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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逐月……

      倒是个好名字,这花种于田野,确实如同在追逐着天上的明月,试图截下一段月光永远留在人间。

      季遥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这花种在这里,给岐黄谷多添一道奇景就已经足够了。”

      商夜轻轻摇了摇头,“这谢礼远远不够,季姑娘若现在想不出来,那在下便一直等着,等到姑娘有所求的那天。”

      若放在以前,季遥一定毫不客气地薅对方一把,狮子大开口,他不是有钱吗,那她想要个一夜暴富不过分吧?

      但经历过太多事情,她现在是真的无欲无求,没什么想要的,更不想和不相识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尤其这个人看起来就挺长袖善舞的,还带着点固执,就更难应付了。他这话明摆着若她说不出个要求来,他是不会放弃的。

      季遥想了想,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给我一笔钱就行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用不到钱,但是养江弃这个孩子需要啊,要点钱有备无患也好。

      对方笑道:“钱财自然少不了,在下想知道的,是季姑娘真正所求为何物。”

      真正所求……

      季遥怔愣一瞬,她心中确实有一个祈求,一个就算拿她的命去相抵,她也心甘情愿的祈求。

      可这是谁都无法帮她实现的愿望,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一个上天垂怜的奇迹发生。

      商夜很有耐心,等着季遥的回答,晚风吹起,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云岚见状赶忙说道:“哎呀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小夜你这身体可不能着凉,赶紧回去歇着吧。”

      “无妨。”他以手掩唇,复又低咳几声,苍白的脸庞有着藏不住的病色。

      季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阿岚说得对,商门主保重身体要紧,我们也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赵知知紧随其后。

      还没走出一两步,就见一个少年有些费劲地向她走来。

      “江弃?”季遥认出来,“你怎么也来了?”

      “差点忘了这孩子。”云岚这才想起,说道:“你们一直没回来,我就想出来找找,他放心不下你,也跟着过来了。方才他走得太慢啦,我担心小夜就先跑过来了。”

      云岚一张嘴噼里啪啦什么都说了,让少年的羞窘顿时无所遁形。

      “我没……”江弃张了张嘴还没说完,季遥已经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

      季遥一下就发现了江弃的不对劲,他每一步走得都有些缓慢,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疼痛,额头上铺着一层薄汗。

      若非顾忌他的身体,季遥真想往他后脑勺狠狠来一大耳刮子。他怎么就不会好好休息,非得折腾这副身体,遭罪的不还是自己。

      季遥扶着他,没好气道:“我还能丢了不成?上来,我背你回去。”

      少年一下慌张抗拒起来:“我没事,我自己能走。”

      江弃一定是近些年来最能惹她生气的人,他这时时刻刻和她闹别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又不是没背过,怎么还这么抗拒。

      赵知知一听没忍住脱口而出:“他这么大人了还要人背?”

      江弃身子一僵,挣开季遥的手说道:“姐姐,我自己能走。”

      说罢镇定地走了几步,试图证明自己并没有大碍,但额角滑落的冷汗实实在在把他出卖了。

      少年人的自尊心比天还高,真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季遥抚额,给了赵知知一个眼神,赵知知嘟嘟嘴,转身就走。

      可江弃这副样子,到底是因为担心她才跟过来的。

      季遥向前几步越过他,伸出一只胳膊横在他身前,安静等着他。

      江弃抬头看她,望见她眼中无言的关心,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那纤细却有力的手臂,依靠她的力量前行。

      还没走几步,季遥就听后面传来几声咳嗽,商夜跟上来,目光落在江弃扶着她的手上,垂眸问道:“在下方才听闻,这位小公子称季姑娘为……姐姐?”

      季遥顿住,回头看他。

      “季姑娘不必如此防备,在下并无探究之意。”商夜低低笑道:“能得姑娘如此关心,想来也是姑娘重要之人。在下只是见小公子身体似是有恙,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权当为报答姑娘尽一份力。”

      对方态度越发地诚恳,季遥想不明白,是什么值得他如此执着,他自己身上的病看着比江弃要严重多了。

      她扶着江弃,对着商夜叹气道:“报答的事以后再说,商门主先照顾好自己吧。”

      “哎呀反正你们都在谷里,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云岚见季遥走了,也催促道:“阿遥说得对,小夜你也快点回去歇着,明日我再来给你把脉,我们先走了啊。”

      说罢她挥挥手,转身追上季遥。

      商夜被独留在这满地逐月光华里,看着季遥与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他低声喃喃:“……姐姐?”

      她说对救他一事记不清了,他却一辈子都死死记住那一幕。

      那一年,他也是如同她身边那个少年般十四五岁的年纪,在最狼狈绝望的时刻遇见了她。

      那时她执剑从天而降,灵动的身影掠过,寒芒剑光流转间,身上的枷锁应声而裂。他傻傻地看着,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她那张意气飞扬的脸,以及她向自己伸出的手。

      她将他拉出了炼狱。

      若是那时他如愿跟在她身边,如今他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个少年一样,得以唤她一声“姐姐”,而不是一声陌生至极的“季姑娘”。

      他甚至无法质问一声,既然将他拉出了炼狱,为什么还要放手……

      逐月花田绽放的光芒忽地暗了下去,一片诡谲的黑色迷雾无声无息弥漫散开。

      商夜置身其中,恍若未觉。

      -

      回到屋里,季遥把江弃赶去榻上歇息,盯着他闭上眼睛后,关上门与云岚来到屋外。

      她问云岚:“他这几日都是这么痛过来的吗?”

      云岚道:“他现在就是一个洗除旧疾陈珂,打碎根骨重塑的过程,痛是正常的呀,痛就说明药在他身体里起作用了。”

      季遥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减缓他的疼痛?”

      “哎呀没事的,就痛那么一会儿,想要治好病总得付出点代价嘛。”

      “也是,他这病确实有些棘手麻烦,还有得治就是已经是大幸了。”是她苛求了。

      “哦对,他的药还没喝呢,我让人送过来。”

      “我去拿就行。”季遥看着她,温声说道:“阿岚你也早点休息吧,这些天辛苦你替我照顾他了。”

      “不辛苦不辛苦,他这体质确实有些特殊,我正好可以研究研究呢。”云岚笑得眼睛弯弯:“而且,终于也有一件是我能为你做的事了,能帮到阿遥我就很开心了。”

      “那我就先走啦,”云岚想到她们姐弟三日未见,应当是有很多话要说。虽说她也想和阿遥多待一会,但想到反正她弟弟这病还得治好久,那阿遥也就要在岐黄谷住很久,她日日都能与她相见。

      想到这,云岚也不着急留下来了,她给季遥指了指路,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走了。

      忽而她记起什么,回头道:“阿遥,药房也有你的药,别忘了喝啊!”

      季遥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假装没有听到。

      等季遥端着汤药回了江弃屋里,就见他已经醒了,撑着身子半靠着墙。

      他的脸色总算好多了,季遥坐在床边,把碗递给他:“醒了正好,来,把药喝了。”

      他没有接,而是看了季遥一会儿,她此刻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一直默默观察着,与朋友相处时,她好像都是一直笑着的,比在玄天宗的时候,比跟他相处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笑得开心。

      她的朋友一样很重视她,那个奇怪的阵修看似与她互相嫌弃,但实际上却对她的要求无一不应;那个拿鞭子的女人看着对她很凶,却会紧紧跟着她。

      她们对待季遥身边跟着的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一致的不认可与不欢迎。

      他知道的,她们都认为他是季遥的负累,就连唯一对他态度比较好的云谷主,为他治病,也是想着为季遥解决他这个负担。

      可他一点都反驳不了,因为季遥,确确实实是他强求而来的。

      他从来就不讨人喜欢,也确实成了她苦恼却抛不掉的包袱。

      季遥见他不接,正疑惑着,就听他憋出三个字:“我不痛。”

      他这三个字一出,季遥就知道他方才应该是没有睡着,把屋外她与云岚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季遥挑眉:“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我怎么记得不久之前有人跟我说他难受来着?”

      江弃哑然,他那时看见那个女人站在季遥身边,用看不相干的人的眼神赤.裸.裸地排斥他,鬼迷心窍般的,在自己反应过来之时,他就已经做出那样软弱的举动来惹得季遥的关注。

      可就算如此,他仍旧是固执道:“我没事,也不痛。”

      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说道:“你说你,跟我犟什么呢,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刚认识那会,这孩子把她当复仇工具使,受伤也好,挨饿受冻也好,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从不遮掩。现在她们关系好不容易近一点,他却不知又开始在别扭什么,这难道就是每个孩子都会来的叛逆期?

      江弃撇开头,仍是那句话:“我不痛,你不用管我。”

      不用管我?

      什么叫“不用管我”?

      这说的什么话,没一句她爱听的。

      季遥一下子把手里的汤药稍稍举高,幽幽道:“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要不要我帮你清醒清醒。”

      江弃抬头看她,毫不退让,好像就算她真的把药泼下去,也绝不改变说辞。

      此情此景,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季遥忽地想起,这不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那时江弃固执地自说自话,听不进去她的劝告,她耐心不多,当时端着碗中热水直接就泼了出去。

      想到这,她看了看手里稳稳当当的汤药,发现自己对他的容忍度着实提高了不少。

      显然,江弃现在对她这招仍旧是毫不畏惧的。

      季遥想了想,随即改变了策略,她就不信她治不了他这固执自我的破毛病。

      她把药搁在床榻旁边的案几上,起身冷着脸说道:“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你自便。”

      说罢便要离开。

      江弃却是真的慌了,急忙抓住她的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是几个意思啊?”季遥依旧冷着脸,心里却在暗笑,果然还是个孩子,不经吓,她一板着脸,立即就露出了原形。

      “我没事,也不痛,药浴也好,针灸也好,不用管我,我都扛得住。”

      江弃低着头,嗫嚅着:“姐姐,你、你不要觉得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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