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欢颜（七周）》李小懒

22、 第七周 （中）

　　周五
　　七点，严伯母来到小颜的病房，看看睡熟中的小颜，把坚守了一夜的张启叫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吃点早饭。”严伯母在前，张启在后，沉默不语。

　　八点，太阳还不算太毒，学校一早就沸沸扬扬热闹起来，今天是典礼的日子，所有毕业生都穿了学位服，三五成群聚在礼堂门口，不管曾经的青春有过怎样血肉横飞的记忆，此刻，收获的喜悦还是让每个穿上学位服的人都喜笑颜开。
　　梁守明在和同学合影，抛起学位帽的瞬间，他看向蓝莹莹的天，心情如夏日的阳光般无遮无拦的好。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未来就如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般，有着一望无际延绵千里的空间和湛蓝清华色彩明亮的基调。
　　然而，六月天，孩儿脸。此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可能就是乌云密布。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拿出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梁守明么？这里是工行总部人力资源部，之前和你签过一份毕业生就业协议。”电话那端是一个冰冷的女声，那种冰冷传染了梁守明，自手机钻进他的手指，再向全身传递，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要通知你，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将取消这份协议。”那声音依旧冰冷，没有温度。
　　“为什么？”梁守明的头嗡的一下涨了，身体几乎失去重心，他已经不能思考，只能机械的问这三个字——其实他很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还心存侥幸的想做最后的辩解。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可以问我们周总。”对方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直接挂了电话。
　　周总是严老师的师弟，严老师就是通过他给自己谋取这份工作。周总只见过他一次，便喜欢上这个上进、有钻劲儿的年轻人。“咱们这是银行系统，在这里工作的首要条件就是品行端正，只要品行好，又肯卖力，有点是发展的机会。”周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鼓励他：“所以，年轻人，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梁守明收了手机，神情木然的跟着大队同学进入礼堂，节奏鲜明、铿锵有力的《运动员进行曲》响彻大厅，周围的同学情绪受到最高层次的感染，扯着嗓子亢奋的交谈，主席台“喂，喂”的话筒试音声也在凑热闹，好一派青年气盛、壮志在胸的欢畅。然而，这一切都似乎和梁守明无关，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当初周总说的“首要条件就是品行端正”这句话——他知道自己就毁在这句话上。
　　梁守明早已听不清主席台上冗长沉闷的致辞，他眼前浮现的是妈妈满头白发和消瘦苍老的笑容，她那样一双被生活的重担打磨的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却在每次谈起他时，都变得神采奕奕。还有姐姐，粗糙沉重的生活让她早早失了青春韶华的楚楚动人，过早爬上眼睛的皱纹里写满对自己的期待。
　　可是，自己竟然在最后的时刻失去了已经到手的前程，他要如何才能面对这样至亲至爱的人，如何才能回报他们这些年的付出？他的手心开始出汗，身体却觉得寒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整个人如灵魂出窍一般，迷迷瞪瞪的在其他同学的提醒下，走上主席台，完成了学位授予仪式，又跟着其他人走下主席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直到散场，才又机械的走出礼堂。
　　礼堂外，中午的阳光变得毒辣。
　　太阳一照，他激灵灵的从不知该怎么办的苦痛中回味过来，是谁给予了他这样的厚礼，是谁在最后的时刻，置他于死地？他的心被仇恨和报复的冲动填塞的满满当当。
　　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导师出招，阻断前路。以导师的性格，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弟子在报销中夹带票据、营私舞弊、挪用款项，也不会让一个破坏人家家庭、与有夫之妇上床的人做自己的弟子。对这样的弟子，导师自然要清理门户，又如何肯为其介绍工作——更何况是进入银行系统，这样一个长久考验个人品行的系统。
　　他自问一贯行事谨慎，知道他这些龌龊的，不外张启和小颜两个人。
　　他给小颜打电话，迟迟无人接听。
　　他给张启打电话，直接被挂掉。
　　他不甘心，找了公用电话给小颜打，依旧没人接听，给张启打，接通了。
　　“你没守信。”
　　“对你这样的人，何来信用可言？”张启语气充满不屑，不容他有所回击，便挂掉电话。
　　他再打，便再无人接听。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你何德何能，毁我一生！
　　复仇的冲动占据大脑，他疯狂的想要去质问张启，为何不能守信，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再后来，大家去喝酒，他也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