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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漠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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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为什么是我演水怪!” 路向北读完了《并肩于雪山之巅》的剧本,将它狠狠的摔在坐在旁边遮着帽子假寐的翟令的两条长腿上,将翟令一下子“吵醒”了。
“安啦,这不是水怪啊,你演的是上古时期的长白山天池王子,是精灵唉!会法术的!多么帅!鲛人泣珠,你可是美人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令坐在旁边翘着腿,也不顾遮脸的帽子掉了,毫不掩饰的狂笑起来。
此时,两个人还在前往漠河的火车,下一站就是漠河站了。夜幕降临下来,车厢里也已经半是空荡,翟令那响亮的笑声仿佛在整个车厢里回荡,让路向北恨不得将他一脚踢下火车。
翟令见他一脸不高兴,于是安慰道:“嗨,只是演个戏而已嘛,能不能有点专业素养!好的演员可以演好最不好的角色!”
“那你为什么不演?”路向北反对:“为什么你演的就是好奇心强,拯救世界的热血少年!”
“这个,当然是人设相符啦!我看起来不就是一个拯救世界的天选之子吗?”翟令笑嘻嘻的说道:“你看起来……你看起来不就像是长白山水怪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站了,火车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一阵冷气就卷了进来。翟令直感到身边的气压骤降,不过不是因为车门的原因。
路向北冷冷瞟了他一眼,一手拎起背包,长腿毫不客气的从翟令的双腿上面迈了过去,头也不回的走向车厢出口。
“喂!不要这么小气嘛!”翟令一个弹跳站了起来,一边捡起地上的帽子和剧本,向车门口追去。一下火车,车站里人群顿时汹涌,路向北早早的淹没在人海,在灯光晦暗的车站通道里,翟令远远的看到前面一个熟悉脑袋,于是追了上去,一把拍了他的肩膀,正欲搂上去的时候,却在对方转过脸的时候怔住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对方根本就不是路向北,翟令连连道歉。
对方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翟令呆呆的愣在原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喂!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翟令闻声转头,原来是路向北转头回来找自己了。
“就知道你不放心我吧!还要走那么快!” 翟令立即雀跃的跟上:“我跟你说,刚才我把一个人错当成你了!”
“是吗?”路向北大迈步不紧不慢的走着,冷声说道:“你瞎吗?”
“喂,小北北,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翟令抱怨道,小北北正是《并肩于雪山之巅》中路向北的角色名字。
“不许这样叫我!” 路向北止住了脚步,转头盯着翟令说道,一双好看的眼睛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
翟令知道这只狮子只能顺毛捋,于是安抚道:“好好好,路总,路哥。诶,我突然想到,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人,他的眼睛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吗?”路向北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倒也是,我的朋友多的很,我跟你讲,就这东三省,提起我翟令的大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翟令自说自话道。
一出车站,立即被几个穿着看起来几个月没洗过羽绒服的男人围了上来:“住店吗?”
路向北冷漠的摆了摆手,转头问道:“你的那些朋友呢?”
“嗨,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他们!”翟令挠头道,又接着嬉笑道:“奥,路大明星一定不习惯出行没有助理照顾的生活,我来为您打个车。”
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不少出租车,翟令一步几跃的出租车走去,刚刚走近,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喇喇的问道:“上车吗?上车吗?你们几个人?再加两人就走!”
“我们不拼车啊。” 翟令拒绝道。
“上车吗?上车吗?” 男人被拒绝后丝毫不气恼,赶紧对着后面走过来的年轻人说道。
“我不拼车。” 低沉的声音是路向北了。
“上车吗?马上走!” 男人再次被拒绝,立即朝路向北身后的男子问道。
“嗯。” 一个黑影从路向北旁边快速走过,跳入出租车里,车门关闭的一刹那,翟令用胳膊肘撞了撞路向北道:“诶你看你看,这就是我刚才错认成你的那个人!”
路向北向车窗望去,未及看清,出租车已经驶出了视线。
“翟少爷才是不食人间烟火吧。” 路向北没搭理他的话题,向马路对面走去。
翟令不明所以的跟上他,路向北瞟了他一眼:“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怎么啦?”翟令看了一眼路向北的背包,道:“从小我爸就教育我,出门只要带钱和脑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路向北无语了摇了摇头,两个人过了一个路口,招手拦了一辆车, 路向北道:“蓝孔雀酒店,”转头看向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的翟令:“你去哪?”
“巧了,我也去蓝孔雀酒店。” 翟令粲然一笑。
……
“不好意思,除了您预定的豪华大床房之外,现在只剩一间双床房了。 ” 两个人站在漠河市的中心酒店里,店员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帅哥,总觉得他们和当前最火的两大顶流看起来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他们的身份证上却清清楚楚的一个写着“顾禹锡“,一个写着“路巡”。
“我要那个大床房了!”顾禹锡抢先说道,“我朋友不介意让给我的,对吧?”
“嗯。”旁边的路巡似乎有些不屑与争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办理完入住手续以后,一走进电梯里,四下无人,翟令立即笑道:“原来你真名叫路巡啊?我居然一直不知道,还以为路向北就是你真实姓名呢!”
“你不也是,想不到还是个诗人。”路向北淡淡道。
翟令一愣,转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说顾禹锡啊?这是我表哥的身份证,我俩长得可像了,有机会我介绍你认识哈。”
“那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翟令啊!”
电梯一开,翟令扬长而出。找到自己的房间,开门正欲进去,路向北叫住了他:“对了,你来漠河——”
“哎呀,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已经困得不行了!”翟令道,说着一闪身钻进房门,闭门谢客。
路向北无奈,走到旁边的自己的房间。房间布置的还算干净,路向北读书时期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旅行,虽然后来他出名了,可是仍然喜欢一个人放空的感觉,尤其是到那种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这些年,路向北一个人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漠河一直没有来过。或许是因为太远,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北方的小县城是内心封存起来的一方故事,他久久不敢拂拭其尘埃。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勇气来到这里。
晚上洗完澡,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隔壁传来了宛如KTV般吵闹的音乐声。
又是翟令这个家伙!路向北暗想道,从在火车上“偶遇”到他,短短的一天,他的世界经历了天翻地覆。在那件事之前,他觉得这个人傲慢,跋扈,没有礼貌,让人讨厌,可是现在却觉得他这个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的可爱之处。
隔壁的音乐声越来越大,路向北突然意识到,要是自己不去制止他,恐怕过不了多久翟令就会被其他人投诉到露宿街头。
果然可爱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路向北立即站了起来,走向门口,一拉开门,却看见翟令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猝不及防的翟令被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敲门?”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哪里知道?我是要去提醒你把电视声音调小啊!” 路向北扶着门框说道:“你大半夜的搞那么大的动静,是想上热搜吗!”
“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呢!”翟令急促道:“那个电视坏掉了,声音怎么调都调不下去,关又关不掉,你快来帮我看看!”
“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叫服务员吗? ” 路向北无奈跟着翟令走进他的房间说道。
“嗨,服务员怎么可以看到我的浴后风姿!” 翟令裹了裹浴袍一脸臭屁的说道,接着问道:“你怎么就穿个短袖?你不怕冷吗?”
“……” 路向北蹲下身子低着头,修理了半天,抬头看着翟令道:“可能是坏了,插销在哪里?直接拔了吧。”
“噗嗤!”翟令站在他旁边,没有回应他的话,却只是盯着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路向北真的没有见过笑点这么低的人了。
索性无视耳边猖狂的笑声,低着头去找插销,酒店将电视插销做了美观性隐藏,路向北找了半天从电视后面找到,拔掉以后电视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路向北站起身来,翟令还在床上笑成一团。
路向北走到卫生间里去洗手,洗完手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发现鼻子上蹭的黑黑的灰,终于明白过来外面那个幼稚鬼大笑的缘由。路向北擦了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露出一丝坏笑。
路向北走出卫生间,翟令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见路向北出来,他动也不动:“大床就是舒服哦。”
路向北照例过滤掉他的废话,煞有介事的说道:“你听没听说过,东北的县城里,有一种人物叫做狐皮子?”
“知道啊。” 翟令不以为然的刷着手机应声。
“我以前拍戏的时候,有个前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路向北倚靠在桌子上,缓缓道。
翟令没有应声,刷着手机的手却停了下来。
“他说他有个朋友有一次住酒店,半夜醒来看到电视机开着,以为是自己忘了关,结果他怎么都关不上,这时候……咳咳”
“怎么啦?”
“他在电视屏幕的倒影里居然看到了一双眼睛,和一张似人非人,似狐非狐的脸,而这双眼睛此时此刻,也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翟令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盯着路向北,又盯着电视屏幕,又盯着路向北道:“什么年代的乡村鬼故事了,吓唬小孩儿呢!”
“就是方才给你关电视机关不上,让我想起来这件事了。” 路向北语气平淡,可越是平淡的语气越是煞有介事:“不早了,先睡吧,有事情叫我哦!”
路向北难得对他笑了一下,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回到房间的路向北,想起来翟令那副被吓到却假装一脸平静的嘴脸,感到无比的舒适。于是播放了一曲肖邦的《夜曲》,一边看着最近很喜欢看的历史小说《流血的仕途》,读到李斯初遇韩非,人生得遇一至交,真是死而无憾了。
路向北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了重重的砸门声。
他起身从猫眼看过去,除了翟令也不会是别人了。
路向北打开门,拦在门口问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干什么?”
“啊,那个,我的床不小心湿了,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宿啊?”翟令可怜巴巴的眨巴着一双桃花眼。
“湿了?” 路向北上下打量了翟令一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尿床啦?”
“屁咧!” 翟令骂了一句,却又立即软言道:“那个,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杯子撒了。”
“哦,”路向北若有所思:“那叫服务员帮你换一床被子不就行了么!” 说完就欲关门谢客。
“唉别别别,” 翟令一下子伸腿拦住了门,眯眼笑道:“这么晚了,打扰人家多么不好,打工人很辛苦的!”
见路向北手上没有用力,翟令趁势整个人挤了进去,反手将门锁了上去,不由分说的一下子蹦到了靠近门口的单人床,耍赖道:“我不管,我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了!”
路向北万没有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本只想吓唬他一下子,谁知道他居然这么胆小,于是也不说破,只是走到他旁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腿,道:“这床是我的,你去那边!”
见他同意了,翟令一跃而起,跳到另一张床上。
路向北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又继续开始看书。
“你在干什么呢?”翟令拄着胳膊问道。
“看书。”
“呦呵!什么书?是不是有颜色的那种呀?”
“……”
“路向北,我明天想要睡到中午,你可不要吵醒我啊!对啦,我一朋友跟我说,他们明天也在北极村那边拍戏,你知道是什么戏吗?枪战!走私!刺不刺激?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拍一场这样的戏啊……”
吧唧一声,是电灯开关的声音。
“喂!你怎么把灯关啦?”
“睡觉。”
“不是吧?这才刚12点,12点,起来嗨啊!”
“不睡觉就出去。” 身边睡着一个无比聒噪的人,路向北此时无比的懊悔,果然人说祸从口出是有道理的,早知道他就不在翟令那里逞口舌之快了。
他说完以后,果然安静了一会儿,可是,只是一会儿。
“路向北,你睡着了吗?” 旁边传来小声的问候。
“嗯。 ”
“睡着了你为什么还能说话?”
“……”
“路向北,我睡不着怎么办?…… 小北北?” 翟令继续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滚出去。”
“阿西,突然困了。马上入睡……”
翟令翻了个身,没多久以后竟然真的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可是路向北却彻底睡不着了,月光从白色的纱窗里照了进来,落在了翟令的侧脸上,他的面颊如玉,眉眼如峰,一脸矜贵,仿佛他的世界从未有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