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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季遥是被一阵骂声吵醒的。

      半睡半醒间,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不断荼毒她的耳朵。

      “过目不忘又如何,不能修炼还不是个连剑都拿不了的废物……小杂种,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一阵沉闷响声过后,有另外一道嬉笑声插进来:“哎呀别打了老大,先别管这废物,快快给我们演示下昨日那招剑法吧!”

      “呵,那就暂且放你一马,我们走!”

      烦人的声音扬长而去,沉眠已久的季遥却被吵醒了,她用力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破屋,破是字面意义上的破,光秃秃的四面墙壁上有几个拳头大小的洞,冬日凌冽的寒风从洞口灌入,吹得季遥都清醒了些。

      她愣了一下,沉寂许久的心蓦地一紧,旋即翻身而起,仔细打量起这间破破烂烂的屋子。

      这间破屋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除了屋顶几根横梁和漏风的土墙外,唯一的家具只有墙角那张床榻,说是床,不过也就是只几块木板搭在一起,勉强供人躺着罢了。

      木板床上空无一人,只铺着一条皱皱的发黄衾被,又旧又薄,在寒冬朔风中更显冰冷。

      若只是普通的破房子倒也不足为奇,季遥当年还住过更破的,但她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这间屋子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转,来到床前一手掀开了被子。随着纷纷扬扬的尘埃扑簌簌落下,床板上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暴露在眼前。

      血迹线条凌乱,东一撇,西一抹,繁复混乱,隐约呈现出一个圆来,季遥定睛一看,勉强认出这应该是一个阵法。

      啧啧,古往今来,以血为祭的阵法都凶煞得很,这么间破屋子出现这么个凶阵着实古怪得很。

      季遥还想再进一步观察,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喑哑响动,嘎吱——嘎吱——在寂静老旧的屋子里久久回响,愈发诡异。

      是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打开了,季遥饶有兴趣地转身看去。

      有个瘦弱的身影逆着光,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

      来人走得不太稳当,右腿膝盖上的裤腿破了个洞,隐约可见里面流血乌青的擦伤,胸口处有几个硕大的黑色脚印,略显稚嫩的苍白脸庞上鼻青眼肿的。

      可他的脸上未见半分痛苦的神色,眼皮低垂,无悲无喜,无端透露一股灰败麻木的腐朽绝望气息。

      他沉默地进了屋,浑浑噩噩往里走了几步,忽感不对劲,猛地抬头,霎时撞上一双绛红的妖异眼眸。

      少年向来无波无澜的黑漆瞳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惊诧。

      “说吧,怎么回事?”

      整间屋子能坐的地方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季遥也不在意,随便在床沿坐了下来,翘着腿,敲了敲床板,看向眼前瘦弱的少年,问道:“这是你画的?”

      少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死死盯着对方红色的眼瞳与眉间妖艳的火焰印记,喃喃自语道:“成功了……成功了……”

      他的眼里突然迸发出一丝癫狂的神色,身子激动得微微颤抖,嘴里重复着: “成功了……我成功了!”

      随即猛地上前拽住季遥的衣袖,神色愈发疯魔发狠道:“快!给我报仇!我命令你,给我报仇!”

      季遥在他冲上来时便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额头,只一根纤细的手指,就轻轻地把他推开了。

      命令她?报仇?

      季遥微微皱眉,手指稍一用力,少年便往后摔了一跤,她俯下身,眼带探究问道:“你认识我?”

      手指相触那瞬间,季遥便探得这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少年,这样一个瘦弱少年却说要命令她?

      少年摔了一跤也不觉痛,神色阴狠:“传说中掀起修真界腥风血雨的女魔头谁不知道,你就是我召唤而来的,我们已经结了血契,你要听我命令!”

      “……”

      沦为女魔头的季遥默了默,真不知该感叹她的恶名已经臭到这个地步,还是该惊诧一个凡人少年为何能够召唤她,还有他说的什么血契?

      季遥挑眉,指尖引出一小抹豆大的绯色火焰,小火焰晃晃悠悠没入少年心间。

      霎时一个血红法阵自两人脚下展开,泛着点点红色荧光,来自古老阵法的义蕴瞬间以她能够理解的方式汇入脑中。

      这竟是一个双生血契……这就有些棘手了。

      双生血契者,彼此双方都不能相距太远,若是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会遭到反噬。

      少年也看到脚下的红圈,他挣扎起身,戾气愈重:“我们已经绑在一起了,我死你亡,不帮我杀了他们,你就等着反噬吧!”

      被他这么威胁季遥倒也不气,她更想探究一番眼前这个明显不太对劲的小少年。

      “小兄弟,你冷静一点。我不杀人。”

      季遥摁住他的肩膀与他对视,幽深的红色瞳眸仿佛带着令人无法抵抗的魔力,慢慢的,竟莫名地抚平他一身狂躁暴怒的戾气。

      季遥注视着他问道:“你是谁?”

      少年终于安静了些,沉默一瞬,答道:“江……”

      他低下头,抿了抿嘴补充道:“我叫江弃。”

      安静下来的少年没了刚刚激动的生气,一股狠劲卸下来,面上又重染灰败之色。他抬起双手,盯着掌心,上面纵横交错着好几条被利刃划破的狰狞伤疤,尚未干透的锈红血迹糊满整只手掌。

      他看得入了神,又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低声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命令?明明结了血契啊……”

      季遥没管他,起身在屋子里兜了一圈,又问:“这里是哪里?”

      江弃没回答,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脑袋有些昏沉,他甩了甩头,看向季遥固执道:“你是我召唤来的,我们结契了,女魔头,你要帮我。”

      季遥脚步一顿,低头看他:“我叫季遥,四季的季,遥远的遥。”

      江弃像没听见一样,自说自话,语气愈发虚弱:“女魔头,你帮我杀了他们,我把这条命给你……”

      “我不杀人,也不要你的命。”季遥拍了下他的头,“还有,说了我叫季遥。”

      “我不管,女魔头,你得帮我,帮我杀了……”江弃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未说完,小身板就晃了一下,无声无息向前晕倒过去。

      一只手接住了快要倒下的他,季遥薅住他后领一手把他提起拎到床上,手中的重量于她而言实在轻飘飘得很,个子不高,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削身板最多只到她胸口,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大。

      甫一到床上,他下意识地就蜷缩成一团,季遥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比她掌心温度还要高的滚烫。

      小小的少年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面上浮现出起高烧时不自然的潮红,鼻端不通畅的混浊呼吸在冬日里化作一道道白气。

      季遥拿起床上唯一的薄被给他盖上,心道:她这是被讹上了啊。

      -

      江弃在一阵冷热交替中醒来。

      冷的是额头上有冰冰凉凉的触感,脑袋没那么昏昏沉沉了;热的是身体好像窝在棉被里暖洋洋的。他没睡过锦衾棉被,但他想,应该也就是这般感觉了吧。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里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季遥坐在床沿,问了句废话:“醒了?”

      “女魔头……”

      江弃挣扎起身,额上的汗巾掉了下来,他伸手攥紧,湿润的触感带着温热的余温,从掌心烧到他的心脏,黑沉沉的眸子又带上奇异的色彩:“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我们是绑在一起的!”

      季遥拿起一碗水直接凑到他唇边,语重心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不如多喝点热水。”

      江弃挥开她的手,撇开头,面无表情盯着她,黑深的眼珠子阴恻恻的,发狠道:“你不帮我,我就去死,你也别想活。”

      季遥愣了一下,不是被他的威胁吓到,而是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人敢舞到她面前了,还是当面威胁。

      季遥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手中的水直接就往他头上泼去,顿时水花四溅,江弃乱糟糟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颊上,温热的水顺着瘦削的下巴汇聚成线,啪嗒啪嗒滴到唯一的一床薄被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冷静了吗?”

      她想她被称为女魔头还是有点道理的,毕竟入魔后她的脾气着实不怎样。

      季遥也不管对方错愕的神情,笑了一下:“小兄弟,我们先来讲讲理。”

      “第一,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是被你强行召唤而来的,可不是我自愿来的。”说到“强行”两字时她加重了语气。

      “第二,你说可以把命给我,让我帮你杀人,我却不想要,做生意也没有这般强买强卖的,况且,”季遥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唇角一抹淡笑,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你以为你这条命算得了什么?”

      “第三,召唤就算了,我可以不跟你个小孩计较,毕竟我想走随时就能走,可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与我结契,这就不太好了吧?”

      季遥直视他:“所以我并不欠你的,要认真算起来的话,该是你欠我一声对不起才对。明白吗?”

      江弃嘴唇嗫嚅着,季遥没等他说话,又继续道:“今日我再教你两个道理。”

      “知道为什么是我站在这里对你说这些话,而你只能躺在那里听我讲吗?”季遥很轻地笑了笑,眉目间甚至算得上温和,“因为你打不过我,这便是胜者为王,强者为尊。你以为我真的怕了这个契约吗?呵,得亏我现在专注修身养性,轻易不动怒,否则你以为你还有命听我说话?”

      “最后,”她话锋一转,“我们充其量也不过只是陌生人,你生病了我没离开,反而照顾你,你说你是不是该对我道声谢?”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所以你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声声反问砸下来,震得江弃心间不住颤动,他呆呆地望向季遥绛红色的眼眸,傻愣愣的不说话。

      季遥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小朋友吓呆了,心中也不禁好笑:季遥啊季遥,你怎么越活越回去,竟然堕落到要欺负小朋友的地步。

      尤其这个小朋友浑身是伤,还生着病,她仅剩的一点点良心还是会痛的。

      指尖随即弹出一个小火焰,瞬间把江弃湿答答的头发、衣服和床铺都烘干。

      江弃沉默着,忽然掀开被子,没再看季遥一眼,低垂着头踩着虚弱的步子出了屋。

      经过山门时,江弃看到那张常年张贴在巨大石壁上的通缉令,上面画着女魔头的画像,远远的就让人从那红色眼瞳中感受到一股摄人的强大威迫。

      他抱着沉舟破釜之心,献上生命血祭而来的女魔头竟不似传闻那般狡诈残忍,狂躁易怒,暴虐嗜血,却也不听他使唤。还是太天真了,他一心只想着召唤出最强大的魔为自己所驱使,却忘了强大往往代表着不受控制。

      然而女魔头有一句话提醒了他,身为陌生人的邪魔为什么还要照顾生病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江弃目光沉沉,思绪翻涌,既然她对他的献出的生命无动于衷,面对他的强硬要求反而发怒,那他就换一种方式。

      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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