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34 ...
-
安娴放下了筷子,秦念慈忙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安家不是京城的,是渭河的,虽然离得不远,但生活习惯确实有些不同。
安娴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她的一碗粥几乎没动,包子咬了两口,小菜只吃了几颗花生。
秦念慈嘴上不多问,但心里却暗暗记下,一定要请一位渭河的师傅来。
夫妻两个便一起出了门,去正堂给长辈们敬茶。
安娴端上自己亲自冲泡的茶水跪在秦老爷子面前时,秦休筠才翩翩来迟。
秦老爷子一边接了茶,略吃一口,抬手叫常伯给了红封,一边擦了手问秦休筠:“怎么说?”
秦休筠从长辈们身后绕过去:“韦大人已经亲自来接了。”
秦老爷子点了点头:“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做丈夫的要胸襟宽广,做妻子的也要贤良大度,这样日子才会过的长长久久。”
说罢,竟然还看向了安娴和秦念慈。
安娴听到韦家,不免收了心神,没看到秦老爷子的眼神,但秦念慈却看到了,他知道老爷子是在点他们夫妻,便向他磕了头:“孙儿和媳妇一定好好过日子。”
秦老爷子点头,秦休筠又退到了秦时夫妻身后站着。
秦时趁着安娴还在沏茶的功夫低声问秦休筠:“韦司正亲自来了?”
秦休筠点了点头。
他心里对姚芎又多了一份敬服。
一意孤行将三娘留下的时候,他确实考虑不齐全,然而姚芎在那时就已经想到了后面棋该怎么下——她和三娘一起留下,是堵了众人的口,她又让韦司正亲自来接,对外只说是昨日酒宴上韦司正喝酒误事,字字句句将事情引在了夫妻吵架上,秦夫人和姚芎又是众人皆知的密友,与夫君吵架后留宿在密友家里又有人之常情,这样一来,三娘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人。
他来迟的原因,就是因为韦司正大张旗鼓的上门求姚芎原谅。
秦夫人也低声问:“韦小夫人走了吗?”
“还没,兴许还在生气,没有出来见韦大人。”
做戏是要做全套,秦时看向自己妻子,微微颔首。
秦夫人不是蠢钝之人,自然明白里面的意思。
闹的越大,这件事对秦家莫家和韦家的伤害就越小。
安娴只听见他们私语,听不真切,但面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跪着将两杯茶奉上。
秦夫人喝了茶,拿出一只沉甸甸的漆木匣子来,秦时只放了一册书在托盘上。
安娴柔顺的抬起头,眼神却飘向了秦休筠。
“多谢父亲母亲。”
秦休筠和她的眼神撞在一起,没有闪避,没有好奇,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向她点了点头。
反倒是安娴羞怯的忙避开了眼神。
秦家本家不在京城,认亲很快就结束了。安娴原本是想和秦夫人一起吃午饭的,但秦夫人却只惦记着后院里的事,当面就拒绝了她。
安娴当时不显露,回到院子里才哭起来,秦念慈又是哄又是安抚的,才终于明白妻子在哭什么。
“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拒绝了我,以后下人们怎么看我……”
“怎么会,娘要是不喜欢你,何必送你这么大一盒子首饰呢。”
秦念慈把秦夫人送的漆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金钗银环,最下面还铺了一层的珍珠。
“如果不是因为我……难道娘是对相公你有什么不满吗?”
秦念慈愣了愣:“你想到哪里去了?虽然我不是娘亲生的,可我在娘心里比郁离还亲,再说了,我小时候可是救过娘的命。”
“那又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相公……娘会因为什么而迁怒到我们身上呢?”
此话一出,秦念慈不由得歪过头,完全不明白安娴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
此时的秦夫人没有什么精神想这些事情,她急匆匆的去了后院花厅,韦司正领着两个小厮和三娘的侍女晴雨正等着。
一见面,韦司正便着急的几步上前:“夫人可千万要好好的帮我哄一哄我家娘子啊……”
秦夫人忙安抚他:“阿芎不过是一时的气……”
两人做戏一般,转到没人的地方才舒了口气。
秦休筠在前引路,秦夫人和韦司正跟在后面低声说话。
“这件事府里定然会给韦大人一个说辞的。”
韦司正眉头紧锁:“只希望秦夫人偶尔也能低头,看一看身边的人,老话说的好,灯下黑啊……”
就连外人都察觉出了事情的关键之处,秦夫人不得不羞愧起来。
行至秦休筠的院子里时,姚芎和三娘已经妆点妥了,正等着他们。
三人见面自然有话说,晴雨便陪在三娘身边。
三娘身上搭着来时穿的桃色罩衣,衣角有些皱,就连长长的压脚也抚不平。
秦休筠回房,从五斗柜里翻出了自己常穿的那件乌色羽织斗篷,递给了晴雨:“给你家小姐遮一遮吧。”
晴雨早就发现了褶皱的裙角,可是看两位主人的意思并不在意,这时秦休筠送来的斗篷就正好用得上,只是换上以后才发觉,斗篷长长的托在地上。
“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料子,托在地上就全毁了。”
三娘慌忙的要脱下来,秦休筠却按住她的肩膀:“没什么贵重的,衣服做出来就只是为了御寒,穿破总好过白白放在柜子里闷坏。”
三娘争不过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坏了我可不陪的。”
秦休筠笑起来:“放心,我哪里就那么小气的。”
另一边的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
或许三娘和秦休筠都没有察觉,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的样子像极了情投意合的小鸳鸯。
秦夫人嘴角微微扬起来,悄声对姚芎说:“我看不如把三娘嫁进来,正巧让我也心疼心疼三娘,尝一尝有女儿的甜头。”
姚芎却始终淡淡的望着他们,嘴巴不饶人:“你今天才有了一个女儿,怎么又想再要一个?就不怕你大儿媳吃飞醋,将后院闹的鸡飞狗跳?”
“怎么会呢?安家可是书香门第,女儿家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死板的很,哪有三娘这样灵动可爱,只恨我自己没有女儿缘分啊。”
姚芎朝她皱皱鼻子:“你呀,当年选安家的时候说人家端庄大方,坐得起秦家主母的位置,怎么今日进了门,又成了死板了,你这婆婆可真是难相处。”
秦夫人笑着叹了口气:“这也是命数,当年我相中安家的女儿,为的可是休筠,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念慈,念慈的媳妇儿哪又要什么端庄大气的,反而成了死板,我今日一瞧,三娘就很好,娶了三娘,我就能把这府里的庶务全都抛给她……”
“好哇,原来你是惦记着我们姚家的给你家做管事,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两位夫人嬉笑怒骂,韦司正在一旁挠了挠头。
不久前,姚芎还和他商议为三娘在京城说一门亲事,但却只说不要高门大族,最好能从身家清白的读书人里挑选几位相看。
但今日见到秦休筠和三娘的样子,韦司正倒觉得秦休筠就不错,可是姚芎对他似乎总是有些偏见与防备,就像她当年初次见到自己时的那样。
温婉却疏离。
秦夫人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前,临走时,韦司正还正式的谢了秦夫人。
这件事就在京城传开了,不过是韦大人惧内更甚而已。
秦休筠这边虽然把事情查明了,但秦夫人那边又不好说,他只能背着秦老爷子,悄悄将秦随安的供词交到秦夫人手中,便不再过问此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晋王那日进宫告状没有结果,皇上体体面面的叫了十余人太医去为弋阳诊治,却对此事的后续绝口不提。
晋王似乎是伤了心,将弋阳藏进家里,从此闭门谢客。
秦休筠拜访多日,都被拦在了门子上。
“……我们王爷也病了,害怕过了病气给相公……”
每每都是同样的托词,甚至晋王府的庶务也懈怠了起来,庄子上来人也被挡在了府外。
半月之后,秦休筠收到皇上秘密召见,让他再次成为说客。
“晋王府如同一潭死水,朕于心不忍啊……”
秦休筠坐在椅子上,腰背直挺,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垂头听他讲话。
皇上穿了便服,一君一臣立在这湖心小亭中,只觉得周身浸于凛冽寒风中。
可皇上不在意,他背着手望向远处的亭台:“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半路停下的都是折戟。”
“皇上的意思,晋王一定十分清楚,可是晋王只有弋阳一个女儿,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身为人子,将心比心,恐怕臣未必会做的比晋王更好。”
过了许久,秦休筠才听到皇上叹了口气:“此事是要有个交代的,但却不是现在,郁离,你是懂朕的……朕,身不由己。”
这件事,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秦休筠还是沉默了。
他到宫门下钥前才出宫,独自一人步行在繁华的街道上,既不想回家,也无处可去。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大司马府门前了。
韦家门子上的小厮出来点灯,瞧见他便亲热的把人迎进了府里。
韦家正要吃完饭。
韦大司马知道他今天进了宫,也猜到他进宫的原因,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不问,只是叫人多备了碗筷,又叫厨房多烧了一道菜。
韦司善和韦司正作陪,同韦大司马陪着秦休筠吃饭,一众女眷只得隔了屏风,另外独坐一桌。
大夫人隔着屏风看着秦休筠,忍不住和姚芎小声说话:“这小相公颇有秦老爷子的风范,听说还没订下人家呢?”
姚芎坐的靠里,只能透过丝织的屏风朦朦胧胧看出人影。
她捡着碟子里的排骨说:“好像是的,难道嫂嫂有什么合适的人?”
“我娘家姨妹去年及笄,她爹小时候给她定得那门亲事没了,我看秦小相公……”
韦夫人却用筷子点了点桌子:“吃饭说什么闲话。”
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可她不死心,又望向秦休筠,又朝姚芎挤眉弄眼。
只有三娘是真正埋头吃饭的。
其实,她初听见秦休筠的声音,就下意识的想要去同他说话,但是被姚芎拦了下来,坐在姚芎身边吃饭时几次偷偷抬眼去瞧,也只能透过绣了山水的屏风瞧见朦朦胧胧的人影。
秦休筠却因为心事重重,又没有见到三娘,反而没有想太多。
勉强吃了饭喝了酒,四个男人就换到了茶室里说话,大夫人却跟着姚芎和三娘回了院子里,她还惦记着自己姨妹的事。
“……二妹和秦夫人有交情,此事若是成了,岂不是亲上加亲。”
姚芎笑道:“也不是不行的,只是秦夫人对未来的儿媳妇十分看重,不说是天下第一人,起码也不能输了安家娘子。”
大夫人娘家虽然入仕,但并不是书香门第,和安家自然比不起。
可她不放弃,仍劝姚芎去试试:“我那姨妹天资聪颖,貌美如花,又弹得一手好琴,去年进宫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呢!”
“好吧好吧,我只管去说说,可成不成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大夫人亲热的挽着姚芎的手臂笑了起来:“到时候媒人茶少不了你的!”
三娘坐在院子里发呆,只听见屋里两位夫人闹哄哄的,听不真切,也没有上心。
她心里念的是秦休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