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魔头与美强惨反派强行绑定后》山月掠影

3、第 3 章

　　季遥原本打算带江弃先回那间破屋休息，还没走几步，江弃扯了扯她的袖子。

　　两人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江弃终于卸下一口气，随地往角落里一坐，两日未曾进食的干瘪肚子发出抗议。他忍了忍，还是从下方洞壁缝隙里小心翼翼抠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来。

　　他把纸包的线结仔细打开，露出里面冻得邦硬的两个馒头。

　　取出一个咬在嘴里，江弃把另一个重新细致包装好，塞进怀里。

　　季遥看着他，不合时宜地想，这小子可能还真的跟她有缘，就这对待食物的态度，还挺有她以前流浪的风范。

　　但这少年也是真的倔，想到走过来的这段弯弯绕绕的山路，季遥又有些好笑地看他，为了让她助他复仇，可以不怕死的威胁，可以把自身陷入濒死之际来装可怜，企图博她同情。

　　但明明身体已经如此虚弱了，路上每走一步都无比费劲，却不肯再装可怜，或者软下态度求助于她。咬着牙慢吞吞走在她前头不肯吭声，最后还是她看不下去了，一把把他提到背上，让他指路她背着他走。

　　毕竟已经是合作关系了，季遥决定对他好一点，这也是对自己好一点，她可不想这小屁孩再搞出点什么幺蛾子。

　　从未被人背过，江弃在她背上不自在极了，他已经十三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人背！

　　他急得一张脸都红了，奈何挣扎不了，遂自暴自弃放弃抵抗。

　　季遥没理小孩的别扭，这一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

　　玄天宗有内门弟子专门到文渊堂给外门弟子传课授道，江弃有机会就去上课，他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很快，而禇兆则相反，他记不住那些玄之又玄的理论，愈发看不爽江弃。

　　直至他们开始学习剑术实战，两人境况相倒，江弃能轻松引灵气入体，却留不住灵气，这便意味着无法修炼，任何入道之路都对他关上了门，一辈子只能是个凡人。而禇兆靠着父母给他堆积起来的资质，很快修炼起来，如今已经小有成绩，有望在今年的外门弟子试炼大赛中一举获胜，从而鱼跃龙门，成为人人艳羡的内门弟子。

　　“所以你认为，那个小胖墩最渴望的就是能够通过试炼进入内门？”

　　江弃捧着冰冷的馒头，张嘴咬了一小口，点点头：“所有外门弟子都想进入内门。”

　　“包括你吗？”

　　江弃艰难地把馒头咽下去，目光暗了一瞬：“我没有灵根，去不了内门。”

　　“没有灵根？”

　　季遥眉眼一挑。

　　“我给自己偷偷测过，灵缘石上面什么也没有。”

　　文渊堂每隔几年便给外门的孩子们测一次灵根，江弃那天被禇兆一行人推下山崖，等他奄奄一息回到文渊堂后，灵缘石已经被收起来了。后来江弃暗中瞧准机会，偷偷进了存放灵缘石的房间，给自己测了灵根，令他不安的是，上面什么都没有显示。

　　那时他还会安慰自己，也许是那块破石头坏了也说不定。直至文渊堂开始教授术法课，发现这副身体无法留住灵气，他才后知后觉，或许身为魔族之后，没有灵根就是他该承受的诅咒。

　　他把灵根这个秘密死死瞒住，从此再也没去过文渊堂。

　　如今女魔头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江弃慢吞吞把手中馒头啃完，舔了舔手指，问她：“试炼大赛就剩一个月了，你要怎么做？”

　　季遥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真的不回去休息吗？好歹还有一床被子。”

　　怒号的朔风不时从洞口刮过，这里可比那间破屋子还要冷上三分。

　　江弃摇摇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在这里躲几天。”

　　这个山洞是以前被他们推下悬崖后发现的，召唤出女魔头的邪魔残页也是在附近捡的，已经成为了他的避难之所。

　　他又不死心怂恿：“你杀了他们，我就不用躲了。”

　　季遥当没听到：“那你的病不管了？”

　　江弃瞥她一眼，撇撇嘴：“你不是最厉害的魔吗，就不能用法术‘唰’地一下把我治好吗？”

　　他这副置气模样倒有点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脾性了，季遥好笑道：“你也知道我是魔，不是医修，可不会治病。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老实喝药。”

　　江弃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了扯嘲讽道：“我没有灵石，买不起药。”

　　“行了，我死不了，睡一觉就好了。”他背靠山壁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她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不用管我，你快点行动起来帮我报仇。”说罢把头埋进双臂闭上眼睛，他到底还是虚弱不已，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已是强弓之弩，慢慢地又陷入了昏睡中。

　　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身影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季遥看了一眼，指尖再度弹出一抹小火焰，没入他心间。

　　江弃在梦中只觉自己置身于一团温暖的气息中，他从未在冬日感受到这般温暖，冻得麻木的四肢渐渐舒展暖和起来，梦中黑暗粘稠的冰冷寒意消失不见，只余一抹火焰暖光。

　　他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季遥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离开了山洞。

　　玄天宗山门处。

　　季遥抬头望向在茫茫云海中若隐若现的琼楼玉宇，扑面而来的气势恢宏。自仙门之变后，修仙门派排得上位的只余五宗二门一谷，谁能想到当初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却能侥幸于仙魔之战中幸存下来，如今还成功挤进五宗之末呢，真是世事变幻无常。

　　但季遥更在意是立于这里的一面巨大石壁。

　　她隐了身形，站在石壁前看着上面的一张通缉令，上有硕大的四个字“狱火焰魔”。

　　季遥沉默，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外号了。仙界那帮家伙起名水平真是不敢恭维，初闻这个外号时尬得她用差点脚趾再抠出个修真界来。

　　通缉令上最让人侧目的还是里面的画像。

　　画中女子着一袭红装，如墨长发被红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额间飘扬的碎发下是一双妖异的绛红眼眸，与眉间妖娆的火焰印记相得益彰，流转生辉，红唇不染而赤，似噙着一抹笑意。一团火焰自她手中燃起，身后一轮血月下是绵延万里烧得赤红的无尽狱火，将她衬得越发妖冶与张狂。

　　画像被施了灵力，狱火在画中熊熊燃烧，女子眸中的光彩愈发耀眼夺目，可见作画者的画技之精湛。若不是出现在通缉令下，合该是一副价值连城的妙手丹青。

　　季遥的注意力却在画像下方……的赏金。

　　五十万极品灵石。

　　嘶！她居然这么值钱！

　　江弃说他没有灵石的时候，季遥其实很想说，好巧，她也缺钱得紧，真就两个穷光蛋凑一块了。

　　她不禁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她能不能与江弃演一出假意被抓的戏码，待江弃拿到赏金后，她溜之大吉，直接来一招空手套白狼……

　　可惜江弃还是太弱了。季遥止住了这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又看到落款处，才发现这张通缉令竟是几个仙门联合通缉。

　　季遥一一看过去：归星宗、万象宗、玄天宗、逍遥门……她目光顿了下，停留在“逍遥门”三个字上，其他的宗门或多或少都跟她有过节，唯有这个逍遥门却是新冒出来的。这是跟着站队呢，还是她不知不觉又得罪了谁？

　　目光又回到五十万极品灵石的赏金处，季遥忍不住笑出了声，有这钱做什么不好呢？恩怨相抵互不亏欠，一切过往皆云烟，她都退隐归山多少年了，怎么还死追着不放。

　　日落西山，山门处人来人往。

　　外门大多数还是尚未辟谷的普通人，山落房屋间渐渐炊烟四起。季遥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很久没有在这种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待过了。

　　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她隐着身形在其间四处溜达，逗了两条小狗，撸了一只橘猫，狠治了一番斗志昂扬的村口大鹅，偷听了一堆各式各样的家长里短八卦，唯一的感想就是，江弃实在是太出名了，臭名昭著的出名，他更像是成为了一个人们发泄的符号，基本所有的坏事背后都要提一嘴江弃。

　　李大娘家母鸡下的蛋丢了一个，那可能是江弃干的；隔壁老赵家灵石丢了几块，那肯定是江弃干的；老陈家孩子总是过不了试炼大赛，那是因为江弃这个扫把星坏了这里的风水；连刘大爷走路踩到狗屎都要骂一声江弃这个晦气玩意儿……

　　季遥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江弃的八卦，就听旁边一妇人抱住自家囡囡，板着脸吓唬她：“你再乱跑出去，小心被狱火焰魔抓去吃了！”

　　路过的季遥：……

　　行吧，她和江弃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一圈溜达下来，季遥凭着各种八卦和自己的推测，倒是把江弃的身世凑了个七七八八。

　　十三年前，玄天宗掌门突然丢给外门一个孤儿，他随意指了一个人，将江弃丢给那人抚养，他没有掩盖江弃是魔族余孽的身份，留下他的名字后就离开了。

　　自从仙门之变后，修真界人人闻魔色变，那人不敢违逆掌门之令，只能捏着鼻子把江弃收下。那人自己却是个烂赌酒鬼，修为也不行，娶不到老婆便把所有气都撒在江弃身上，对他动辄打骂，与其说是他抚养了江弃，倒不如说是小小的江弃早早地担起养家的重任，每日打扫山门，干些杂役换取食物养活两个人。

　　然而三年前江弃十岁的时候，那人被酒色掏空身体后病死了，这下他克死养父的扫把星恶名更甚，人人避之不及，彻底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玄天宗外门时常会收留一些有天赋的孤儿，江弃只是众多孤儿中的一个，但他是掌门亲自带到外门的，总归特殊一点，外门众人也估摸不清掌门的态度，按理说魔族余孽就该就地诛杀，但谁知掌门会不会哪天突然问起这个孩子呢？因此众人虽然厌恶这个孩子，但到底还是不敢对他动什么手脚，江弃得以磕磕绊绊长大。

　　可能是魔族之后的缘故，江弃展现出了非凡的一面，过目不忘，天资聪慧，各种心法一学就能领会，惹得文渊堂其他弟子嫉妒不已，以禇兆为首，纠结一批孩子天天找茬羞辱，直到一次争执中失手把他推下悬崖，意外发现了江弃身为魔族之后的体质之强韧。

　　普通凡人被这样欺负不死也得残，但江弃愣是每次都扛过来了，于是禇兆他们下手更加没轻没重，好几次把江弃折腾得濒死。

　　季遥这下倒是知道江弃为何满心满眼只有仇恨，不惜血祭自己也要召唤邪魔的原因了。

　　毕竟无法修炼的凡人之躯，再怎么反抗也是蚍蜉撼树。

　　而他无法修炼是因为没有灵根？

　　其他人不知道，她却是了解得很。

　　她的师父曾经说过，是人皆有灵根，只是强与弱，多与少的区别。

　　有意思，季遥倒是对这少年更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