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回声》哲也安

1、乌龙暗恋

　　二十七岁生日当天，我离婚了。
　　和那个我暗恋十二年的男生。
　　……

　　我和他的缘分，始于一场乌龙。
　　那时我十五岁，高一刚分班，同班同学的名字和人都不清楚，我就天天收到他带的早餐和矿泉水。

　　“你好，帮我给你们班的白葶，谢谢。”
　　每天早上，他单手拎着三明治和矿泉水，出现在我们班门口，交给我们班随便一个同学转身就走。

　　走路带风。
　　见过他的人，是这样跟我说的。
　　每天背着篮球，说话带笑，眼睛里也好似有星星。
　　这些，也是见过他的人，同我说的。

　　少年时的活力总是无限，就连传播八卦的活力也是一流。不多时，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成了绯闻对象，而我的否认，也成了别人口中的掩饰。

　　直到那一天，他单手把篮球控在腰间，大大咧咧站在班级门口，喊：“白葶白葶，出来打球！别磨叽！快！再不去球场就要被占了！”
　　话音刚落，起哄声此起彼伏，而我羞红了脸，在同学和他的注视下走到前面。
　　“你，你好，请问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次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先是诧异，后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也叫白ting，是我搞错了。”
　　恰逢此时，那个同样叫白ting的男生出现了，一把从背后搂住他的肩膀：“臭不要脸的，不去抢球场，跑别的班撩妹！”

　　“白庭，有个女生和你的名字一样。所以我把你赢的那一星期早餐，都错送给了这位妹子。”他和朋友有说有笑，无意间澄清了我和他之间的乌龙。
　　“就这还说你爸爸我的饭，是自己人缘不好，次次转交次次没！”
　　“那确实啊，不然我怎么连你几班的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
　　……

　　我眼见两人互相吐槽着对方，渐行渐远，正当我以为这件事作为一个小插曲结束时，他转头冲我说：“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饭。”

　　那一刻，夕阳的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也是那一刻，我虽然不知道他眼睛里有没有星星，但我知道，少年人的眼里，是会发光的。
　　我鬼使神差应了声“嗯”。

　　没过两天，白庭过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空吃个饭。
　　我知道，这是他的承诺兑现了。

　　与白庭一起去食堂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已经做出无数次幻想，幻想他带着笑意介绍自己，幻想他拿出菜单问我喜欢吃什么，幻想他下次打球带我去球场……
　　一想到我们会因此熟悉，我就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

　　白庭领我到了平常大家不会去的豪华食堂，据说里面的菜有鱼有虾，一顿饭吃个四五十块钱都算少的。
　　那时的我是吃不起的，也完全没想到他会请我到这里吃饭。
　　因为这里人少，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第二眼看到他旁边的女生。女生低头吃饭，而他在旁给女生剥虾，很乖很细心。

　　“喻秋！”
　　白庭大老远就叫了他的名字，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叫什么。

　　听到白庭的声音，他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我们，我到那时，听到他正在和女生介绍我：“这也是白葶，之前给白庭送错饭，都送她这去了。”
　　女生笑了：“哈哈，是你能做出来的蠢事。”
　　“啧瞎说什么大实话。”白庭在旁附和。
　　他就这样被两人笑话着，三人间其乐融融，唯有我像个外来人，参与不了他们的欢乐。

　　幻想中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但我的目光总是经不起诱惑，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
　　因为我知道，吃过这顿饭，我和他的缘分便不会再有了，所以我想把他印在心里，连同那份刚升起的情愫。

　　可没想到，我们的缘分不止于此，幸运地和他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白葶！”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立马抬起头，看到的是他拿着篮球，眼中含笑朝我走来。
　　“好巧啊，你也在这个考场。”
　　我的心止不住地砰砰跳，在他走近跟我说话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变得通红。
　　我赶紧低下头，用头发遮住脸，防止他看出异常，浅浅应了声：“嗯。”

　　“还未自我介绍，我叫喻秋，比如的喻，丰收的秋。”他说。
　　我看呆了，幻想中带着笑意介绍自己的他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一时间，竟忘了这是考场，拿到数学卷子十分钟，被老师提醒过，才开始动笔。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题的，但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考完数学的课间，他和同学讨论最后一道选择题答案是什么，没有人拿的准，而我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选C。”

　　“为什么？”他问。
　　“我是这么算的……”随后我重新算了一遍，他和同学认真听完全程，恍然大悟。事实证明，那道题选C。

　　从那之后，但凡我和他在一个考场，他都会和我对数学答案。久而久之，我们相熟了起来。
　　而我很感谢，当时勇敢的那个我。只是我的勇敢，还不够勇敢。
　　不敢述说自己的喜欢，也不敢在他要给喜欢的女生买礼物时，拒绝他的逛街邀请。

　　“白葶，帮帮我，女生最懂女生了。”
　　他这样求我，让我不忍心拒绝，到底还是去了。

　　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是食堂见过的那个女生，我有些难过，可知道他还没有和女生在一起，我又有些安慰。
　　起码，起码他们没有在一起，起码我还有机会。

　　那天挑礼物，他跟我说了些他和喜欢女生的事情。
　　他们是青梅竹马，可她总把他当弟弟。

　　“是吗？”我问。
　　“是……但我看你怎么想笑……”他说。
　　“有吗？”我笑。
　　“……有。”他咬牙切齿。

　　我记得这个小插曲，因为是我和他为数不多的说玩笑话的一幕。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我帮他挑完礼物，他也送了我一件礼物。

　　“礼尚往来，别嫌弃。”
　　他把“女生见到会感动哭”的死亡芭比粉口红送给了我。
　　“你应该庆幸，你没选这个送给她。”我又气又笑，笑着笑着哭了。
　　“这礼物有这么大的威力，感动到哭？”他不解地看着我，但怎么会知道，我是因为他准备去告白才哭的。

　　当他准备告白的那一天，我就决定，尽量避免和他联系，不让女生误会，也不让自己再次沦陷。
　　……

　　再次见到他，是在两个月后的考场。
　　他的双眼不再有光，忧郁得像天空蒙了一层乌云，手边也没了心爱的篮球，仿佛没了心爱的那个她，整个人没有一丝精气神。

　　“表白失败了？”我深呼吸一口，怎么轻松怎么和他讲话。
　　他看我一眼，闷声说道：“没表白，她出国了。”
　　“走得很急吗？”
　　“嗯，”他耷拉着脑袋，好似抱怨，“一句话都没和我说。”

　　那一刻，我发现少年眼中的光也会黯淡，也会露出可怜兮兮又想不通的神情。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一个失意者安慰另一个失意者，自己的失意都不知道如何放下，更别提安慰别人。我想，这样下去，大概率也是徒劳的。

　　可我还是看不惯曾经骄傲张扬的少年，跌落泥潭，整日萎靡不振，只因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我拜托白庭找来那个女生的字迹，用了寒假一个月时间，将她的字迹模仿出了“正主过来都分不出谁写”的样子，以她的名义，写了一张小纸条。

　　“我在N大等你。”
　　六个字的纸条，一个月的练习。
　　加上白庭的掩护，终于把他哄骗过去。

　　“我说她怎么可能不给我留话，原来是你小子忘了。”
　　我看着他重拾活力，笑着要和白庭算账，心里终于放心下来，可我也知道，那个女生对他的影响力是我这辈子无法匹及的，而我也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默默陪在他身边。

　　当时的我，一遍遍期望时间能够停留，停留在我和他相处的日子，可时间不仅没有停留，甚至加快步伐，还未到高考便推进到分别的一天。

　　如他所愿，按照小纸条的“约定”，他的申请提前通过，顺利进入N大。

　　而我的暗恋，持续一年，在他转学到国外的那一刻，无疾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