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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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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柳玉袖会避免不了的回想起在宫中任太傅的时光。在宫里的两年,她只生过一次病,还是因为探望李楠筝被传上的。
先帝特许她住在宫里,好方便随时为公主皇子们答疑解惑。当时小茉随她住在宫中,见她发热,慌的六神无主,只知道去找时常走动的昭仪娘娘。
正当她烧得有些糊涂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人来到身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紧接着又有人探上她的脉象。
“太医,她如何了?”
太医起身,“回娘娘,太傅只是感染风寒,好在身体底子不错,没有大碍,过个两三日就能好,臣这就为太傅开退热的方子。”
昭仪娘娘颔首,“有劳太医了。”
等柳玉袖悠悠转醒,她就看见昭仪娘娘守在自己床边,替她试温换帕子。
“娘娘。”
柳玉袖想要起身,却被昭仪娘娘按住。
“你不要动,刚退点热,别折腾坏了。”说着,她端起桌上已经晾温的药碗,作势就要喂过来。
柳玉袖忙道,“怎敢劳烦娘娘,还是臣自己来吧。”
昭仪娘娘却坚持,“你现在是病人,何况又是因为照顾楠筝才染上的,我责无旁贷,就别推辞了。”
可能是人生病时就想让别人照顾,平日里再强势的人也无法幸免。
柳玉袖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喝着昭仪娘娘喂的汤药。她记得小时候生病了,娘亲也是这般喂她喝药的。
喂完了药,昭仪娘娘特意拿来饴糖给她吃,“药太苦,吃点糖就好了。”
饴糖入口,柳玉袖微蹙的眉便舒展开了,乖乖躺着盖好被子,难得流露出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脆弱感。
只听床畔昭仪娘娘一声低叹,“还是个孩子啊。”
很少有人记得她还是个孩子。
自娘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了亲人的关怀,大夫人刁难,大小姐作威作福,她那个侍郎父亲也是漠然不问。小茉虽然忠心跟着她,到底也是个孩子,没有办法过多看顾于她。
在侍郎府生活的日子里,她只有用尽各种办法去争取读书的机会。大夫人不让她读书,她就偷偷跟着学,学了还不能让旁人知道。韬光养晦了许久,才得到进书院的机会,从此遇见两位恩师,再得师姐师兄帮衬。最后便是入宫以来昭仪娘娘和五公主的关切与温暖,让她偶尔也能当个小孩子。
所以当昭仪娘娘病故之时,拉着她的手,将李楠筝托付,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昭仪娘娘原本是让她无论何时都要保李楠筝一命,然而柳玉袖却暗自发誓,她不止要保住楠筝的性命,还要让她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再不能被人威胁。
可是等她成功的将李楠筝扶上龙椅,终于明白了那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胜利只是一时的,各方势力不灭,依旧虎视眈眈,伺机行动。盘根错节的关系是她无法一蹴而就连根拔除的,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时机。
思绪忽然被外头的吵闹声打断,柳玉袖放下书卷,走到门口,就见谭馨儿对着小八叉腰怒吼。
“你个死鸟,敢骂本姑娘?”
小八扭过头,“死笨蛋,你是个死笨蛋!”
谭馨儿气急,“你才是笨蛋!你是大傻瓜!”
小八有样学样,“傻瓜,死笨蛋是大傻瓜!”
见谭馨儿已经要撸袖子了,柳玉袖适时出来打圆场。
“谭姑娘和一只八哥置什么气。”
谭馨儿转头就告状,“它骂我!”
柳玉袖站到小八身边,拿起一粒瓜子逗弄着,“小八只是会学人说话,谭姑娘想想是不是经常在它面前骂人?”
谭馨儿忽然没了气焰,甚至还有点心虚,没待一会儿就以熬药为名药遁了。
柳玉袖点了点八哥毛茸茸的脑袋,“你啊,我要是不出来,你就真成秃毛了。”
小八却一点自觉没有,张口就来,“小姐吉祥!小姐吉祥!”
这时候,纯宁回来禀报,带来的是江秉安关于调查工部郎中的近况。
郎中所中之毒十分罕见,很难追查。倒是府上清点人数时少了一名小厮,这小厮据说是三年前入府的,一直本本分分,府里的人提起他都说是个老实人。
“张贴通缉告示,务必将此人捉拿归案。”
纯宁领命退下后,柳玉袖忽然想起师姐曾提过,谭馨儿喜欢研究毒物。
她寻到后厨,谭馨儿正在灶台上煎药,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单是闻着就觉得苦。
柳玉袖见味道不似平常,站在门口问道,“谭姑娘又调药了?”
谭馨儿扇着蒲扇,伸了个懒腰,“加了三钱黄连,鸟债主还。”
柳玉袖:“……”
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还是得把正事问了,“不知谭姑娘能否凭借尸体判断出他所中何毒?”
闻言,谭馨儿回了头,“当然,有人中毒了?需要我出马?”
柳玉袖就喜欢这种一点就通的人,“正是,不知谭姑娘可否跑一趟?”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柳玉袖笑道,“谭姑娘尽管提。”
“让严清悠来见我,说两句好听的哄我高兴。”
柳玉袖沉默片刻,心道大义面前只好辛苦师姐了。
“一言为定。”
傍晚,柳玉袖本欲再看会儿书,不曾想突然得到密报,说李楠筝病了,且不肯看太医,这消息别人不知,是迎雪传过来的。
她当即令人备马车,直奔皇宫大内。
她明明拜托过师姐,要注意李楠筝的身体,效果本来很显著,这六年来也不见其生过什么病。
柳玉袖赶至明宸宫时,寝殿内只有迎雪守着,等她来了,迎雪便也退下了。
她走到床前,见李楠筝紧阖双目,眉头紧锁,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陛下,陛下哪里觉得不适?”
李楠筝也不理她,一直闭着眼睛。
柳玉袖探上她的额头,发现并不热,难不成是别的病症?
李楠筝躲开她的手,睁开眼,淡淡的来了一句,“柳相怎么进宫了?”
“臣听陛下身体抱恙。”
李楠筝不在意的笑笑,“原来柳爱卿还关心朕。”
温度不高,脸色也不难看,说话声音和平时一样。久病成医,柳玉袖现在也能看出一二。
她这是装的。
“陛下身系江山社稷,臣自然要关心。”柳玉袖不知道李楠筝为何突然装病,但能感觉的到就是冲着她来的。
“柳爱卿还真是心系天下,百姓们有爱卿这样的一朝丞相真是幸运。”
李楠筝阴阳怪气的说道,亏得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办法,她都病了,这块没有心的木头都不愿意说点好听的来骗骗她。
“朕不舒服,爱卿今晚留下陪着朕可好?”
柳玉袖颔首,“陛下,这于理不合。”
“哪里不合?你我君臣多年,且性别相同,有什么不合适?”李楠筝说着,顿了一下,“爱卿莫非是怕朕爱女色,对你图谋不轨?爱卿放心,朕对谁有那心思,都不会对爱卿有这种心思的。”
这点柳玉袖倒是相信,“臣没有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不合适?”
沉了沉,柳玉袖行礼道,“臣遵旨。”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像小时候李楠筝生病她去探望一样。
李楠筝阖眼躺着,心想要不是知道自己没有生病的权利,早就把自己弄成真病了。想着,她偷偷的看了柳玉袖一眼,只有病了,这个人才会稍微坦率的流露出一点对自己的关心。
也不知道她的丞相怎么这么会长,从眉眼到双唇,都精致到像是画的。没有人能比这人更美了,美的清冷且高贵。
一声传报暂时打断了这份宁静祥和。
“陛下,江寺卿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李楠筝张开眼睛,“让他去御书房等着。”
“陛下。”柳玉袖起身,“既然江寺卿来了,臣便先回去了。”
李楠筝坐起来,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爱卿何必着急回去,不如陪朕去趟御书房,你和江寺卿是同门师兄妹,没什么事是不能当着面说的。”
当两人一同出现在御书房时,愣住的只有江秉安一人。他很快收拾起心绪,将查到的结果尽数上报。
在谭馨儿的介入下,很快就查出来毒药来源。此毒包含多种草药和花,又名五色散,其实至少有十五种花草,其中两味草药在中原是找不到的,多产自契丹。
闻言,二人俱是一惊,原以为只是朝堂的事,没想到还有外族。
当晚,柳玉袖依言在明宸宫寝殿过了一晚,睡在外间的贵妃榻上,次日直接去上朝,下了早朝才打道回府。
马车于长街上辚辚而行,纯宁和车夫并排坐在外头,时不时的询问柳玉袖可觉得颠簸。
突然,马车打了一晃,车夫抓紧缰绳才停住,只因前面有一妙龄女子当街拦住了马车。
“大人,您没事吧?”纯宁赶忙问道。
“无事。”柳玉袖掀开车帘,眼见车前女子有些眼熟。
“姑娘是?”
女子忽然跪在地上,“大人,小女子有冤情,请大人容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