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君今日火葬场了吗》鱼非子

11、第 11 章

　　程如霜进屋时，见骆三独自坐在床榻上，伸出手拨弄着大红喜服。程如霜不见葡萄的身影，便径直朝着骆三走了过去，将嫁衣揽在怀里。只见原本扯破丝线的袖口，如今针脚细密，看不出来缝补的模样。程如霜脸上露出几分满意，喃喃道:“手艺还算不错。”

　　她又转身问骆三，可见到葡萄的人影了。

　　骆三身子向后一仰，顺势躺在了床榻上，两只眼睛放空，只直勾勾地看着房梁，嘴里随口答道:“刚出去。”

　　程如霜口中抱怨道:“既然嫁衣缝补好了，怎么不去帮忙。葡萄她定然是偷懒，跑回家去了。”

　　闻言，骆三扭头看着程如霜，替葡萄分辩道:“莫要胡说。你那嫁衣精细，光是缝补就要耗费多少精神，她既缝补好了，便是功劳一件，家中不说留她吃饭喝茶，还说偷懒，这是哪里的道理！何况，葡萄也只是回去歇歇罢了。”

　　程如霜目光微凝，抱着嫁衣的手掌微微收紧，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心疼她。”

　　骆三明知程如霜有醋意，但两人大喜日子在即，他不必再如同往常那般，事事顺着程如霜，便也顺势承认了。

　　“你妹妹果真是捡来的，和你……很不一样。”

　　骆三轻啧一声，心中对于葡萄的兴味更浓。他闭上眼睛，眼前便会出现葡萄坐在梳妆台前，模样温婉地缝补嫁衣的画面。骆三心中不禁浮想联翩:屏风美人果真不是葡萄吗，众人人云亦云，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急匆匆否认。骆三却觉得，葡萄刚才的样子，和影影绰绰的屏风美人，颇为相似。

　　程如霜柳眉倒竖，冷哼道:“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我程如霜只有一个弟弟，正在门外头捉虫逗鸟呢。葡萄不过是我奶奶多事，捡来的麻烦精，不曾想入了你的眼，倒还是她的造化了！”

　　骆三听不懂程如霜话语中的讽刺，他坐直身子，语气认真道:“又说气话。我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乡绅老爷，但养两个女子在家里，还是绰绰有余的。葡萄若是情愿，跟着你进了我家门，你们姐妹两个也能相互扶持……”

　　不待骆三将心中的龌蹉想法说完，程如霜便将手中的大红嫁衣，扔到骆三脸上。

　　程吴氏正好进屋来，手中捧着一碗点心，正要给未来姑爷吃，便撞见这一幕。

　　若是只有骆三和程如霜在，两人之间怎么闹都不碍事，全当夫妻两个之间的玩闹。但程吴氏突然闯入，惹得骆三脸上又红又涨，硬生生添了几分怒气。骆三把嫁衣丢下，话也不留一句，便大步离开了程家。

　　程吴氏看的瞠目结舌，只得拉着程如霜追问道:“姑爷怎么生气了，你又耍小性子了。都快成亲的人了，你何苦挣得那一两分气，压姑爷一头？”

　　程如霜甩开程吴氏的手，冷冷道:“姑爷？成与不成，还是两回事呢。你眼巴巴地把葡萄喊来，倒做足了好婶子的姿态。如今可好了，趁你的心如你的愿了，骆三看中葡萄了，要接她进家门呢。我看这礼也准备好了，到时候只需要把我这个新娘子一换掉，换成葡萄，便皆大欢喜了。骆三满意，葡萄如愿，你这个好婶子的名声也有了。”

　　程吴氏顿时变了脸色，不知道何时骆三又看中了葡萄，忙拉着程如霜询问事情的原委。

　　程如霜刚要开口说，便见屋门后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程如霜拿起程吴氏手中的点心，朝着人影一砸，便听到“哎呦”一声，程耀祖跳着脚跑开了。

　　程如霜这会子冷静下来，心中后悔刚才冲动之举。她实在不该同骆三置气，只是程如霜气狠了，任凭是谁满心欢喜地要出嫁，新郎官说看中了自己的妹妹，都无法冷静下来。程如霜敛眉沉思，骆三那边她自然会去哄，但葡萄……不能再独身一人了。

　　葡萄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模样清丽，皮肤也白皙，骆三见了，可不跟狗碰到了肉包子似的，想要冲上前去，咬上一口尝尝味道。可若是葡萄许了人，再好的姑娘，有了主儿后，骆三都得掂量掂量，不能胡乱动心思了。

　　程如霜越想，越觉得理应如此，葡萄到了订亲的年纪，合该找个郎君配她。至于将葡萄配给谁……程如霜眼珠子一转，脑袋里闪过镇上许多未曾婚配的男子，都不合适。程如霜只得开口询问程吴氏。

　　给葡萄找郎君，程如霜觉得，不能找太好的，葡萄卑贱，哪能配得上品貌都端庄的人。在程如霜心中，给葡萄配一个年纪大的，或者相貌丑陋的，便已经足够。

　　程吴氏听罢，稍微沉思片刻，脑袋里便冒出来一人。

　　“镇东头，有个李二通，整日游手好闲，多大年纪了，家里住的还是爹娘死时留下来的破旧茅屋。他模样还行，只是贪花好色了些，为此挨过不少打。”

　　程如霜微微颔首:“他没爹没娘，葡萄是个孤儿，两人正好相配。至于品性不端，等葡萄嫁过去以后，好生帮着端正就是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程吴氏也道如此，只是葡萄虽然姓程，但和程家没有多大关系，只与程阿婆有所牵扯。程吴氏犹豫道:“将葡萄说给李二通，你奶奶不会同意的，葡萄也不会情愿。”

　　程如霜语气淡淡:“自然有不得不同意的办法。”

　　谢陵从都城回来，路旁一群孩童正在玩闹。其中一个跳到路中央，向谢陵索要点心。谢陵不欲理会，那人上下打量着谢陵，便道:“你要是给我点心，我就把葡萄送给你。”

　　闻言，谢陵下意识地拢眉。

　　其他孩子吵吵嚷嚷道:“葡萄姐姐是个大活人，你凭什么把她送人？”

　　程耀祖挺胸，眼神嫌弃道:“为什么不能，葡萄她勾引我姐夫，就要把她送人。”

　　程耀祖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陵，问道:“你给我点心，我就把她给你，划算的很！”

　　谢陵果真解开腰间佩戴的香囊，取出一把松子糖来，这是他在躲避士兵时，在摊上顺势买下来的。程耀祖一见香甜的松子糖，眼睛都在发亮，慌张地伸出两只手去接。

　　谢陵却抬高手掌，不肯给他。

　　程耀祖急了，不等谢陵询问，便颠三倒四地说了葡萄如何勾引骆三的:“她见我姐夫有钱，便趁着我姐姐不在屋里，勾引他。被我姐发现了，将葡萄打跑了。我姐正愁着怎么将葡萄嫁人，你若是想要，给你就是！”

　　谢陵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丽带笑的面容，不由得眉间微皱。葡萄竟然是如此……

　　谢陵并未全然相信程耀祖的话，可又不是一句都不相信。所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若是葡萄为人做事端方，程耀祖怎么会有样学样，凭空捏造出勾引姐夫一事来。

　　谢陵将松子糖举起，朝着程耀祖身后撒了一地。其他孩童争先恐后地俯身捡糖，将程耀祖气得哇哇大叫。

　　但这里可不是程家，没有人会纵容宠爱着程耀祖。待众人分开之后，程耀祖发现地面空空如也，哪里有遗落的松子糖。程耀祖瘪着嘴巴，要寻谢陵再要，但谢陵早已经离开。程耀祖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孩童，将松子糖塞了满嘴，想抢又抢不到，只能干瞪着眼睛看。

　　接下来几日，程如霜装作无事发生，照样邀葡萄来程家帮忙。甚至比之从前，程如霜待葡萄更好，只让她做些轻省的活计，不让她做重活。

　　葡萄逐渐觉得，程如霜改了性子。她斟酌犹豫再三，还是将骆三抱错了人一事，告诉了程如霜。

　　葡萄轻声道:“或许是看错了人，将我认成了姐姐……”

　　葡萄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太糟糕，便下意识地忽略了骆三那满是兴味的眼神。

　　程如霜目光微怔，她倒是没有想到，葡萄竟然如此心口如一，能够把此事说出。但程如霜看着葡萄白皙滑腻的脸蛋，心中轻嗤:哪又如何，她将葡萄许给旁人的心意已决，绝不会更改。

　　程如霜便拉着葡萄的手掌，语气亲热道:“无妨的，骆三他就是行事莽撞，你别放在心上才是。”

　　葡萄心头微松，轻轻颔首，这件事情压在她心口许久，今日才大着胆子告诉程如霜。葡萄本想着，若是程如霜误会她，她便好生解释一番，这样大的事情，总不好瞒着程如霜的。

　　程如霜成亲这日，她自己穿上大红嫁衣，打扮的无比艳丽。程如霜不顾葡萄的抗拒，将葡萄拉着坐在梳妆台前面，好生打扮了一番。

　　抹了脂粉，涂上口脂。

　　再看葡萄，当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虽然只是简单打扮，一身淡色衣裙的葡萄，却比程如霜这个新娘子，还要光彩夺目。

　　程如霜掐着掌心，只面上带笑，举起铜镜让葡萄看:“瞧瞧，如何？”

　　葡萄见到镜子中的自己，涂脂抹粉，好一个娇艳的姐儿！葡萄顿时面颊羞红，更添了姝色。

　　村民在院子中坐定，院子中摆不下许多桌子，便沿着程家大门，又浩浩荡荡地摆放了几桌。周大夫和谢陵，也在邀请之列。谢陵本不想凑这等热闹，他心中正思虑着，如何在甜水镇寻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但周大夫说他整日忙着作画，不如趁机热闹热闹，便硬是拉着谢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