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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一:那些杏花春雨事 ...

  •   富丽堂皇的覃王殿中,此时正乱做一团。明天就是太子殿下英招的登基大典,时辰一到,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了任意恣肆的少年郎,多一个身不由己的君王。

      可是,就在这关键时刻,太子英招人却不见了。

      覃王后宫里,太后殿前跪了数十位侍从,正在被严加审问,却听到门外一小太监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回来啦!”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男人快步走进了太后的殿中,他的脚步轻快,似乎心情极好,太后却心情不太好,只见眼前这个举止洒脱的男子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泞,所到之处,地上更是落了一地湿哒哒的泥污。

      太后心忧道:“阿招,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弄得这样一身不干不净?”

      一边吩咐侍女赶紧去取来换洗的衣服。

      英招却对毫不介意的摆了摆手,接过宫女端上来的热茶饮了一杯,笑道:“母后勿扰,孩儿外出闲游,今日杏花春雨,心情甚好,才不小心误了时辰。”

      太后对英招一番叮嘱,明日登基大典非同寻常,虽然英招在回国几年以后,已经让太后大大的见识到了他的手段,可是明日的大典仍旧让太后感到紧张不已。

      英招却连连应允,末了终于拜别母后,脚步轻快的前往自己的殿中。太后看着那一串湿哒哒的脚印,眼神幽暗了几分。

      英招屏退了众侍从,独自一人进到了温泉池里沐浴。

      他褪掉一身脏衣服,却又不舍得丢下,反倒是抱在怀里,狠狠的闻了闻。

      还有他的味道。

      英招闭上眼睛,白日里一幕幕在脑海中涌现,越含山白色的发带在风中飘舞,仿佛回到了那些少年时代。

      英招走到听雪亭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琴音。

      循着琴声,英招远远的就看到那朱檐绿瓦下,正襟危坐着个一个白色的身影。

      饶是尚未看清面容,也能感受到他的严谨端正。

      英招心里笑道:“还是这般,怎么说呢,一身正气吧。”

      “不遇公子厌平生,琴声瑟瑟与谁听,杏花有意风未停,满城春色自飘零。” 杏林中传来郎朗的诗歌吟诵,与亭子里的琴音遥遥相应,琴声终了,吟诵亦停。

      亭子里的男人抬起头来,一张脸如明月般皎洁:“英招,你来了。”

      “是你,我怎么会不来。”

      “你不怕,我在这里布下埋伏吗?”

      “哈哈哈,死在你手上,我觉得不错。”

      说笑间,英招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双手撑在了石桌上,与坐在石桌旁的少年靠的很近,互相细细的端详着。

      几年不见,越含山愈加清瘦了,清瘦里更多了坚毅端正。

      “含山,你,怎得这么瘦了?越国伙食不好么?” 英招说着,手已经抚了上去。

      越含山却一把打掉了英招的手,站起身来,他走到亭子边,背对着英招沉声道:“太子,今日一别,日后战场相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敌人?你打的过我吗?”英招毫不在意的坐在石桌上,伸手拨了拨桌子上古琴,琴声发涩,英招浑不在意道:“哪里有刚见面,就道别的?……越含山将军?”

      二人从大燕国分别以后,越含山回到越国任远征大将军,因为他的一身秀气,人称杏林将军。平日里是温文儒雅的少年,战场上如虎添翼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些年他已经为越国打下了苑国,齐国,大燕国也攻下了半城,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与覃国两军对垒,而那一天,将会在不久以后到来。

      越含山注视的远方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开始聚集起来,似乎要有一场大雨亟待落下。

      “你不该来的。” 久之,他低声说。

      也许从我们分开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敌人了吧。

      临行前,父亲告诉越含山,他夜观星象,若英招成为覃王,将来七国都危矣。越含山此次去见英招,只有一个目的:杀了他。

      “可我来了,而且,” 英招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越含山身后:“你也来了,不是吗?”

      起风了,春风还是料峭生寒,夹杂着点点杏花和雨星,天地间渺渺一片飘零。

      “含山,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不要再提,那都是,孩子气的话。”

      “我偏要提,你说过的,将来要与我在一起,高山流水不分离。越含山,我马上就要成为覃王了,只要你来我覃国,做我的远征大将军,我们就可以一同征服天下!”

      “你疯了!越含山,越含山,生是越国人,死是越国鬼!”

      “那么一个昏庸无道的君王,有什么值得你为他尽忠?” 英招怒道。

      “无耻宵小!不知忠义!”

      “越含山!孤无耻宵小!不知忠义!孤只知道,孤想你,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 英招扑了上去,将越含山压在了亭子的栏杆上,越含山的半截儿身子外挂了出去,发带被风吹起,掀起一片杏花。

      “太子放开我!别这么鲁莽!”

      “太子太子,你不是要打我吗?有本事打我啊!打得我,我就放开你!”

      越含山被英招压在了身下,他的发带被风扯了下去,远远地飘起来,挂在杏树枝头上,比杏花还要皎洁,还要清白。

      亭子外的雨越来越大,杏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是雨声,越含山的耳朵警觉的很,心中暗叫不妙。

      “小心!” 随着他一声大喊,用力将英招压在了亭子廊柱后面,数只长箭擦身而过。

      “你真的要杀我?” 英招惊讶道。

      “不,我没有!” 越含山有苦难言,父亲的吩咐他从来不敢违背,人人都认为他是英姿飒爽的杏林将军,可是他从不爱杀戮,更不能杀眼前的这个人。生平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意志,恐怕是父亲暗中派了人跟自己过来,都怪自己今天心神不宁,否则,怎么也不会这样被人跟踪!

      “这边,有一条小路!” 又是一阵箭雨飞来,越含山抄起石桌上的古琴,将长箭尽数收在了古琴上。他用力拔出长箭,接着古琴的琴弦,一阵箭雨弹出,趁着这一会儿慌乱,一把拉住英招翻身跃入亭子后面的小道。

      这听雪亭依山傍水而建,地势复杂而险峭,二人发足狂奔了一阵,来到一处山洞前。

      “这,这不是?” 英招回忆起,旧时他们同在稷下学宫求学时,英招因为质子的身份常被其他王孙公子捉弄,有一次他们外出打猎,他们故意布下陷阱,英招不慎入套,他的马踩中了猎狐狸的夹子,英招也一个跟斗翻下马来,弄伤了脚。那天,王孙公子们都已经离去,在另一座山上狩猎的越含山找了一晚上,才在山林中找到了英招。

      那一晚,山林里好大的暴雨,英招一整个变成了泥人,一身素净的越含山毫不犹豫的弯下身来,将他背在了身上,天可怜见,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越含山将英招放进山洞里,点燃了篝火给他取暖,可是英招受凉太久,一个劲儿的叫着冷。

      越含山脱下来外衣给他披上,英招仍旧唤着冷,像是一个弱小的苍白孩子。

      越含山看着他,将他拥入怀里,这才发现,英招身上滚烫的紧,一摸额头,竟然发烧了。

      辛机向来体弱多病,越含山作为兄长随身会带一些草药,以防不测。此时,他想起来马匹上还有一些草药,赶紧取了来,泡了一碗汤药,试图喂给英招。

      可是昏迷中的英招,仍旧嫌弃药苦,汤药喂到口中就被他毫无意识的吐了出来,却不停的糯声唤着:“含山哥哥,我冷,含山哥哥……”

      英招这样一唤,越含山更是心急如焚,看着眼前这少年愈加苍白的脸,越含山心一横,救人要紧,于是猛地灌上了一口汤药,闭着眼睛对上了英招的嘴巴。

      一口汤药灌入肠中,这药好苦,简直一下子打通了英招的七窍。英招睁大了眼睛,看着闭紧眼睛的越含山凑了过来,英招的心砰砰直跳,却将头向前伸了伸,合住了越含山的嘴巴。

      越含山一惊,他的舌头似被咬过一般,他睁眼一看,只见英招仍是虚虚的,闭着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虚弱模样。怕是我想多了,越含山心想,于是继续喂上了剩余的汤药。第二日,英招在越含山的怀里醒来,二人对昨夜的事情都绝口不提,各自怀揣着自己的秘密。

      今日两个人看到这熟悉的山洞,往日旧事涌上心头。

      “雨太大了,我们进去躲一躲。” 越含山说完才发现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牵在一起。越含山正欲甩开,英招却“好”的一声拉着越含山走进了山洞。

      越含山一被拉进了山洞中,立即被英招按在了山洞洞壁上,耳边传来英招沉重的呼吸声:“含山哥哥,你想害我啊?”

      越含山心中有愧,纵使不是自己埋伏英招,埋伏却是因自己而起,低声道:“对不起。”

      “哦?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一只手摸上了越含山的脖颈,黑暗中他一时看不清英招的眼神,却只觉得他很危险,很危险。

      英招的气息很重,越含山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含山哥哥,你还记得,你曾经在这里,对我做的事情吗?” 英招低沉的声音在越含山耳边缓缓道来。

      黑暗中,英招看不到越含山的脸色潮红,却能感受到越含山的脸颊很烫,脖子也很烫。

      越含山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挣扎:“陛下已经不是昔日太子,含山也不是昔日含山了。”

      耳边却传来英招的狠声:“孤就是孤,至于越含山,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的越含山,都是我要的越含山!”

      来不及辩驳,越含山的感到自己的双唇突然被咬紧,像是野火烧草原,像是大浪卷海岸,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心中的小兽终于冲出了牢笼,露出了爪牙,此时此刻,他不是越国公子,不是杏林将军,他只是越含山,一直深深的深深地爱慕着英招的越含山。

      山洞逼仄,两个人不管不顾的纠缠着,一个不小心滚出了洞外,细雨蒙蒙,二人身上都沾满了泥泞,却无暇顾忌,他们像是两头小兽一般互相的撕咬着,仿佛要将彼此撕碎,又把自己撕碎,然后永远的融为一体。

      洁白的杏花在少年的身后绽开了,微风一吹,杏花点点。

      直到雨停天晴,月上枝头,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越含山背过身去整理好了衣物,虽是一身泥泞,却仍是一派端正的背影。

      “怎么,含山哥哥害羞了?” 英招笑道。

      “勿——唔”,越含山一开口,嘴巴却被堵住了。

      “勿说笑,” 英招替他说了出来:“含山哥哥刚才可不是这么正经的呀,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 越含山怒道,一时心中有气,竟然又将英招压了下去,又是一番亲昵,越含山却突然停了下来,道:“你走吧,你明日要登基了,不可误了大事。”

      “现在就是我的大事!” 英招一手捞住他的脖子,连吻带亲的将他拉入花丛。

      一番杏花春雨事以后,两个人终于到了告别之际。

      越含山背过身去。

      英招道:“你当真,不跟我走?”

      “嗯。”

      “你回去,你爹不会罚你?”

      “含山认罚。”

      “越含山!” 英招郑重道:“就当是心疼我,一定要等着我,好吗?”

      越含山背对着他,低声应:“嗯。”

      英招,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英招则在心中暗自许诺:“不久,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还会见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一:那些杏花春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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