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菜色青春》千禾殿

7、第六章 偶然

　　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赵航完全继承了他父亲身上的“优点”，先是无所事事的在家过了一段清闲的好日子，后经不住迟萱离一日三餐般的数落，终于跟着父亲跑起了生意。只是没多久，便自己折腾起来，说是要活出个样子来给老婆看，要让老婆孩子过上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
　　迟萱离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赵航身上，只要他不是每天无聊的在眼前晃悠。母亲特有的爱，已将她全部的激情都灌注在有关孩子点点滴滴的生活里，她用一颗虔诚炽热的心，等待着一个完全由自己孕育的生命。
　　赵航有两天没有回家了吧，或者是三天，忽然的冷清让迟萱离有些不适，尽管自己正在越来越不可容忍的承受着赵航日愈扩大的性格缺陷，但是偶然发现身边没有他制造烦恼时，竟然有些不习惯，迟萱离无奈的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自从赵航开始在外面做生意，回家的时间明显少了，开始时还会打电话报告原因经过结果，渐渐多了之后，两人便产生了默契一般，汇报也渐渐减少了，和赵航一起的是隔壁马姨家的老二赵越飞，一个还算持重的男孩，两个人在一起迟萱离也不会太过担心。

　　老婆，我回来了！门外响起赵航爽朗的大嗓门，迟萱离竟有迎出去的冲动，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赵航携着略带清凉的秋风进屋，一脸的秋意盎然，在做什么？想我了没？
　　没正经！去歇着罢，我去给你弄点饭。迟萱离右手撑着腰侧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想着刚好还有马姨送过来的羊肉，正好可以煲点汤给赵航补补。其实在外面闯荡也怪不容易的，冷一口热一口自是家常便饭，赵航自己也说连胃都不及之前好了。
　　别弄了，我吃过了。赵航急忙说，怕迟萱离行动不方便，赵航刚在村口的小饭馆里吃了点。迟萱离皱皱眉头，心里不太爽的返回来坐下，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我在外面吃的，你现在行动不太方便，怎么能让你做饭呢，就知道我妈又不在，跟她说过多少次了，你都这样了还去打麻将，好像你肚子里是别人的孙子一样。
　　原来是为自己好，迟萱离也不再郁闷了，再次站起来，胡说什么呢？妈刚出去，在家呆一上午了，是我让她去的，总在家里憋着，她就是不说也会腻味——马姨昨天给了点羊肉，我给你煲点汤喝，外面的饭总不如家里，你先坐着，一会儿就好。
　　赵航下意识的看看门外，站起身走到迟萱离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深情的感叹：老婆，辛苦了！
　　迟萱离的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轻轻拉开赵航的手，行了，你先看会儿电视罢。

　　迟萱离曾经的追逐正渐渐在她的生命里消失着，那些曾经向往的辉煌，在此时她的眼中多少有些遥远。她正慢慢接受着由自己选择的这条阳关道，看着赵航一点点担当起做父亲的角色，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虽然已经不记得争吵更多一些，还是烦恼更让人头疼一些，但这一种生活，正一点点明亮着，一点点主宰者她的意识，形成一条看上去似乎还算不错的路途。
　　其实迟萱离那么拼命的努力学习，为的仅仅是改变那种贫穷的恐惧。当然，如果自始至终都生活在贫穷里，不会有人把贫穷当做恐惧，但是每个人身边都有其他人的存在，有时候，我们会不经意的拿自己和别人进行比较。
　　迟萱离的身边就不乏优越的人，在她小小的灵魂里灌输着一个个不平衡，甚至到初中时的好姐妹刘子菲，还有那个有点像电视里走出来的楚途。她不能理解，楚途既然有那么有钱的老爹，为什么还要那么优秀？要像电视里演的，如果有钱便必定是个不学无术的主，但是自己即便很努力，却依然妒忌楚途的天资聪慧。

　　是的，虽然迟萱离从来没有对谁讲过，但她真的妒忌楚途。有人说上帝是最公平的，他给任何人机会。但是迟萱离却觉得，上帝才是唯一一个不长眼睛的存在，他不负责任的制造着一场场悲剧，而脆弱的人们，却不得不继续悲剧的延伸。
　　所以迟萱离曾经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家庭的现状，所以她很努力的学习，很努力的打造自己，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穿上坚硬的铠甲。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她倔强的背后，是怎样一种艰辛。其实迟萱离不知道，楚途唯一欣赏的人，便是她，他对郁秋讲，没有人能扭转偶然，但是只要我们足够坚定，就一定能够决定必然！
　　郁秋一直记得这句话，几乎没有人认为，郁秋也需要为自己的生活承担起责任，但是她从没对谁讲过，在她落魄的日子里，陪伴她的只有一个人，和一句话。迟萱离没能扭转的偶然，是那次意外，那真的，只是一次意外——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吗？

　　“雄狮”成就了赵航，成就了他风一样的诱惑，所以当他们拿下足球联赛的冠军时，他终于收到了迟萱离的第一份礼物。
　　那是唯一一次迟萱离答应了赵航的邀请，到他家里做客。赵航的妈妈自然还是没有在家，于是庆功后的赵航，两眼带着酒后的灼热，燃烧了自己，也燃烧了迷茫中的迟萱离。年幼无知的孩子们，他们可曾想过，一时的冲动，将会成为他们羁绊一生的枷锁。
　　迟萱离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没有那次意外，自己也许正像刘子菲和郁秋一样，过着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如果没有那次意外，自己也许真能在书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黄金屋、颜如玉……但是一切的改变，真的让人措手不及，甚至，还没有任何准备。
　　婶婶说这样其实最好不过，家里根本没有钱供迟萱离读书，而赵航家条件还算不错，孩子长得也招人待见，既然出了事，就给他们办了，一了百了。俩人在一起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孩子们毕竟还小，慢慢长大了，知道家里的负担，又要抚养孩子，自然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
　　婶婶并不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但是爷爷和妈妈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而赵航家更是一头热，提亲的人也呱噪的天花乱坠。第一个点头的人是迟萱离，她盯着爷爷的斑白的双鬓和妈妈脸上的皱纹静默了五分钟，最终决定了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设计。她不相信命运的安排，因为她一直在挑战着命运，她只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走过来的。

　　飞黄缤纷，落叶秋无声。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收获着迟萱离孕育的全新的生命，收获着郁秋和楚途渐渐成熟的情缘，收获着刘子菲漂泊的心。
　　天刚蒙蒙亮，霜露微沉，今天第一节是英语课，刘子菲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路小跑到食堂买了早点，准备去教室。并不是她英语成绩差，只是那个可恶的英语老师太过疙瘩，那是一个毕业不久的女老师，对待他们就像对待高中生一般。每天上课前严格点名，课堂上还时不时揪起几个人提问，并一本正经的记下所有记录，搞的同学们一上英语课就神经性头疼，而她自己也极其光荣的，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便荣升为校四大瘟神之一。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刘子菲抬起头，看到的是欧阳木木的背影，他好像在和谁争吵什么，说话有些激动，双肩的起伏甚是明显。
　　在认识之前，虽然欧阳木木相貌出众，但是刘子菲却没有一点印象记得学校里还有这样标志的男生存在。可自从两人认识之后，刘子菲就常常看到欧阳的身影。周六晚的舞会上，一年一度的校园歌手大赛上，甚至刚刚举办的迎新生联欢会上，欧阳木木竟然以主持人的身份，一身珠光宝气出现在刘子菲的视线里，话说，大家都是新生吧。
　　所以欧阳木木也成了刘子菲一个固定的玩伴，这两个人在一起，奇奇怪怪的灵感应有尽有，如果说把一个人单拿出来是祸害，那么这两个人一起出现，爱国一点说，便是地地道道的祸国殃民。但是在他们觉得那是刺激，比乏味的上课要来的畅爽得多。

　　刘子菲紧走两步赶上去，一巴掌拍在欧阳木木的肩上，嗨！吵什么呢？
　　欧阳回头看是刘子菲，用手盖住手机对她笑一下，稍等，我挂了电话。
　　好了，我不跟你吵——还有，我说到做到，就这样吧，别后悔哦。欧阳木木讲电话时带着刘子菲不曾见过的讥讽和决绝，还有一些悲凉，反正让刘子菲觉得这个样子的他特陌生。欧阳木木的目光在刘子菲脸上转一圈，嘴角吊起一个浅浅的腐笑，刘子菲不禁打了个寒战。刘子菲等欧阳木木挂了电话，看他慢慢变得正常了，两人才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你要去上课吗？
　　嗯，这节英语，正纠结呢！
　　我跟你去吧。
　　哈？你没课吗？
　　有，就是不想去。
　　刘子菲左手掰着右手的食指，步伐越来越慢，那……我也不去了，我们去玩儿吧。
　　欧阳木木回头盯着刘子菲看，终于噗哧一声笑了，江老大的课你也敢挑战，佩服！正好我郁闷，陪我去消费吧。
　　哈，你这爱好真够奇特的，女生郁闷了才去消费呢，没想到男生也有这样的。
　　欧阳木木也笑了，正好给你一次机会，今天随便宰，我买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