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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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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知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他双膝一软,颓然的匍匐到了地上。心口疼痛,胃里恶心,忍得他脸色煞白,才忍住快要抑制不住的干呕。
姜晚玉欲要扶他起来,阿知拒绝了,轻喘着道:“让我静一静。”他头也不抬,知道姜晚玉站在自己身边没动,咬着牙补了句:“求你了。”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可怜,又或者意识到两人都该分开一段时间,姜晚玉听从了他的话。一直到那脚步声离开,阿知再也忍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
午膳没有胃口吃,躺在床上睡了个不安稳的午觉,阿知爬起来,脚步虚浮的去找药童。药童一股脑给他塞了好几颗药,盯着阿知嚼完咽下去,又往他嘴里塞几颗,直到十几颗喂完才作罢。
阿知感觉隐隐抽疼的胃不再疼了,可他的心还是好疼。
药童问:吵架了?
阿知点点头。
药童:再过几个月就好了。
再过几个月,新娘子进了门就好了。阿知捂着心口,痛的躬起身子:“我不要爱他了。坏蛋。”
药童替他轻轻揉着,满脸心疼。
其实细细想来,这件事不完全怪姜晚玉。天子指婚,自然是没几个敢不要命的驳回的,只是姜晚玉用错了方式,如果他能早点跟阿知坦诚,或许闹不到现在这个地步。
阿知用一下午收拾好了心情。他现在心口不痛了,代表仍旧是爱姜晚玉的,且爱意丝毫未减。这说明只要他永远保持着这份爱意,他就永远不会受伤。
书房燃着烛灯,姜晚玉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管家派人去请阿知的时候,阿知正沐浴完在更衣。下人说王爷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再这样下去身子都要饿坏了,所以来请阿知去劝劝王爷。
阿知说知道了,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匆匆赶往书房。
来到书房门口,管家正束手无策的和魏乾与婢子们面面相觑。见到阿知,管家像见到救星般的道:“阿知你可来了,王爷刚才接见了孟大人,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现下王爷正在生气,谁都不见。你快想想办法,多少让王爷吃点东西。”
阿知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阿知便叫起来:“王爷在吗?瑞王爷在吗?……不在的话,那姜晚玉在吗?……咦,怎么还是不在?阿玉、阿玉你在里面吗?……那么,阿知的娘子在里面吗?在的话劳烦娘子给阿知开开门,阿知记性不好,出门忘带家门的钥匙了。”
魏乾听了他那些大逆不道的称呼,惊的合不拢嘴。
阿知还有更厉害的,接着道:“媳妇儿,你开开门呀……夫人,怎么铁石心肠的不理阿知?阿知知道错了,阿知跟你说对不起,你还要阿知说什么呢?阿知都说给你听。当家的,当家的在里面吗?你就把门打开……”
“嗐,你们瞧,我这婆娘,忒不听话,让各位见笑了。都别在这看着了,看猴儿呢?诸位该干嘛干嘛去啊。”
“既然阿知敲门娘子执意不开,阿知可要说一个娘子不让提的名字了,阿知要是说了,娘子可不能生气,要……”
门哐的一声被甩开了。
姜晚玉紧皱着眉头:“你在外面鬼哭狼嚎什么?不嫌丢人?”
阿知笑嘻嘻的从他胳膊下蹿进了门,在身后搂紧了他的腰:“我叫自己娘子,不丢人不丢人。”
书房的门又哐的一下被关上了,留下惊呆了的众人。
魏乾不禁感叹:“阿知——厉害呀!”
这确实不得不服,换第二个人没敢这样跟王爷打情骂俏的。
没一会儿,书房的门又开了。阿知探出头来,招呼着婢子将食盒呈上来,接过食盒又将门关上。
管家这才将人遣散。
伺候着姜晚玉用过晚膳,阿知把餐具都收到食盒里,擦了擦桌子,还没收拾完,就被姜晚玉扯进了怀里。阿知坐在他的腿上,熟练的去环他的后颈,借着亲昵的姿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还要静一静吗?”姜晚玉问他。
“不了。”阿知说。
“还在生气吗?”
“没有。”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阿知迟疑了下,终是点头,“行。”
姜晚玉心里顿时敞亮了不少,冷静下来的阿知果然是理解他的。他心情愉悦,遂坦然认了错:“今日之事,我不该发那么大的火。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
阿知思索片刻,说道:“我想出去找个活干。”
“不行。”姜晚玉当即否决,眼见阿知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独断专行,言辞闪烁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是我的贴身小厮,理应在我身边伺候我的,难道你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份差事不成?”
阿知垂下头:“我没有忘。只是再过几日你出去当值,你走后,我一个人在府里过得很无趣,每天做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伺候着你走和盼着你回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活的都不像个人……”
姜晚玉愠怒不已:“谁又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没有。”阿知选择退而求其次,“我可以不去外面再找份活儿干,但你不能再阻拦着我出门。我去哪里,你可以找人陪我一起去,你想听我的行踪,只要你不嫌烦,我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你。”
“娘子,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个人,不是被圈养的牲畜。没有谁不是渴望自由的,我愿意被你牵制,是因为我爱你,但希望你也能稍微……呃,尊重我一点?”
姜晚玉沉默了良久。
他明白那种被囚禁在宫殿里,永不见天日的感觉。
分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整个人却如同行尸走肉。
所以姜晚玉不能立刻拒绝阿知的提议。
只是他将阿知囚于府邸,并非只因一己私欲,是出于诸多复杂的原因。若阿知出现在某些人的面前,朝野上下必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他不能允许阿知脱离他的掌控,因而采取了比较极端的方式。
……或许,他不该这样吗?
沉默让阿知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费口舌。对牛弹琴。
“算了。”阿知站起身来,双手颤抖的拢着衣袍,“你不会懂的。”
说再多,姜晚玉都不会懂的。本以为他只是不会爱人,没想到连如何待人都不会,是,他生来就高高在上,阿知的话于他而言可有可无而已。
对他来说,阿知或许只是一件可以随意摆放的物品,物品是没有情感的,可阿知不是。
阿知有些心灰意冷。
这算什么?是在和他划清界限吗?
姜晚玉慌了神,喝道:“站住!”
阿知停下脚步,却仍旧背对着姜晚玉。青年挺直的脊背像一棵雪松,仿佛什么都压不倒他。
恍惚间,姜晚玉的思绪飘回某一年的营帐中。
副将慌张来报,说敌人开始攻城,这座危城陷入垂危之境,所幸城中青壮年都已撤出,只剩下老人和妇孺,不如弃了这危城,勿要以小失大,得不偿失——
此时,无论品级大小、军阶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一处。
少年将军捞起长弓,站了起来,背对着众人。
“其他人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但是我,以及我麾下的中原军,誓与彝城共存亡。”他稍微停顿一下,接着道:“各位自便,慕容先走一步。”
撩开帘子的时候,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
少年将军披着光,走出了营帐。
姜晚玉想,他把一只折了翼的鹰隼关了起来,那鹰隼说爱他不会离开他,只祈求他能给予一点自由的空间,让祂再回头看一眼飞翔过的天空。
这么点心愿都不能被满足吗?拒绝祂的人,实在罪大恶极。
说到底,姜晚玉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他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