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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江弃沉默地搜寻着云岚记录在名单上的草药。

      云岚列的花草名单长达数十种,长得稀奇古怪的还好,江弃一眼就能认出来,很顺利就能找到。

      难的是那些和普通花花草草长得差不多的,简直难以辨别。

      江弃心中不安,没有耐心去辨别,只要看到长得像的,通通拔下来扔到乾坤袋里。

      商夜一边扶着山路边的树干低咳,一边跟在他后边,看着他不管三二十一地辣手摧花。

      当他再一次对路边的无名小草下手时,商夜出声道:“江小公子,那不是灵芽草。”

      江弃没理会,伸手就要将“灵芽草”连根拔起。

      商夜继续道:“此物名为七绝草,有剧毒,可其外表却与灵芽草极为相似,常有误服者,皆七窍流血而亡。”

      江弃手一顿。

      “一个是可救人一命的疗伤圣药,一个却是置人于死地的剧毒之物。看似相似的两种东西,带来的后果却天差地别,这世间万物便是如此的不讲理,江小公子,你说是不是?”

      江弃起身回头,黑沉的双眸与他对上。

      “采错了药没关系,怕只怕万一,若出了什么意外,云谷主医者仁心,定然会愧疚难当,阿遥必定也于心不安。”

      商夜也看向他,温声道:“阿遥这么重视云谷主的嘱托,将此重任交给你,江小公子,你也不想辜负她的信任吧?”

      “不如就由我来带路,如何?”

      江弃没有应答,但也没有像方才一样埋头自顾自往前走,沉默着待在原地。

      商夜轻笑一声,一步一步,越过他,走在他前方。

      在草药之事上 商夜确实很精通,他不仅能辨别,还能根据草药习性推断出它们生长的地方。

      江弃虽沉默不言,动作却敏捷,往往商夜伸手一指,他就已经将药采到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弃很快就将名单上的花草采集得七七八八。

      可季遥还是没有回来。

      等待变得越来越煎熬,江弃频频向灵墟山的方向望去,肉眼可见的心神不定。

      商夜倒是镇定许多,引着他在山林里兜兜转转。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间陡然升起了雾气。

      渐渐的,白色雾气逐渐弥漫,四周变得朦朦胧胧。

      商夜指着不远处盛放的花朵: “那里便是无垢花的生长之地了。”

      无垢花状如其名,花瓣是浅浅的冰蓝色,如倒映着蓝天的泉水般不染尘埃。

      有似鹿似马的身影从眼前一跃而过,留下一抹银白光辉与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静静地缭绕着花间。

      景色转眼间变得如梦似幻,犹如仙境,江弃却无心欣赏。

      雾气逐渐加深,已经让他看不清远处的灵墟山,他心中越发不安。

      他很想去找季遥。

      可一想到她临别时肃然的眼神,江弃生生克制了这种冲动。

      即使再讨厌商夜,江弃也不得不承认,商夜说的是对的。

      他已经拖累季遥这么多了,不能再让她失望。

      他要听话。

      趁眼前视野还能辨别之际,江弃向前几步,踏进花间雾气之中。

      身后商夜的声音还在继续:“无垢花生长之地常有云崖青鹿出没,青鹿以无垢花为食,其吐息又会化作滋养无垢花的雾气……”

      江弃半蹲下.身,将冰蓝色的花朵摘下。

      倏地,有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江弃心里一紧,就听商夜惊呼一声。

      “小心!”

      银白色的身影直冲江弃而去。

      江弃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猛地往旁边一滚,躲过这来势凶猛的一击。

      他这才看清楚,那道银白色的身影,就是方才那似鹿似马的精怪,云崖青鹿。

      云崖青鹿眼睛猩红,前蹄刨地,看起来躁动无比,鼻端处呼出一团团浓厚的混浊气体。

      白色雾气夹杂着污浊的黑,更加深浓了。

      “江……小……”

      四周景色已经看不清晰,江弃仿佛被雾气隔绝,看不见商夜的身影,连带着他的呼喊声也听不真切。

      可江弃无暇顾及商夜。

      雾气里,一只又一只的青鹿接连现身,闪着猩红的瞳,渐渐靠近,将少年包围起来。

      ……

      灵墟山。

      深山之处,人迹罕至,密密麻麻的高木丛林间,偶有意思璀璨的光芒闪过。

      循着这奇特的光芒仔细寻找,直到来到一处断崖,方才得见光芒来源之物的真容。

      悬崖峭壁之上,盛开着几朵瑰丽又奇异的花朵,花瓣如琉璃般,依稀可见里面流淌着琼浆似的液体,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破碎的光。

      找到琼玉花了。

      季遥松了口气。

      一路飞奔,一路寻找,她在灵墟山山峰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这峭壁险峻之处寻到琼玉花的踪迹。

      这里隐蔽又静谧,传说中的凶兽也没个身影,连人影不都见一个。

      甚至是有些诡异的安静了。

      但无论如何,琼玉花一定要拿到手。

      季遥起身一跃,正向着琼玉花而去,突然间,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向她袭击而来。

      她不得不先放弃琼玉花,与那东西错身而过。

      待季遥站定,往上一看,插在峭壁上的,是一柄剑,剑身锋利,闪过一丝刺眼的光。

      忽地,利剑猛地颤动,自峭壁之中飞出,霎时落入一人掌中。

      视线自利剑往上,远远的,季遥与利剑主人双眸对上。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那个许多年不再唤过的名字。

      叶非修盯着她,眼前人与梦中人的身影渐渐重叠,还是昔日那张容颜,还是那双清澈眼眸,好似一切未曾改变。

      好似一切未曾改变……

      叶非修嗤笑一声,眼里恨意更深。

      无言之中,瞬息之间,十几年未曾碰面的故人与仇敌,已经再次陷入决斗中。

      季遥不想与他纠缠,直奔峭壁之上的琼玉花。

      叶非修一剑又一剑,步步紧逼。

      季遥再次被他阻拦,忍无可忍:“叶非修!”

      听到自己名字再度从她口中喊出,叶非修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十六年,季遥,你躲了整整十六年,今日你休想再逃。”

      一道火墙瞬间燃起,将他阻隔起来。

      季遥手中扬起狱火,同样面色沉沉道:“叶非修,我不欠你的。”

      赤红的火焰越来越炽盛,映着季遥的眼眸从乌黑渐渐变得绛红,眉间火焰印记若隐若现。

      伪装药效失效,魔气不再被抑制。

      转眼间,通缉令上的女魔头已然重现。

      趁着叶非修被困住,季遥飞速将琼玉花拿到手,收进乾坤袋。

      季遥一口气还没松下,瞬间就有几道凌厉的剑气与她擦身而过,挡住她所有的退路。

      她抬眸,眼中是叶非修以剑气护体,突破火焰屏障再次向她袭来的身影。

      看来不分出个输赢,她是别想走了。

      季遥不再躲避,直面叶非修,手一扬,空中瞬间浮现无数道火焰化作的锁链,层层叠叠,将叶非修包围。

      火焰,赤红的火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火焰。

      望着那双绛红的眼眸,叶非修握剑的手青筋暴出,力气大得几乎要拿剑柄捏碎。

      那夜痛苦的回忆又在脑海中翻涌着,破碎的一幕幕扑面而来。

      归星宗,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他的家,一夕之间全部陷入火海中,漫天的火光照亮半边天。

      地上流淌着不知谁的血,越发鲜红。

      火海中,他的师父,抚养他,教导他,他视为父亲的师父,仙界人人敬重的玄正仙尊,被火焰层层围困,赤色火焰缠身,在熊熊烈火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被火焰锁链禁锢着,束手无策,天能为力,绝望地看着师父在火里一点点化成灰烬。

      眼睁睁看着他的师父、他的家葬身火海。

      而他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季遥那双绛红的瞳眸。

      那么疯狂,那么刺眼。

      如同一把涂了剧毒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扎进他的心脏。

      “季遥!我要你偿命!”

      季遥回看他,冷冷道:“叶非修,我说了,我不欠你的。”

      “不欠我的?你把我师父杀了!”叶非修恨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化为灰烬!”

      归星宗火光冲天的那一夜,于叶非修而言是无比痛苦的回忆,对季遥来说却是入魔后最为畅快的时刻。

      那些被这些年的岁月静好所掩盖的旧日仇恨,在被叶非修穷追不舍的追击下,死灰复燃。

      她以为她早已放下的,原来并没有,一切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只要稍被揭开,立刻盘踞心头。

      回想起那一幕,季遥心间充满久违的畅快,她唇角扬起,笑道:“是啊,谁又能想到,堂堂玄正仙尊,竟然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求着我饶他一条狗命。”

      “住口!住口!住口!”

      叶非修再次被激怒,剑意杀气腾腾,幻化出无数利剑将火焰锁链斩断。

      “哦,不对,怎么能说堂堂玄正仙尊是狗呢?”季遥非但没有闭嘴,反而继续冷声道:“那老东西,明明是畜牲不如。”

      “季遥!你住口!”叶非修气得拿剑的手都在颤抖,“我师父哪里对不起?归星宗哪里对不起你?我又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归星宗与上清宗世代修好,他曾去上清宗游学,后来他回了归星宗,礼尚往来,季遥也受邀前往归星宗小住了一段时日。

      归星宗上下以礼相待,他的师父极为赏识季遥,因着霁光仙君的关系,对她更是照顾有加,甚至破例让她跟着他修习嫡传弟子才能修炼的归星剑法。

      她的剑法越来越精湛,直到离开时,归星宗弟子里已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而他,他早已输得一塌糊涂,在她回去之后,还一直在傻傻地期待着,期待着她的答复。

      期待着,她应下婚事。

      可他等来的不是她的应许,而是归星宗漫天的火焰。

      叶非修双眼通红:“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毁了他的家?

      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师父?

      为什么要将他,置于这种绝望的境地。

      “为什么?”季遥扯了扯嘴角:“这才过了多久,你的脑子就不好使了吗?我以前明明就说过了啊。赵衍息那老东西趁我师父渡劫之时,以我作饵诱他入局,为了救我,他强行破关。”

      与叶非修的愤怒相比,季遥的口吻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点恍惚:“渡劫失败了,他还受着伤……为了救我,就死在了我面前,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害的他……”

      “你要为你师父报仇,那我呢?”

      她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赵衍息杀了我师父,所以我把他也杀了,这不是很公平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叶非修剑尖指向她:“谢初尧死在朔川,但那一日我师父尚在宗里闭关,如何杀得了他?仙界谁人又不知,我师父与谢初尧乃至交好友,他有什么理由要杀了谢初尧!”

      “至交好友?”季遥冷笑道:“叶非修,你什么时候才能收一收你那愚蠢的天真。”

      狱火的持续使用让那些被压制的魔气越来越重,叶非修接二连三的质问则不断勾起季遥心中的恨与怒火。

      狱火与怒火一并燃起,再耗下去,理智都将焚烧殆尽。

      她不想再听叶非修废话,怒道:“滚开!”

      叶非修又怎会放她逃脱,一招一式,凌厉狠绝 ,直击季遥命门。

      季遥怒火再起,魔气剧增,以火焰作长鞭狠狠反击。

      山间花草树木遭了殃,不是被剑气波及削落,就是被狱火烧成了灰。

      藏身其间的飞禽走兽呜呜泱泱纷纷往外跑。

      火焰长鞭所过之处都熊熊燃烧起来,不断消融叶非修用以护体的锋利剑气。

      直到又一次,火焰长鞭甩在叶非修身上,他躲避不及,终于被伤到。

      可叶非修没有片刻停息,他将神识融于剑中,再起剑诀一扫而过,剑气啸天,气贯长虹,威力之大卷灭了季遥手中火焰。

      这简直就是在以命为引,用命相搏。

      季遥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掌,抑制着心中疯狂翻滚的暴虐杀意,眼中绛红之色逐渐加深。

      “叶非修,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指尖轻动,季遥自胸口处引出一抹火焰。

      比起之前手中来自狱火余焰的火,这抹自心间而出的火焰魔气四溢,红得更加纯粹。

      这是红莲狱火真正的本体,只这么一抹,只要轻轻撩动,这片山林瞬间就能沦为火海炼狱。

      叶非修将剑尖对准她,眼中疯狂不比她少:“季遥,我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

      他没有退路,季遥何尝不是,手腕上的桃花手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断开,碎裂一地。

      一旦继续动用心火,暴涨的魔气会逐渐蚕食她的理智,点燃心中被压抑已久的暴虐嗜杀,所有云岚给她灌下去的药都算是白费了。

      眉间火焰印记在滚烫,眸中杀意在翻腾,季遥与叶非修无言对峙着,都明白只要再进一步,彼此再无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季遥忽感心间狱火莫名摇曳一瞬,如同风中烛火般岌岌可危。

      这是……来自另一抹狱火的感应。

      出发前放在少年身上的那一抹狱火,熄灭了。

      季遥蓦地睁大眼睛——

      江弃!

      江弃有危险!

      心间狱火闪动及时拉回季遥的理智。

      叶非修有伤在身,又动用了神识,看得出他也是在强撑着。

      理智回笼,季遥明白,现在就是最好的脱身时机。

      若非到最后一步,叶非修实在不值得她动用心火,她不该让云岚她们这几年的苦心与努力全白费。

      何况现在江弃很有可能还遇到了危险。

      季遥不再犹豫,收起心火,转而再次甩出火焰锁链。

      纵横交错的火焰又一次将叶非修围困,遮蔽他的视线。

      叶非修受了伤,动作慢了一瞬,但就是在这瞬息之间,等他突破火焰重围的时候,只能看见季遥已经远去的背影。

      决斗暂且落下帷幕,可这一番动静之大不免惊动了沧澜秘境里其他临近的人,原本分散开来搜寻的归星宗弟子率先找来。

      弟子们一上来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以及脸色发白的叶非修。

      “宗主!”

      弟子们赶紧上前扶住他。

      叶非修挥开他们,紧盯着季遥离去的方向,咬牙道:“给我追!”

      回到约定的地方,季遥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伴随着浓厚的雾气,四周一片寂静,江弃和商夜都不见了人影。

      这里高林密布,本该是很好的隐匿地点此刻却成了阻碍,白茫茫的雾气更是增添了难度。

      好在她与江弃血契相连,尚能感知到他所在的大抵方位。

      顺着感应一路飞速寻找,季遥最终来到的却是一处悬崖。

      白雾弥漫,如不仔细看,都没注意到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狱火闪动,说明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险,而狱火替他抵挡了危险;她并未遭到血契反噬,说明他现在至少性命无虞。

      可感应就断在这里……

      季遥心沉下来。

      江弃,就在悬崖之下。

      没有时间去探究少年发生了什么,刻不容缓,季遥只怕晚一步就真的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等到归星宗追上之时晚了一步,季遥已经从崖边一跃而下。

      弟子们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诧异道:“宗主,这……”

      “御剑,追上!”

      叶非修毫不犹豫,紧跟着季遥的身影,落入深渊。

      抵达了崖底后,出人意料的是,崖底空无一人,目之所及,竟然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花田。

      花田被一层朦胧的白雾笼盖,里面盛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模样普通,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唯有花香不同寻常,淡雅幽远,带着抚慰人心的宁静。

      置身花田之中,白雾飘渺,花香阵阵,好似仙境,不知不觉中,满心的恨与怒都被抚平了,脑海里只剩下了最快乐最幸福的回忆,内心满足又轻快,让人只想永远沉浸在这一片岁月静好中。

      像陷入柔软的棉花般,叶非修感觉身体越来越昏沉,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最初的那段年少时光。

      ………

      小花静静绽放着,花田广袤又茂密,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有数不清的人曾在这里落入梦乡,现在,这里又迎来了几位新的客人。

      不知过了多久,飘散在这里的白雾忽地转化成混浊的黑色,将花田笼罩。

      而花田中的客人们无知无觉,仍旧安静地睡着,早已陷入美好的梦乡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吭哧吭哧填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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