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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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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六,二娘披上嫁衣,坐进了娄家的花轿里。
她头上带的赤金宝石头面就是姚芎送来的,只是这次来的,是韦家的大管家。
他还带了几大箱子东西给三娘。
“咱们小夫人听弋阳公主说起三小姐的事,惆怅多日,思念的紧呀……”
将二娘亲自送上轿子,韦管家就同姚家的男人们一起入了酒席,虽然娄家有意请他去,他却拒绝了。
如今由姚家有脸面的宗族长辈们陪着吃酒。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想带着三娘一起入京见姚芎。
原本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偏偏姚家已经为三娘看好了一门亲事。
订婚在即,若是三娘去了京城,难保有了变化。
姚阔江朝姚阔海看了一眼。
姚阔海敬了韦管家一杯酒,面露难色:“她们姐妹团聚自然是好事,可是马上就年底了,老十一走的早,家里总共只有这三个姊妹,如今两个姐姐都嫁做人妇,若是三娘今年不在老宅过年,恐怕祭祖的香火都会少上几支,更别说我那已经去了的弟弟……”
三娘已经去世的父亲在族里是行十一的。
韦管家叹道:“哎呦,我竟然忘了这一回事,只是咱们小夫人思念家亲,恐怕也没想到里头还有一层关系。”
姚阔江急忙为他满上酒盅:“也不怪韦小夫人,她出嫁前,咱们家里穷的叮当响,哪还顾得上许多规矩,也是托了韦大人的福,如今府里才能正正经经的过上好日子。”
奉承的话谁不乐意听呢?
韦管家心里非常高兴,这一夜喝了个痛快。
次日睡到中午,在万宗居吃了午饭,才正式去见了三娘。
如今,芙蓉园里只剩下三娘一个人了。
二娘出嫁,程锐便住进园子里陪她。
秋闱一案,程锐的父亲立了功劳,在秦休筠的关照下,被吏部尚书看中,欲要请他进京做尚书省的账房。
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有人放过,只是程锐担心三娘。
“我爹说,我们家小门小户,加上我娘嫁过来时带的仆人,也只有四五人,到时候在京里租一处小院子就行了。”
这就意味着,程锐也要去京城了。
三娘依依不舍的握着程锐的手,最终却说:“去吧,京城一定很好,到了京城别忘记代我向弋阳问好。”
程锐吸了吸鼻子,又笑着闹起来:“过完年才去呢,你看看你,搞得我心里难受。我爹说,过完年他先去吏部报道,在找个妥帖的院子安置住,我和我娘在家慢慢收拾,也不着急上路。”
两人正说着,韦管家被人簇拥着进了她的院子。
“小夫人最是担忧三小姐的,所以这回特意让我多在扬州待上几日,回头家去可得好好同小夫人说说。”
自己的小院子第一次这么热闹。
三娘歪着头问他:“大姐姐还好吗?听弋阳说,北边干燥的很,她反倒不太习惯扬州的湿热。”
“好得很,小夫人才嫁过来那一年倒是不耐受,咱们小相公遍访名医,出了几幅药贴,不过小半年就调理过来了。”
三娘听着放了心:“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还太小,记不得什么事情,今日听伯伯说大姐姐一切都好,三娘也就安心了。”
听三娘叫他伯伯,韦管家心里美美的,但嘴上不逞多让:“三小姐叫我管事就好。”
只是他大抵觉得三娘是个小孩子,面上的喜悦之色根本不曾隐藏,三娘何等聪慧,便执意叫了他伯伯。
他这回来,把那三大箱东西和一封书信交给了三娘。
“一箱是小夫人亲自给你准备的,一箱是夫人和老爷准备的,最后那一箱,是弋阳公主送来的……这封信是小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叫老奴亲手送到三小姐手里的。”
所以他昨日并不曾提起这封信的事。
姚阔海不由得紧张起来。
若是姚芎在信里写了要三娘去京城的事,三娘恐怕就此一去了之,归期无望。
三娘拆开了信,大多只是关怀之情与思念之情,末了,却写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郁离与友人赛马时,失神坠马。
三娘愣住了,她翻看信纸背面,却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就像是被人随手记在纸上的,与前面的内容既不相通,又没有结尾。
他伤的如何?
有无性命之忧?
三娘忍不住问韦管家是不是还有别的信,却听到了否定的回答。
“……小夫人交到我手上的就是这封信,原封不动的又交给了您。”
姚阔江趁机上前,从三娘手里接过了信,全篇看完才朝着姚阔海使了个“安心”的眼色。
信里确实什么也没说,姚芎的心计却只在最后一句。
三娘心里想着还是要回信给姚芎的,问问她到底为什么写了这样一句话在上面。
一边心不在焉的打开了三只箱子。
一只箱子里是狐狸皮,一只箱子里是成匹的缎子与纱罗,最后一只箱子打开,却是一些京城的小玩意。
韦管家笑起来:“这箱定然是弋阳公主送来的。”
他帮着三娘将东西拿出,却发现下面还有四五个小小的锦盒。
其中一个红漆木的扁长盒子尤为突兀,三娘下意识的拿出来,打开便看到了一只玉簪。
簪子是羊脂玉的,雕着忍冬攀附在簪头的芙蓉花上,花蕊上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的宝石。
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日自己簪在秦休筠头上的玉簪——他不曾归还她。
“这些……都是弋阳送我的吗?”
她不禁问。
韦管家忙着将东西整理出来,放在桌上摊开来的其他锦盒里有镯子,有无事牌,有金步摇,品质上乘,但并非有市无价的宝物。
他一回头,却看到了这只簪子。
又看到三娘另一只手里捏着的红漆木礼盒,心下了然。
却是笑着隐瞒了:“是,都是弋阳公主精心挑选的,你看,还有镯子和步摇……”
三娘望着满满一桌子的东西,终于放下了心。
该送的东西送到了,三娘的回信也收好了,姚阔海以为这位韦管家终于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推迟了归期。
“……老爷慈悲,说我一年到头难得清闲,让我赶在年前回京就行,不必太过慌张,我就托大一回,好好看看这扬州的景色。”
人还真的不走了,只是从万宗居搬了出来,住进了扬州城的客栈里。
姚阔江只能来找姚阔海商议。
“二伯那边就要来人了,若是和他撞上,咱们该怎么说?”
“都是自家亲戚,说是来走亲戚的又何妨。”
姚阔海只觉得最近事事不顺。
三娘的这个婚事还是娄婴来说的,倒也不是别人,是姚家老祖宗亲兄弟那一支的,按辈分算起来,三娘与那位小公子是同辈。
那一支算是姚家旁支,当年分家后就迁去了苏州府,这几年也是没落,又不怎么和本家走动,所以就起了“亲上加亲”的心思。
一开始,那边的婶子看中的是姚萱,娄婴当然不肯,又哭又闹折腾了一夜,姚阔江才松口要拒绝,谁知道娄婴把注意打到了三娘身上。
“……那一支在苏州府也算是有名有姓的,若是能联姻,咱们家的买卖兴许能做到苏州府去呢……反正三娘也要寻一户嫁了,与其嫁给外人,还不如嫁给咱们自己人安稳。”
姚阔江听到能有利益,心里就重视起这件事了,他不遗余力的向姚阔海说着这般那般的好处,这才把三娘定了下来。
却不知道娄婴正搂着女儿嗤笑。
游玩那日,秦休筠离开后就不曾回去找姚萱,她便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去,却只看到了秦休筠将三娘箍在怀中,眉眼之间皆是温柔。
女儿哭泣回家,娄婴自然生气,所以当那边的婶子来说亲的时候便好好查了查,得知那位小公子是被教养坏了的,这才怂恿着姚阔江去给三娘说亲。
“谁让咱们萱儿不痛快,咱就叫她不舒坦!”
姚萱得意的笑起来。
听说,那位公子不但养着几个小老婆,还和青楼里的姑娘们不清不楚,喝酒耍牌更是不在话下。
三娘若是嫁给了他,只怕以后得日子难熬了。
只是还真那么凑巧。
这天韦管家闲来无事,突然登门,和那边的婶子遇在一起。
两人便在门前多说了几句,听闻是京城大司马家的管家,那婶子忙拉着身边的年轻公子向韦管家问好,又趁机攀谈起来,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姚三娘您知道吗?我们就是来和她结亲的。”
那婶子喜笑颜开,只是身后那年轻人一脸不屑。
韦管家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年轻人身上转回来,笑道:“哪能不知道呢,姚三小姐可是我们小夫人的亲妹妹。”
那婶子瞬间瞪大了眼睛,连说了三个“哎呀”,一边揪住年轻公子的衣袖:“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福气,竟然能娶到大人的妻妹……”
韦管家只是笑着,倒不曾多说什么,反倒是那那年轻公子终于正眼瞧了他。
姚阔海等人此时才迎出来,却已经迟了。
来不及向韦管家解释,只听韦管家一句告辞,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次日天还未亮,韦管家就已经上了回京的船。
“快快快,咱们赶紧回京,出大事了!”
他心里焦急的很。
从看到三娘拿出的那只玉簪起,他就知道了姚芎为何在信的末尾写上了那样一句话。
——秦休筠心里惦记着三娘,她想知道三娘心里有没有他。
那只簪子是皇后赐给他的,韦大人那日回府时甚至还调笑过,说秦休筠别的什么也不要,单单瞧上了皇后常常带的那只玉簪。
小夫人这是有意撮合他们啊!