的一击,却被顾凤生以周遭之气生成的铜墙铁壁,生生挡住。眼看这小兔崽子十指愈收愈紧,已处困兽之境的黑启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做起了自个最为不齿、以命相胁的勾当。
      “顾凤生!放开她!否则,我黑启齐立马拔剑自刎!”一边高声厉吼,一边当真将锋利的剑身抵至喉边,割破了皮儿,几滴鲜红顺着锃亮的银白顺势而下。
      “老黑子,你当真以为,你这贱命一条,可堪威胁我顾凤生!”黑启齐在赌,他笃信叔侄二人八年的情分做不得假,他笃定顾凤生妄图借由虚张声势,四两拨千斤。手劲愈狠,剑锋入肉,指不定再入三分,当场溅血封喉。咬牙切齿中,顾凤生终是卸了力道,甩手拂袖而去,速度且迅且疾,转眼间,无影无踪,徒留满室苍茫。
      呼吸吐纳终得顺畅,白皙脖颈上一圈儿红紫淤痕突兀明显。她当真对自己动了杀念,满腹疑惑的白漪澜不自禁的望向屋内唯一的知情人。千言万语,道出口的,却只是如下苍白词句,“如你所见,顾凤生业已前尘尽忘!”忘了?她怎能忘!顾凤生,你让我白漪澜该如何自处!
      失了心魂,心间萧瑟成片,终是敌不过这残酷的真相,白漪澜踉踉跄跄,虚软了身子,趴伏塌边。“漪澜,收拾下细软,咱们打道回府。”心知顾凤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权益之下,为防顾小狐狸使尽狡黠诡诈的心思对付自家媳妇儿,黑启齐只得擅作主张,将白漪澜领回顾府。当然,这不是送上门的羊入虎口,放眼朝国,这靖安侯府才是现下最为安全的居身之所,起码侯府还有那魔高一丈的蓝茗歆。若在别处,不日后,这白漪澜定会死得莫名其妙、不知不觉。
      望着塌上,一动不动,呆愣无觉的白漪澜,黑启齐终是忍不住满心急切,开口发问,“漪澜,你中意她么?”静候半响,静寂无声,回答他的唯有白漪澜积蓄已久,盈目而出的热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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